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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天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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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随风正要取些酒肉,准备与云想容二人吃了好上山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嗷嗷”叫声,这山上从来不曾有外人来过,正不知是何活物,遂抽了流花在手四处寻找,没想到在一处雪窝里寻到一只幼虎。
眼见一只不足满月的幼虎,正嗷嗷待哺,身上还有些血渍。白随风沿雪地上的痕迹探查一番,应该是从那边山坡上滚下来的。白随风奋力爬到山坡上一看,果然一只母虎卧在那里,瘦骨嶙峋,早已没了气息,脖颈处已被咬断,身上几处撕裂和抓痕,一只眼睛暴出来露在外面,身下的雪都被染红了一片。不知这母虎遇到了何种强敌,又不知这幼虎是如何逃脱利爪滚下山坡。
白随风抓了几把雪将幼虎身上的血渍擦干净,揣在怀里,弃了母虎的尸身又顺原路爬下山坡回到石洞旁。云想容已然调息完毕,不见白随风回来,正在那里张望,忽见白随风从山坡上攀爬下来回到洞里,双手抱在胸前,便赶忙问道:“随风,你去哪里了?”
白随风笑意盈盈的挽过云想容同回到洞内,从怀中掏出幼虎,双手托着举到她面前说道:“容容你看。”
云想容见了幼虎,满脸堆笑,抱过来问道:“从哪里来的?”
白随风说道:“刚刚从那边山坡下发现的。那边山坡上有一只母虎已经死了,我们把这个小家伙收留了吧。丢在这里恐怕过不了今夜它就会冻饿而死。”
云想容抱着那只幼虎不撒手,眼见甚是欢喜异常。白随风去爬犁上取了些吃的,二人一边吃一边说道:“那母虎很是瘦弱,定是许久没有捕到活物,又要喂养幼子,想是外出寻猎遇上了强敌,奋力救下幼虎后自己却丧了命。那母虎的尸身已然僵了,凶徒想必已经走远。不过此地依然不宜久留,快些吃点东西我们速回山上去吧。”
云想容问道:“这幼虎想是饿的紧了,一直叫个不停,不如喂它些肉吃。”
白随风笑道:“傻瓜,它这么小怕是吃不得肉,回到山上弄些粥来喂吧。”
回到山上后,白随风果调了些肉汤烂粥喂那幼虎。小家伙吃饱喝足,白随风又寻了一筐干草来,上面铺了一块毡子放到炭盆旁边。云想容终于肯松开手,将熟睡的幼虎放进筐子里。
云想容一手抚着幼虎,向白随风说道:“随风,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白随风说道:“你来取。”
云想容想了想,说道:“我想起那日你和我讲的长白山上两位神仙相约白头的故事,不如就叫它白头。”
白随风想到那两位神仙最终阴阳两隔,并没有白头,便说道:“不好。再想一个。”
云想容又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总想不起来了,你来说一个。”
白随风说道:“我在雪窝里捡了它,它又浑身雪白,不如叫白雪。”
云想容在嘴里念了两声,说道:“白雪,像个女孩的名字,莫非……”云想容讶异的笑看向白随风。
白随风笑道:“没错,是只小母虎。以后,这山上就是我们三个做伴了。”
有白雪陪伴的日子,快活无忧,小家伙也长得飞快,渐渐地已经可以带它一起打猎了,当然,猎得的獐、狍、野兔等物,大半也都进了它的肚子。
在长白山的日子,多了一些欢声笑语。云想容体内的梵娜花毒,经过大半年的细心调护,已清除了大半,从最初的每日发作两次,到现在的三五日才发一次,而且毒发时已经不再那么痛苦,总是能很快的便忍过去。
这一年的冬天,长白山的雪格外多,更有几场大的,直下了几日夜。白云峰上的积雪足足有一从多深。还好白随风在数九之前多下山了几次,储足了米粮和柴炭等物,又猎了许多活物埋在雪里,足够他二人并白雪这一冬之用。
白随风与云想容日常闲了,除了与白雪玩耍,便是研习冷无心留下来武学精要典籍、兵法阵图及内功经文等,不仅白随风的武功更精进一层,连云想容也修炼几套刀法。冰封的天池之上,日常都是二人一虎的身影。每日夜半寒风最烈时,二人又同在白云峰的峰顶修习内功。
在白云峰寒冰门的时日已过了四五个月,虽少了世事的纷争烦扰,却也寂寞冷清,虽有白雪的陪伴平添了不少乐趣,毕竟少了人声烟气。眼见上元佳节将至,白随风心下暗自琢磨,怎么哄得云想容开心一下才好。
旧年在寒冰门学艺之时,每逢上元佳节,弟子们因深冬雪积不便下山,便也自己在山上自娱自乐起来,扎花灯,猜灯谜,放烟花,吃元宵。趁云想容打坐练气修习内功的空档,白随风偷偷溜进仓库,一番寻找,果然被他找到旧年师兄弟们扎的花灯出来,有的做工粗陋不成样子,也有一些精巧绝妙,不逊于城里市集上售卖的。白随风把它们统统搬出来放到一起,因年头久了略有破损,或崩了竹撑,或破了糊的彩纸,或断了提纱线绳缺少了穗子。从这日起,白随风便常捏了个借口悄悄溜进仓库修补那些残灯。
到了上元佳十五那日,一早云想容便为白随风做了热热的汤圆,里面包的馅是各色果干果仁,破俱岭南特色。待到圆月高悬,白随风便拉了云想容来到院后的练功场。
只一上来,云想容看了早早挂在那里的一圈各色花灯,果然欢喜异常,兴奋的左看右看,遮不住的满脸笑意。明月当空,花灯轻摇,灯内的烛火闪闪烁烁。在云想容心中看来,这一番心意,远胜于人们津津乐道的长安街上的繁华灯市,便对白随风说道:“怪道这两日总是不叫我出来,又怪道这十来日你鬼鬼祟祟总有借口一两个时辰的离开,原来是在为我准备这个。随风,你总能给我惊喜,我一刻也离不开你。”
白随风看着她笑,也不自觉得跟着笑了,说道:“喜欢吗?”
