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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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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懂礼貌的小木头也毕竟是块木头,摆着看怎么着都行,要同他同游唠嗑,那就是强人所难了。温泫庭喜静,也不是爱瞎唠的聒噪性子,但要同个不熟的小子相对无言,光是想想就很折磨人。于是他面带微笑,礼数周全地寻了个极不走心的理由便遁了,留下穆卿傻狍子似的瞪眼——
刚不还聊的好好的?人呢?
人在军营呢。
温泫庭对军营实在没什么浓厚情感,相反,每在军营里时,他就觉着自己像根干柴火,非得被结结实实全烧成灰了才算恪尽职守,还有风助长火势,顺带着尖声笑道:“好啊!好啊!旺点!旺点!”
这风外来的、里鼓的,都有,搡着他,搞得人身心俱疲。
可是吧,自己全部价值,就体现在那个泥沼里头了,离了它,自己还不就是个只能看着行人吃馄饨的闲人,什么都没法为他做。
蛆虫在尸块里头找自由,他也要到泥潭子里寻意义了。
温泫庭这么想着,觉着自嘲的有理,就低头笑笑,身边却突兀地插.进一声招呼:“祇涧兄,天这么冷,也冻不上您的春心灿烂啊,笑这么好看,想谁呢?”
说着一眨左眼,自以为帅极了。
天冷,是真的,这人面部肌肉也被冻的怪僵硬,那撩人的眨眼跟中风了脸抽抽似的。
温泫庭是个厚道人,觉得不能提醒他伤人家自尊——智障难得一见,不让他多表演一会儿,对自己不住。
他撇过脸,用一个嘴角轻扬堵住所有笑意。
不愧是一军先锋,自控力总是这么强。
但厚不厚道是一码事,这人言语这等不稳重,该回还是要回的,他很平静地开口了:“将军。您和春心姑娘……我怎样在下不知,您春意正浓,我们都了解。”
说着,以一样的套路轻眨右眼,觉得大仇得报,挺痛快。
而且,比对方帅多了。
对方表情僵住了,不由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谁同你说的!千万不许外传,听到没!”
温泫庭乖巧点头,然后补了刀狠的:“不过……嗯,我外不外传,关系应该不大了。叶大嘴告诉我的。”
叶大嘴,顾名思义,无需解释。
为什么很多人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把狠的憋在后面?因为看着一个人表情从如释重负一个扎猛子掉到山崩地裂,实不相瞒,有趣死了。
温泫庭礼貌性地怜悯微笑。
对方这会儿安静了,默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她知道了吗?”
他的眼里有一点点希冀。
温泫庭知道他在希冀什么,只是叹口气。
“哈,又是知道了,但满不在乎把我当垃圾,是吧?”
温泫庭揉揉眉心。又来了。
“阿若,算了吧”他用上最轻柔的语气,最亲昵的称呼,生怕激怒这位爷“家姐……不适合你,你知道的。”
“何止是不适合我!”成子若怒了:“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出去寻欢作乐她也是没半点反应!她整个没把我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你还上赶着作个什么劲儿啊。
温泫庭暗自腹诽。
然而矛头很快转向他,成子若指指他:“你们一家子都这德行,全无心肝!”
说完纵马跑了。
呦,这还闹上小孩子脾气了。
温泫庭有点无语地目送他的预备役姐夫“登登登”跑远了。
回过神来,他耸耸肩笑了一下。
全无心肝?他的姐姐约莫是真的全无心肝,但是他么……
他想的人啊,坐拥锦绣河山,这么寒酸的礼物,大概瞧不上吧。
温泫庭不急着把那幼稚精寻回来,一路溜溜达达赏着景,晃到军营时,果然看见在军营苍凉壮阔的背景下,一人垂着头很丧气地杵在那儿,成子若冷静下来了,道歉呢。
温泫庭偏头笑弯了眼睛,走近些在马上俯视成子若:“不气了?”
“……”
“冷静些了?”
“……”
“我有是没有心肝?”
“……有。”
温泫庭翻身下马,一脸含蓄的小人得志。
成子若迈步跟上,叹口气:“我是真喜欢她,你姐这也太狠了点。”
温泫庭深以为然,不过总不能和旁人说自己姐姐的坏话,只是说:“就看你这小孩子脾气,她也不一定瞧上你。”
回头拍拍成子若的肩膀:“你也别净玩这么些小伎俩惹她烦,踏实一点。我也挺希望多个姐夫的。”
成子若被“姐夫”二字冲昏头脑,像朵小葵花般傻颠颠地灿烂笑起来。
温泫庭跟着微微一笑,看吧,姜还是老的辣。
二人在风中相对傻笑,营中却乱了套,喧哗笑闹声此起彼伏。
温泫庭下意识皱皱眉,掀帘进帐,帐外冰天雪地,帐内却是一派春暖花开。老将军醉卧众人间,澄亮的酒液淌到他的灰白胡子上,网络状的胡子间隙结了一个个泡儿,滑稽又有点恶心,然而请来的妓才没那么多讲究,将涂脂抹粉的脸蛋挨在老将军沟壑纵横的脸上摩擦,于是脂粉被酒液调和成面糊糊样的东西。
“……”
哦豁,多会玩啊。
温泫庭眼睛有点辣的慌,然而那两位好雅兴,一点不觉得,老将军一抬头瞧见温泫庭,哈哈笑了起来,有点费劲儿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出于什么情.趣,穿着铠甲,所以温泫庭倒没那眼福看他的大肚皮俏皮弹动。这很让他松了口气。
老将军迈着九曲十八弯的魔鬼步伐踱过来,笑着狠拍温泫庭肩膀:“来啦!”。嗓门很大。
温泫庭微笑着点点头。
“认认,小桃。”
他一指那个满脸面糊糊的妓,她脸微红地送了个秋波过来。
……这秋波有点过于得劲儿,他胃里的馄饨都被勾的跳起了花鼓戏来。
温泫庭很佩服自己,隔着那么厚的面糊糊,还能看出她脸红了。
温泫庭笑容更谦和有理了,或者说,更假了。老将军瞧了出了,表情一下冷了。
他大概真的醉了,否则老狐狸不会闹这么僵。
温泫庭这么想着。
老将军卸下腰间的剑,用刀柄捅捅温泫庭的前胸。
“清高的很啊。”
温泫庭其实挺佩服他的,这种情况下依然能把握住分寸,很不好对付。
温泫庭低眉顺目,一语不发。
大帐里安静极了,能听见帘外的风声。
老将军盯着他片刻,突然咧着嘴笑了一下,裹着一身酒丑凑近:“你的兵”。
温泫庭表情顿了一下。
“……别忘了啊,你手、手底下那一小队能打的干练好兵,打哪儿来的。”
温泫庭眼睛微眯了一下。
晚上,温泫庭听说那个妓,小桃,被玩死了。
温泫庭有点讽刺地笑了一下。
她大概还以为忍着点恶心,伺候好这个糟老头,就能安享荣华富贵了吧。
也不想想,三朝老臣,会给自己留下话柄不成?
他也一样,是话柄。
不做点什么,早晚要被处理掉的。
而且,他们最近玩的太疯了。
这整个军营啊,就是群野狗,咬人可以,不能家养,要搅出乱子的。
该回去咬人了。
温泫庭叹口气,回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