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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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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穗~~”愉悦的招呼声伴随着推门的动作,探过头来的大大笑颜还没来得及绽放完全便瞬间坍塌。
“人……人呢?!!”火原和树站在原地双手挠头,显然没有人能和他解释眼前空无一人一物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护士告诉我她已经出院了。”被火原硬拉来的柚木梓马抱着双臂靠在门边,十分不甘心的表情。
“为什么会不通知我们就?!!”火原十分激动,不太容易冷静的表现令柚木更加烦躁的摇了摇头,他举起手中一个信封晃了晃。
“而且拜托护士把这些钱给替她缴住院费的人。”
“那不就是……还给你了吗?”火原停止住暴走,站在原地仔细回忆。
柚木扭头顺着房间窗户向外望去,阳光从窗户穿透而来,明亮又刺眼。他没有向火原复述与护士全部的交谈,自然也就没有说护士特别强调“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私下交给她保管,又接了香穗一起离开”这种让人听了困扰的语句。
“嘛,也许是她的家人回来了,我们走吧。”继续保持抱着双臂的姿势走路,火原赶忙跟上来。
“你好像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香穗呢,真是的,明明很关心她啊不是吗。”
“我有吗?”饶有兴致,想听好朋友怎么评论自己。
“我记得住院费很贵,你不是背着大家偷偷的付了全款吗,而且那天碰到小雅才知道你自己也没那么多钱,问她借了不少呢。”
“呵呵。”低头浅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傻瓜朋友竟然会找这样的论据来证明自己的关心,柚木梓马越想越觉得可笑,抬起头看着火原一脸坚定的表情,只好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这样一来,自然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几乎每天下午都来探望香穗,更不能告诉他自己有时只是在房门外默默的看看而已。如果火原知道他这不为人知晓的另一面,估计又要站在原地抓狂的挠头了。
(我真是……拿你们毫无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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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拖着自己的巨型行李箱和女士小行李包,一手搀扶着行动不便且不大配合的香穗,再要闪避过那些路面轻微的冰面和积雪,月森感觉自己前十七年的力气好像都用光了似的。
的士停在面前,香穗有些气恼的站在路边,一脸“坚决不”的表情,月森一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边劝慰。
“上车吧。”
“请你解释清楚,不然我哪里都不会去的。”香穗感到有些疲累,忍不住伸手去扶靠出租车,驾驶座的司机很不耐烦地催促他们,二人都假装没听见。
“要我解释什么?”司机又一次催促,男孩开始感到窘迫起来。想要达成愿望的决心很真挚,然而行动却让人很困扰,这一点月森自己也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总要告诉我退学的理由吧?”香穗微微咬了嘴唇,又抬头望着月森,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要直视到他的心底似的。
“留学的话……还是觉得高中毕业以后再去比较妥当。”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眼神左右躲闪着。
“是吗。”眯起眼停止与月森的对视。
“嗯。”
“可能,这个理由不大充分吧……我想我没必要和你一起走的。”扭过头,赌气似的向前挪动,简直会让路人惊叫的危险的行为。
月森站在原地没动。他觉得这样也好,自己要的就是这个契机,一个可以让自己再一次确认决心的契机。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不断呐喊,呐喊。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陌生,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驻留在心海了。
也许是时候,让心中呐喊的声响释放出来了罢。
香穗歪歪扭扭向前挪动着,不住用左手去扶住自己的石膏腿。她知道这样做很傻,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猜测来猜测去了,仅此而已。
想着这些,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头。
“喜欢。”就在香穗踌躇不前的空当,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这两个字与阳光融化在一起,稳稳地包裹住她柔弱的身体,令她冰冷了许久的体温缓缓攀升,以至于全身震颤起来。
香穗回过头,看到男生好好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他的头发被风吹地翘起,轻薄的嘴唇刚刚停止翕动,还有些微微发抖的痕迹。
