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有女》忽见青山

3、第 3 章

　　庄主和华琰同时停下步子，往声音方向看去。

　　就听一女孩嘤嘤哭声。

　　华琰皱眉。

　　庄主大步走上前，一把揪住男孩衣领，把人从山后拽出来。

　　男孩和程溪年纪相仿，看到庄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祖……祖父。”

　　程溪跟着走出来，眼圈红红的。

　　她偷偷瞄一眼华琰，见他眯眼盯着自己，猜不出他的想法，心下惴惴。

　　没想到他和庄主在一起。

　　“胡闹！”庄主很生气。

　　那男孩“扑通”跪在地上：“祖父，我知错了。”

　　庄主看了程溪一眼，转身对华琰一抱拳：“惭愧，让华大侠看笑话了。”

　　华琰把视线从程溪身上挪开，对老庄主说：“小孩子淘气很正常。咱们还是先去……”

　　庄主马上应道：“对，先办正事。”

　　说完，又对地上的男孩说：“你自己去领罚。”

　　之后，二人便离开了。

　　那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委屈地说：“程姑娘……”

　　程溪瞪了他一眼：“笨！”

　　她跑回屋子，想着刚刚华琰的神态，心中懊恼不已。

　　他准是看出来了。

　　程溪找来庄主的孙子，想给华琰来一出受委屈的戏，可惜那男孩一看到老庄主就吓的露馅了。

　　程溪虽然有些心眼，到底年纪不大，这点小把戏，在老庄主和华琰眼里如同儿戏，一下便以识破，只是给她留了面子不提而已。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听到两个丫头在说庄主几人送华大侠出庄了。

　　程溪往外跑，她还以为他会住好几天，这么快就走了？

　　一直到山庄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她。

　　她踮脚往远处看，隐约看到已经走远的几人。

　　她转身，爬到假山顶上，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是华琰，他还穿着那身灰衣服，拉着一匹马。

　　程溪沉默许久。

　　守门的侍卫紧张的不行，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在下面小声叫她名字。

　　程溪忽然将手里的穗子扔出去。

　　“谁稀罕你的东西。”

　　她板着脸从假山上下来。

　　侍卫不敢上手扶，只能心里默默求菩萨保佑，等程溪面无表情地往回走，才松下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她又转身回来，在假山周围找了找，从地上捡起被她扔掉的穗子，再次离开。

　　**

　　春去秋来，日子一晃就过了几年。

　　在这几年里，原本一团混战的各方势力，渐渐分出高下。

　　就在各路人马挤破脑袋互相打杀时，百万庄忽然宣布要将养女程溪嫁与北地韩王为妻。

　　公告一出，各地哗然。

　　程溪乃天命之女，必将嫁与帝王，更不用说她身后的百万庄，财力雄厚。

　　这出公告，分明就是百万庄在对世人表态，它将支持韩王一统天下登上帝位。

　　顷刻之间，原本还在斟酌犹豫的各地商富纷纷向韩王抛出橄榄枝，希望借此机会博一把政治前途。

　　韩王出身行伍，野心勃勃，性格残暴又城府极深，带领一支山寨军横冲直撞，不拘一格使用人才，很快就将北地攘于怀中。

　　百万庄老庄主以一个优秀商人的眼光，准确地看出韩王必将大有前途。

　　由于北地和江南路途遥远，程溪被提前送入韩王宫，以客人的身份暂居，等待婚礼。

　　十七岁的程溪越发的美，她只是呆在那里，不说不笑就能吸引无数目光，不过那性子，也是越发的刁蛮，动不动就发脾气，照顾她的宫女都在背后抱怨。

　　很快，她脾气坏的名头就传遍整个宫内。

　　韩王倒不在意。他出身低，能得到大族的支持，已是十分高兴，再说程溪美啊，对美女自然格外宽容些。

　　程溪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嫁给韩王，诞下子嗣，待他称帝，封自己为后，说起来，这几乎是一个女人能达到的顶峰了。

　　但她就是不高兴。

　　她从一出生，就被祖父安排着成为一个标志。自己的父母虽然每每看她都是欢喜非常的样子，逢人便夸，但她能感觉到，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像是在看一件希世宝贝。

　　希世宝贝没什么不好，但是，她惶恐，如果有天自己不是宝贝了，他们还会这样爱着自己吗？

　　得知父母遇害，她难过，但是她不哭，因为母亲说过，她哭起来很丑。

　　她乱发脾气，任性妄为，大家还是呵着她哄着她，这让她更生气。

　　所有的这些不痛快，在某天听到华琰的名字后，忽然就消失了。

　　这个名字是韩王说出来的。

　　中原有位了不起的铁匠，以人骨为炉，打出一把绝世好刀，将由华琰带来进献给韩王。

　　韩王与手下说：“听闻此人很有些本事，又颇负侠名，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响应。寡人此次必要将其收入麾下。”

