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生存指南》时浅斟

1、年会

　　临近过年天总是黑的很快。

　　黎珊低头看了看手表，不过六点光景，街道上却已经灯火灿烂，昭示着大城市冰冷的繁华。

　　公司年会就要开始了，她坐在车里感到些许不耐烦。这样下去迟到近在眼前，万一错过了偶像的表演，她可能会把罪魁祸首季因按在椅子上疯狂摩擦。
　　黎珊一边想，一边对着车窗望眼欲穿。

　　过路的行人大多刚刚下班，一溜儿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打扮。她无聊地盯着人群，过尽阑珊灯火后，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被厚厚羽绒服包裹住、分外臃肿的人影。
　　顾不上吐槽，黎珊激动地打开车门喊道：“季因，这里！”

　　那人听到喊声抬起头，大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住，只剩下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轻轻上挑，显出笑意来。

　　季因坐上车，原本温暖的车厢灌进风来。他在外面待得久，身上也透着凉意，把他穿着优雅礼服的经纪人小姐冻得直哆嗦。黎珊只好用外套把自己又裹紧些，还不忘火急火燎地吩咐司机快走。

　　“你干嘛呢这么久，知不知道我们都要迟到了？”她没好气道。

　　“呐，”季因摘下口罩，把手上的纸盒朝她推近了些，“MI今天限量的巧克力蛋糕，我蹲了好久啦。这里两块，姐你也有份。”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姐，还有，都要年会了还买什么蛋糕……”黎珊一边嘟囔一边很诚实地收下了蛋糕。巧克力味的，很合她的心意。

　　MI是s市最有名的一家甜品店，价格贵不说，关键是它每天的甜品都是限量的，往往供不应求。季因今天显然是很早就去排了长队。

　　这样一来黎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空气安静了一会。
　　眼瞅着快要到会场，她越来越紧张，拿出化妆包补妆，又推了推季因，“May说凌森真的来了，快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这裙子是不是太成熟了不适合我啊？”

　　季因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闻言也没抬头：“姐你别闹了，凌森忙得很，哪有空看你啊。”

　　“……”一盆冷水泼上来，黎珊气道，“就你不争气，要是你和凌森一样红，我还怕拿不到签名吗！”

　　车停在会场，季因终于放下手机，不要脸地嬉笑道：“不就是签名嘛，等我火了你就拿着我的签名出去甩卖，还稀罕凌森一个？”

　　黎珊捶了他一下，把人推下车：“赶紧走吧，真的要迟了。”

　　黎珊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很幸运地加入了业内老牌娱乐公司青空娱乐，懵懵懂懂工作一年，上面就提出让她当经纪人带明星。

　　这种事在初入社会的黎珊看来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不可思议，一度以为自己天纵奇才受到伯乐赏识，还沾沾自喜了许久。
　　直到她拿到合同发现，自己手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艺人，是一个名叫“季因”的十八线。

　　季因很传奇，最早加入偶像男团出道，因为过于扑街，这个组合不到半年就解散了。接下来的六年多，他简直是一条混迹在翻唱和无脑网剧圈的咸鱼，毫无商业价值，也没有红的迹象。

　　黎珊这一波一人身兼经纪人和助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飞机失事掉进了海中央，就算不被淹死，也一辈子游不到那闪闪发光的名叫“凌森”的岸了。

　　唯一的好处是工作轻松。季因人随和，长得也养眼，如果不是一直嘴贱管她叫姐，相信她的工作热情会高涨很多。

　　现在季咸鱼本人匆匆赶到后台，准备表演的小明星们早就万事俱备只欠上台，看他被黎珊推着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都不由得转头露出或惊讶或不满的神情。

　　季因倒是无所谓，跟他们敷衍地打个招呼，一下把羽绒服脱下，乱扒了几下鸡窝头就朝化妆师乖巧一笑，“May姐，手下留情。”

　　阿May冷笑一声，“迟到不得赔罪吗，嗯？”

　　感受到背后化妆师的逐渐靠近的魔王之手，季因认命地停止挣扎。

　　一刻钟后黎珊抬起头，整个人都懵了。

　　带了季因大半年，虽然活动不多但她还是见过几次季因的舞台妆的。
　　之前她一直觉得季因还是素颜好看，还算干净，一上妆就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这一次不同。细细描画的眼线，精致的五官还有刻意苍白的脸色，这妆容让季因和平时天差地别，呈现出一种病态脆弱的美感。

　　黎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妖艳贱货……”

　　季因学如花朝她抛了个媚眼。阿May听到这话笑了，拍拍手表示完工，欣赏道：“我早就说你小子适合这种妆，没事干嘛总学人家走什么邻家暖男路线。”

　　“因为邻家暖男不上浓妆。”素来视化妆如洪水猛兽的季同学如是说。

　　和他一起上去表演的是新出道的一个五人男团wings，论资历得叫季因前辈。但论起知名度来，他们甫一出道就收获了高人气，在粉丝数量方面可以实现碾压，甚至在这次活动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季因这号人物。

　　刚听说这个安排他们就有点想不透，上头为什么要叫一个和他们团毫无关系的人参与表演，甚至还把C位留给了他。

　　后来为年会练舞和排练时季因也基本没出现，几个成员就愈发心生不满。他们团走的是元气少年风，现在见季因顶着这样实在违和的妆容，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季因看出来了，心里委屈道，他也不想蹭他们热度，却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硬生生把他搞成了一个第六者。