“喜欢你,这就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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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森曾经假设过,如果生活还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行进下去,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对于他来说,过去的生活方式就像一条长长的线谱,连续不断,不会终结。音乐、学习、音乐、学习……交叉重复地填充着自己本以为足够丰满的人生。和现在逐渐改变的生活方式对比起来,月森觉得以前的生活平直的简直就像一湾湖水,没有任何波澜壮阔。有时他会拉着拉着琴走神,停下来想着自己竟然能够接受曾经那样无聊的生活轨迹,然后无奈的摇头,着实感到不可思议。
“喜欢你,这就是理由。”
月森莲站在日野香穗子身后,日光逆在他脸上,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容被修饰的更有层次感。他的五官着急地拧到一起,好像都一起等着一个回应。香穗看到这样一副英俊而又带点傻气的神情在告白,竟然兀自笑了。
然而不争气的月森莲说完这句动人的告白后竟然像断了电,呆滞在原地不出声也不行动。香穗尴尬地看着他在那里装雕塑,也僵在了原地。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香穗觉得自己的生活轨迹可能发生翻天覆地大变化的时刻里,这恐怖的沉默时段让人心里发了慌。
邪恶的念头冒出来,是不是他只想说出感受而已呢?香穗又一次抬头望向月森,他不再微笑,五官拧得更加用力,专注的样子倒像是自己被伤害了一样。
哭笑不得。微愠到脸涨得通红。这个表情被月森错误解读成“害羞”,他好像更加受到鼓舞一样稍微放松了下精神,原本因为时间的延宕而感到焦急的心思也没有了,只专心等待着女孩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回应。
“我要回家。”香穗气鼓鼓地捋出一句完整话。
像是刚刚学会飞行的幼鸟,雀跃地以为努力振翅就将要翱翔进云的彼端,谁知一个扑腾却“咚”一声摔到地面。月森此刻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从惊讶到失落,再到恍然大悟觉得刚刚应该继续说些什么的,至少应该走上前去将她领回来。他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前进也不是,后退更不是。就在这史上最尴尬的情景不知如何收场时,的士司机气鼓鼓地下车,将行李统统摔到地上,又“砰”地把门关上,两个各自有着心事的人才终于回过神。
“噗”,二人意外同步发出笑声。那是月森第一次笑到露齿,香穗发现他的牙齿很整齐很整齐,像一排洁白的贝壳。回忆起这些天来见过的月森不为人知的种种,香穗忽然气消了,这样一个男孩应该本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么会为人与人的情感烦恼和焦急呢,太为难他了。
“我想回家,真的。”
“那么,我送你回去。”
最终还是香穗主动开了口。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月森莲。他的全部正在一点点向自己展开,她将像个手艺精巧的织女,接纳他、包容他、感动他。不是破坏、不是搅扰、不是撕裂,而是精心地、完整地、永恒地为他缝补、编织、拓展他那不大不小,却能为自己遮挡风雨的一片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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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习惯性地报告,在玄关处脱下一只鞋,猛然想起石膏腿的另外半支鞋这些日子一直都没见到。到处翻,却发现月森不知从哪里拎出她找寻的物件,弯腰端正的和另外一只放在一起。
“家里不是没人吗。”
“嗯,家人目前都在外地工作,短时期内不会回来。”
“那么,接下来还是该回学校上课吧。”
“是呢,耽误了不少课程,也快该考试了吧,小提琴也落下不少,真糟糕啊。”
月森尽量低调而又礼貌地环顾了周围环境,以前送她回来都是站在房外看着她窗户的亮光变化,进到屋内才发现不论是客厅还是厨房,处处散发着温馨的气息。月森的毛病又犯了,很快被这种气氛感染,心一点一点被融化着,但表面上却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冰山脸,也不知到底想要表演给谁看。
“!”香穗捂了下口鼻,打了个闷声喷嚏,月森扭过头,意识到房间内许久没人打扫,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坐一下,我来打扫。”
香穗自知自己的状况硬要争夺只会添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指点月森打扫工具在哪里,又看着他清理房间。男孩果然是没怎么做过家务的样子,笨手笨脚不是打翻水桶就是差点碰倒东西,香穗的心情忽上忽下像坐过山车,她这才想起合宿时月森毁坏厨房的光荣事迹,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后悔把他领进家门。
“莲你真的是太专注于音乐了呢。”低头玩弄手边的坐垫,委婉的嫌弃。
用袖子拭了下额上的汗珠,抬起头来将擦地板的软布扔进水桶,看看香穗像个孩子一样的举动,就忍不住想收起厉声说话。
“家里有钟点工,这些都不用自己来做。”
“就这样退学了好吗,家人会同意吗。”
“嗯。”
其实并不是事先征得父母同意的,月森想起自己强势地打电话通知母亲,而滨井美沙听到自己的决定只在电话里“嗤嗤”的笑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随着年龄增长,母亲好像越发想要将自己打造成另外一个人似的,总是鼓励他去做在自己眼中荒谬至极的事情,尤其是对待香穗的事情上更是无条件的让步。这说明什么呢?