　　华琰来的那天，是个阴雨天。

　　北地很少下雨，一旦下了，就会带来彻骨的寒冷。

　　程溪也要去看绝世好刀，韩王准了。

　　她对着镜子好一番梳妆打扮，又难得心情好，数次露出笑容，引得婢女连连惊叹。

　　程溪笑。五年前，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如今，她要让他看看，当年他到底拒绝了什么。她要看他后悔的样子。

　　程溪和韩王并排坐在高处，看着华琰一步步稳稳地走进来。

　　他似是经过梳洗，衣衫虽旧，但干净，靴子也不是泥巴巴的，刮了胡子还梳过头，神色从容，气度不凡。

　　看到他的第一眼，程溪忽然有点后悔。

　　当初应该死缠烂打的。

　　刀明晃晃地摆在盘中，猛一看好像反着暗红的光。

　　程溪的视线始终落在华琰身上，但他只是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掠过一眼。

　　程溪心下冷笑，是个男人看到她都会惊艳，冷静成这样，必是有鬼。

　　当华琰持刀向韩王冲来时，她直接懵了，原来真的有鬼。

　　华琰和韩王的距离不近，但他身手好，速度快，能在这个距离刺中韩王的，当世非他莫属。

　　程溪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华琰离自己越来越近，但他的目光却是牢牢锁定在她身侧的韩王。

　　忽地一股大力揽过她肩，将她往前一推。

　　程溪身子不由自主向刀锋撞去，她从华琰的眼中看到自己惊恐的脸。

　　华琰皱眉，韩王竟然用程溪来挡刀。他若不收力，一刀砍中两人也是可以的，只是在他未分辨出该如何做时，手臂已经自发地向一侧偏移，另一只手准确地抱住扑过来的程溪。

　　程溪下意识环住他的腰，就像以前两人共乘一马时。

　　极短的时间后，华琰就被人按住带下去。

　　程溪站在原地，许久，才回头对韩王说：“大王，今日我若是不小心死了，你会将我追封为王后吧？”

　　韩王定定地看她，忽地一笑：“那是自然。”

　　**

　　程溪带着自己的侍卫陆六来到地牢。

　　牢门口站着两个卫兵，对程溪一拱手：“程姑娘，此地不可进入。”

　　婚礼未成，大家都称呼她程姑娘。

　　程溪理都不理，径直往里走。

　　卫兵甲将手中长刀一伸，拦在程溪面前：“大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程溪脚下一顿，微微侧头斜睨他，随后，缓缓抬步继续向前。

　　她下巴轻抬，满眼不屑，目光直直盯着卫兵甲，看也不看面前的长刀。

　　那刀离她面颊越来越近，卫兵甲不由得心里发虚，冷汗都冒了下来。程姑娘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她想干吗没有干不成的。毕竟是将来的王后，天命之女，给他百个胆子也不敢伤了她。

　　他的刀随着程溪的脚步一点点往后挪，最终，他收刀站住，对程溪说：“程姑娘，你若一定要进去，就由小的跟您一起。”

　　程溪勾唇一笑，很多时候她不用费话就能达到目的。

　　卫兵甲向卫兵乙使了个眼色，就随着程溪下去。

　　华琰被用铁链锁在墙上，衣衫破烂，身上遍布伤痕，显然受过严刑。

　　程溪围着他转了两圈，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刺杀大王？”

　　华琰声音沙哑：“韩王残暴。”

　　程溪：“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华琰轻点头。程家女嫁韩王，举世瞩目，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程溪听了却是心头火起，转身对自己的侍卫陆六伸手：“拿来！”

　　陆六递给她一根鞭子。

　　程溪一鞭抽到华琰身上。

　　卫兵甲轻声说：“程姑娘，不可……”

　　程溪转头怒视他：“怎么，我今天差点被他杀了，抽几鞭都不行？”

　　卫兵甲顿时禁声。

　　程溪又一鞭抽到华琰身上，问：“你后悔吗？”

　　华琰装傻：“不知王后所问何事，若是刺杀韩王，不后悔。”

　　程溪停下手，看了他一会儿说：“我还未嫁，哪来的王后。”

　　她把鞭子递给陆六：“这里闷死了，你替我继续抽，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陆六应是。

　　程溪独自走出牢外。

　　卫兵乙看她出来，忙行礼，又听得牢里鞭声不断，心想这姑娘将来成了王后，宫里的奴才们可就惨了。

　　又过了许久，里面鞭声停了，程溪皱眉，她还没下令那。

　　不一会儿，卫兵甲扶着陆六走出来。

　　程溪迎上去，对着陆六就是一脚：“废物，没用的东西，见点血都能晕倒。”

　　不等卫兵甲说话，她又吼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把他带走。”

　　卫兵乙纳闷地望着远去的二人，又因为程溪还在这，不敢造次。

　　程溪盯着地牢，恨恨地说：“看好了他，明天我还要来。”

　　等程溪离开，卫兵乙赶忙下去看了一眼，见那华琰还好好地绑在墙上，一身烂衣服，披头散发耷拉着，应该是昏过去了。他这才放心地回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