　　他们的节目将近正在候场，wings的成员小声闲聊着，季因左右也插不进话就一个人发呆。

　　黎珊已经溜去前台看表演了。公司年会的嘉宾往往是和季因一样的十八线，像今年凌森这种当红偶像的出现简直是闻所未闻。

　　凌森最早出道是歌手，唱而优则演，几部古装大ip巨制下来，已经被粉丝们封为古装男神。黎珊粉他五年，也是最爱他温润公子的形象。

　　季因在后台虽说看不见人，但也能听见凌森的歌声。他靠在一张桌边，脑中就将黎珊的疯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边还在烦恼着待会怎么躲开她的无脑安利。

　　歌声停下，季因还在出神。后台闹腾起来，凌森从这个方向退场，五人男团满是崇拜地在一旁叫着前辈。
　　凌森温和地鼓励了他们几句，走过季因身边，朝他深深地看了眼，然后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带点戏谑的语气轻声道：“季因，打扮得很有意思。”

　　季因学着五人团的样子站直了身子，说道：“谢谢前辈。”

　　凌森感到无趣正要走开，季因又喊住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张年会的节目单：“给我签个名呗。”他说的很自然，但还是引来了凌森的一脸错愕，接过纸画上一个亲妈不认的签名就走了。

　　季因盯着那个签名笑了下，觉得艺人应该跟医生归为一行。

　　后来他上场，乱七八糟唱跳了一通，跟五人团明显脱节，好在也没几个人看他，就连黎珊也沉浸在见到偶像的欢乐当中，忘记了自己的正主。

　　年会结束已经是深夜了。季因让司机先送黎珊回去，自己半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黎珊知道他不爱化妆，好奇道：“今天怎么不急着卸妆了？”

　　季因就笑：“回去再卸。”

　　黎珊下车前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塞了过去。对方嫌弃地接过纸团，展开一看，却以五年老粉的资历认出了鬼画符，脸上神情瞬间转变为惊喜：“你还真的要到了签名！”

　　季因嫌她大惊小怪：“大家都是同事，总不能连个签名的面子都不给吧？”

　　“那你认识他吗？”黎珊还是乐呵呵的。

　　“大家都是同事，总要认识认识的。”

　　送走黎珊，季因站在公寓楼下向上望，自己家的灯暗着，多半是没人在。他没有急着上楼，随便找了个花坛坐着点燃一支烟。
　　厚羽绒服并没有扣上，一点挡风效果都没有起到，但他反而不怕冷了似的，定定坐着把这支烟抽完。缭绕着他的烟雾散去，他才站起身来在垃圾桶上摁灭黑暗中的星火，慢悠悠地提着蛋糕进楼。

　　刚打开门，季因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黑暗中一个人压了上来，把他整个人按在门上，蛋糕盒一下掉在地上。那人分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他张嘴。温暖的唇瓣贴过来，与他缠绵许久。

　　季因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就把身上的人推开，啪的一声把灯打开，屋里顿时充满了暖色的灯光。

　　他弯着腰去捡蛋糕盒，脸上泛着点红笑道：“秦总啊，口红的味道还好吗？”

　　对面男人唇上也染到了季因的红色，显得分外暧昧。
　　他拉开椅子坐下，轻笑：“妖里妖气的，一股化学品的味。”

　　季因笑弯了眼，眼波盈盈的：“可你不就喜欢我这模样吗？”

　　男人重新点头：“是啊，所以改天我得发个通知，叫全公司都换用纯天然的口红，最好是甜的，还要盖过烟味。”

　　秦以一向不喜欢季因抽烟。

　　季因脸色没变，也没说话，直接把蛋糕盒子放在桌上拆开。刚才一摔整块蛋糕都糊在盒子上了，MI家甜品的好卖相一下子毁成渣渣。
　　不过他并不太介意，拿起勺子便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盖盖烟味。他又给秦以来了一勺，秦以摇头，把勺子塞回他嘴里，又一把吻了上去。

　　季因靠在床头，随手翻着公司论坛，毫不意外的在首页见到了关于自己的帖子。
　　他一直觉得他们公司的人很有才，他这个十八线出现在年会上五年，居然每年都有帖子来骂。

　　今年的叫做，花瓶里的黑莲花。

　　楼主：诸位，今年季白莲换了造型？lz觉得确实是妖艳贱货比较适合他来着。不过今年表现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啊，和男团合作真是尬出天际，lz当时都没脸看了。
　　【图片】

　　季因当时明明觉得没什么人看他，没想到下面跟帖人数众多，一片嘲他蹭热度毒瘤的。季因手指划得飞快，挑着几条夸他造型的仔细看了下。

　　秦以洗完澡过来揽着他，就见他看着手机神情专注。
　　“看什么呢？”

　　季因认真道：“你说我颜粉要是更多点，我是不是搞不好就火了。”

　　秦以装模作样点点头：“嗯，现在大概能有多少？”

　　季因思考了很久，结合他的微博粉丝数算出个数字：“有那么一千来个吧。”

　　“啧啧啧，你看我们公司养你七年，净剩赔钱了。”

　　“没事，”季因很看得开：“公司的大领导，可不是我颜粉吗，一人敌万军啊。”
　　“你倒是不客气。”

　　“我什么时候客气过呀？”季因说的小声。秦以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他累了一天，过了会儿就枕在秦以怀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