“原本我和你父亲就反对你这么早去留学的……但那时候反对的理由并不充分呐……现在总算可以,理直气壮起来了。”
母亲说着含糊不清的言辞,然而月森听完却有种说不出的心灵相通感,觉得模模糊糊有点理解母亲这些年的意图了。
“也是,像你这样的天才,不论在哪里都不会埋没的,想要深造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
“但是万一错过了机会呢,万一这一次去维也纳就是你人生的巨大转折呢,万一原本不退学的话你的人生会和现在有很大不同呢,万一……”香穗絮絮叨叨患得患失,却没注意到月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来。
“万一我去了那里错过其他重要的东西呢。”
“!”抬起头与男孩真诚的目光对视,又害怕刚才出租车前尴尬的一幕重演,香穗赶忙在事情演变的不可收拾之前开口。
“我、我想去清洗一下……”
“好。”帮忙扶上楼,香穗进到洗手间,月森替她关上门靠在外面待命。
里面传来叮咣瓶罐碰撞和香穗轻微低喊的声音,月森马上警惕地赶到门边,清了清喉咙。
“没关系吗?”
“没……没关系”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啊”的惊叫,可以体会到是在里面滑到了。
马上拧开门把手,冲过去扶起坐倒在地上的香穗。
“抱……抱歉吓到你了。”香穗不好意思的傻笑。
“还好吗?”并没有接收女孩的笑意,而是沿用自己冷静的表情方式,也不管心里是不是刚刚经历了大暴动。
“只是想洗洗头发……”
月森莲看到女孩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揪心起来。
“以前在医院小海或者小直她们会帮忙……自己真是没用那……只会给大家添麻烦。”香穗又开始自顾自地忏悔。
“哪一瓶是洗发露?”月森扶正刚才被拨倒得歪歪扭扭的瓶子,一个一个扫过研究。
“哎?”
“好像是这瓶吧。”男孩伸手拿过一瓶看了看说明,无比确定。
“嗯。”低着头,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走过去搬来板凳,又将女孩按坐在上面,月森拿起蓬蓬头放水试水温。
“如果弄疼了要说话。”
“嗯。”
只轻轻一推,女孩便乖乖地侧身弯腰,月森小心将她的头发归拢在一起,又将试了好几遍的水温再慢慢淋在女孩头发上。
水流并不大,看得出是刻意开小的。月森用手小心翼翼地拂过女孩的每一缕发丝。一点点水滴沾到女孩睫毛处,月森注意到这一点马上伸手去抚,结果忘记了手上已经都是水,倒哗啦啦弄湿了脸上一大片。
“抱歉!”慌张地拿毛巾去擦拭女孩的脸。
“嗯。”
“不烫吧?”放回毛巾,还是不放心。
“嗯。”
到了关键步骤,月森停住水倒了一些洗发露在女孩头顶。他抬手挽起自己的袖子,香穗趁势抬头活动了下肩膀和脖子又赶紧低下头去。月森伸出双手,轻轻按揉着女孩的头发,泡沫一点一点浮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和敏感,淹没在泡沫里抚触着女孩的头发。虽然有一点点微微颤抖的迹象,但却的的确确传递出真诚和爱护的心意来。香穗默默体会着指尖这一点温柔,心里感到十分温暖,连困意都牵惹出来了。
“疼的话要说。”
“嗯。”
“在一起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