云想容点点头说道:“嗯,喜欢。随风,在我们百部,上元节也有燃花灯的习俗,神女总会放我们出去玩一夜。又听闻,长安的上元灯会是普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在我看来,都不如这个。”
白随风说道:“可惜只找到几把烟花,因放的日久都失了药性,不能给你放烟花看。”
云想容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说道:“随风,有你在,比一切烟花都好。”
白随风望着她深情的眸子,说道:“容容,除你之外,别无他爱。”说着深深吻了上去。
一阵寒风袭来,那些花灯左右摇摆,不经意有一个便燃了起来,火苗迅速窜上天去,云想容看到,不禁“哎呀”一声,欲上去扑救,白随风忙拦住她说:“容容不要,愿它带走你所有的伤痛,让你一世无忧。”又一阵冷风来时,剩下的几盏也都无一幸免,在风中燃烧起来。火光炽烈,映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最终熄灭了。
当白云峰对面的冰瀑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滴答作响,当云想容体内的梵娜花毒已近二十日没有发作,白云峰山脚下的积雪开始融化,白雪也能独自猎到一只野兔。
每次下山,白随风总能给云想容带回些惊喜,一支五彩斑斓的野鸡翎子,一断毛绒绒的白狐尾巴,而这一次,终于,白随风带回来的,是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樱花草。
听白随风念叨了这四五年,长白山一带不比岭南百花繁盛,只有这樱花草,每年春盛时分,点缀在长白山下的丛林和原野中。各种颜色,一簇一簇的,单薄的五片花瓣,却开出自己的一整个春天。
白云峰上终年积雪,没有任何植物能生长,这一大束樱花草,为云想容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带来了一片生机。云想容珍重的把花瓣一片片取下,制成干花放入香袋,佩在身上。闭上眼闻着淡淡的花香,眼前出现的全是二人在一起的美好。
又到了去猎庄上无涯老人那里取补给的日子,云想容留在山上制药,白随风便带了白雪一同下山。将白雪寄在猎庄上,白随风借了无涯老人的马去城里走一遭来,打算为云想容置两件衣物,再买一些果子。心里盘算,等天气再和暖些,该带云想容也来走一走,在山上猫了一冬,散散烦闷。
白随风到成衣铺里逛逛,因云想容喜欢白色,便只捡那白纱白绸的春衣来看,想着云想容穿上的样子,不自觉的弯起嘴角露出笑意。买了衣服又去点心铺,挑时新的面果子买了几样。最后再到生药铺,拿出云想容开列的药单子,照着买齐了。
这一趟耽误了不少时辰,白随风急忙回到猎庄,无涯老人早把东西备齐了,装了一个大筐。白随风把买的东西一齐放在筐里背了,带上白雪便往回赶,心想这遭出来久了,怕是云想容该等急了吧。
白随风背着筐赶到白云峰脚下,看见他二人曾避风雪的小山洞,心里笑了笑,两次在这里为云想容运功驱毒,如今她的毒已然除的差不多,快一个月不曾发作了。白随风又看了看身边的白雪,它已经长大了许多,看着白雪对他晃了晃头,想到,也是在这里,捡了这个当时差点冻死的小家伙。
白随风喝了几口酒驱寒,略歇了歇,想着给云想容置的新衣,等天暖了她穿上一定美若仙子,一边想着便露出了笑容,心里美滋滋的。下次再下山的时候,该带她也去下面城里逛一逛散散心才好。白随风又喝了几口酒,收起酒囊,唤回在那边雪窝里打滚玩耍的白雪,便准备上山去了。
终于在日落前赶回了寒冰门,白随风心想,这次去的久了些,怕是云想容该等急了,想到这便加快的脚步,急匆匆进了院门,院门竟是开着的,许是等的心焦了不知出去看了几多次。白随风回身掩上门便急往里走,进了后院便喊道:“容容,我回来了。”咦,听了喊声却不见人出来,许是在厨房,白随风来到厨房,将筐子放到门外,推门看了看,也不见人影,灶里不见一点火星。难道在房里睡着?又急回房里来寻,更是不见,炭盆里不知何时燃得只剩灰烬,只剩一张瑶琴孤独的躺在桌上。白随风有些慌了,急忙出后门来寻,练功场和峰顶都没有。白随风顿时沉下面色,焦急起来,又回到院里一边各处寻找一边喊道:“容容,我回来了。容容,你在哪里?”竟是四处不见。整个寒冰门空空如也,死寂沉沉。
云想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