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凶残反派的白月光怎么办》姬游游

15、有愧

　　元历第七年冬，大雪封山。

　　灵药阁距离山门有一段的距离，因为大雪封了白云山，白云山脚下的百姓有不少生病的，需要医治，这个时候医药运输就成了个问题。

　　蔚秦这人做事一向周到，他十分注重公平，所以每日弟子轮流下山去送药，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药品，都是由长门师姐丁风华送下去的。

　　在开始轮流送药之前，每次都是长门师姐付出的最多。

　　不过好在蔚秦也心疼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学生，因此让她送了几日之后，就开始弟子轮流去送了。

　　百里筝不是一个喜欢自己独处的人，她平时总和她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但凡什么事情，都是至少两件事情去做的。据她的师父蔚秦说，她这个性格，和她失忆之前大相径庭，百里筝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评价。

　　她其实不理解那些孤独的人。

　　有谁是愿意孤独的呢？

　　如果身边可以有挚友亲朋始终陪伴着，究竟是怎样孤独的心，才会愿意只身一人呢？

　　这些事，她是想不通的。

　　她关系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小通芹，是个爱笑爱闹爱吃甜食的女孩，还有一个是詹昊师兄。这位詹昊师兄非常的特别，他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在医药上面可以说是一个天才，对于所有的课业，他都学得比通芹和百里筝要更快、更好。

　　因此，每当两个人考试不过的时候，詹昊总是偷偷点一盏灯，给她们两个私下补课。

　　正因为他这个举动，引发了灵药阁诸多不满。

　　下山的路既远且冷，通芹和百里筝都不太喜欢接这个活计，是以每次轮到她们两个下山送药的时候，都是詹昊替她二人去的。

　　每当詹昊替两个人送药下山，为了不被查到，她们两个绝对都会躲起来，生怕被查班的丁风华丁师姐查到。

　　躲在屋子里一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百里筝实在是无事可做，就悄悄揣了个小火炉，披着她的小毯子，到后山去看雪。

　　百里筝所住的地方，和后山的白塔只不过一桥之遥。

　　平日这里就鲜少有人来，今日下雪，更是没有了。

　　百里筝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距离瀑布不远的石头上，那里刚好可以挡风，而且可以俯瞰群山的风景，除了天气凛冽之外，实在是美好得不行。

　　她就揣着小火炉，静静地，坐在那里出神，看看今天的新雪。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白鹤冲天而上，从悬崖之下飞了上来，冲上的平面，吓了百里筝一跳。

　　整个白云山，有能力骑白鹤出行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整个白云山的传说，顾戚君，顾师尊。

　　百里筝鲜少能有与她面对面的机会，看到她从白鹤上下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那红袍白带黑发人，淡薄的面容上一双宁静的眼睛，肩膀上落满了飘雪，就这么从一片雪白的世界里，从白鹤身上下来。

　　简直就像是……

　　这世间，不入世的仙人。

　　顾戚君下了白鹤，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注意到小弟子的目光，便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你准备坐在那里看多久？”

　　本来百里筝不知道顾戚君可以看到她，就准备坐在角落里，偷偷看她几眼，等到顾戚君走了，她再悄悄出来就是了。

　　可是现在，明显顾戚君已经注意到了她，她只好立刻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走到顾戚君面前去，敬重的对她行礼，低着头，说道：“师尊，弟子冒犯了，见到师尊的第一下并未前来问候。”

　　顾戚君说道：“你少那些问候也好，一天天的那么多规矩看得我头疼。”

　　说完之后，她又看了一眼百里筝。

　　小毯子，小火炉，还有专属的小位置，可见真的是来度假来了。

　　顾戚君说道：“怎么样，你最近在蔚秦那里，学医药学得如何？”

　　这些年自从把她送上灵药峰以后，两个人也就没什么交集，再未有过会面了。

　　百里筝显然非常诧异顾戚君竟然会问候自己。

　　她看了一眼顾戚君，又看了一眼自己，有点不习惯大名鼎鼎的顾师尊就这么跟自己如此亲昵地说话，愣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在灵药峰跟随师父学习，一直……一直学得很好。”

　　顾戚君看着她那副既陌生又紧张的模样，问道：“是吗？过得很好？是怎么一个好法？”

　　百里筝连忙说道：“考试最近都通过了，师父交代的任务也有做完，心法是日日都在练的，只是灵药阁的弟子不习武，所以武艺比不得师尊带领的其他弟子，确实是不够好的。”

　　一番话，懂事又谦卑，不愧是蔚秦教了四年的徒弟。

　　蔚秦徒弟，往往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表面上很乖巧，私下里头什么样，全然不知。

　　他能把百里筝这样的人教到如此听话顺从，也是他的能耐和本事。

　　顾戚君说道：“是吗？既然已经学得这样好了，就来为我看看诊吧。”

　　她说罢，将袖子一撸，就在百里筝面前坐定，说道：“来吧，为我看看，我这身体如何。”

　　百里筝还没有看，就十分恭敬地说道：“师尊的身体，一定是很好的。”

　　顾戚君看着百里筝尊师敬道的模样，就知道，在这里她一定过得很好。

　　忘却血海深仇，忘却前尘往事，就这么做一个寻常女孩子，每天学学新知识，和朋友们一起玩玩，考试，干活，日子过得也挺美妙。

　　或许师父真的是对的，让屠音过上普通女孩的生活，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百里筝在顾戚君面前坐定，有点犹豫地伸出手，为她诊脉。

　　白云山，一向是以师为尊。

　　以师为尊，师尊乃是师中之尊，可谓是尊者中的尊者。

　　她这样一个自己还没出师的小弟子，就这么给师尊看着，手指触碰师尊的皮肤，不能说她是不紧张的。

　　但是紧张归紧张，她还是要为师尊看诊的。

　　冰冷的冬日里，百里筝的手搭在顾戚君的皮肤上，温热的体感，从指间传递而来。

　　她耐心地，耐心的听着顾戚君的脉搏。

　　她知道，那里连着师尊的心脏。

　　良久之后，百里筝慎重地说道：“师尊的身体一直很好，过去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只是有一天，心中有愧，挂念一人，所以心疾日久，会对师尊的身体造成一些影响。”

　　顾戚君笑道：“你这小孩子，当真是学得很好么，还能看出心中又愧来？”

　　百里筝说道：“师父教我们听脉搏，可我，总是听人心的。我听到愧疚的声音，我就知道我听到了痛苦，这样的人心上一直压着一个担子，日子不会好受的。”

　　顾戚君转头看向她，借着满山白雪，看着这个初初长成的少女。

　　她轻声开口，在无人的山间，用寂寞的声音问道：
　　“那百里，你看我，是在想谁，是在对谁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