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会开》婉兮清扬

10、chapter 9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早，纷纷扬扬。
　　早上才开始下起，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外面飘起雪就咋呼起来，引得一屋子的学生都朝外看去。虽是南方的小城，冬天下雪却是习以为常的。只是，久久不曾见过这般大的雪，便让依旧是孩子心性的他们都欢喜不已。
　　等到课间操的时候，就积得很有些深了。一脚踩过去，便是深深浅浅的印子，歪歪扭扭的，十分可爱。
　　所有的学生都跑到运动场上，不一会儿，雪仗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玩起来总是容易忘记时间，等到有想起来的孩子大声惊呼“啊，上课了！”的时候，第三节课的铃声已经敲过很久了。
　　满操场的人影霎时间一个不剩，各个教室的门口都站满了学生。
　　而安春来班上的这节甚至下节，都是政治课。
　　老师的脸色暗沉，看着这帮只顾玩耍的学生，“现在离中考还有几天？你们还有心思玩？玩的忘记上课？”边说，教鞭还在讲桌上啪啪的打出响声。
　　孟文航嘀嘀咕咕：“不就耽误了几分钟吗？”他偷偷看表，上课一刻钟而已。
　　老师对他怒目而视：“几分钟？同学们不知道几分钟也是重要的吗？考试的时候，差个几分钟，也许你就考不上一中！”本市的第一高中，是所有初中学生中考的目标。屡屡被拿出来说，今天这个老师，明天那个老师。
　　孟文航连连点头：“是！老师教训的是！”身后传出细碎的轻笑。
　　政治老师也有些无奈，如今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又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她挥挥手：“回座位吧！”
　　等大家在位子上坐好，她又说：“今天中午放学时间延迟，十二点半再下课。”见班上的学生似乎又要情绪激昂，她敲敲教鞭：“不接受任何异议！”

　　嗬！十二点半！
　　每个人都拿着课本哼哧哼哧的背着，但目光常常在空气中相交。
　　不多时，有同学拉住老师问起问题。而坐在讲桌边的学生则偷偷拿起她放在讲台上的表——调快了五分钟。对于他们的小动作，老师似有所觉，但环视教室一圈，终究没有说破。
　　等快到放学时间，她才说：“今天还是按时下课，下不为例。”
　　班上同学们都纷纷欣喜不已。
　　这时，有人在教室外叫着老师，声音急促，仿佛有什么急事。
　　老师出去一趟在进教室，脸色已经变了，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都像是摇摇欲坠。她和班长说了几句话，拿着书就急匆匆的走了。留下满教室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安春来从那次以后对政治老师的态度便有些微妙的变化，表面上还是如从前那般，但眼中的淡漠却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猜测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只有她，旁不关己的样子，继续背自己的书。
　　心里其实有些矛盾，她也很想问几句说几句，可是想到那时，便会觉得如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

　　别看他们都几乎仍是孩子，实际上很多事都看在眼里。
　　她明明知道这样的事应该很平常，就像是平时上公开课，老师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一样。但，只因为发生在她一向喜爱的老师身上，便特别不能接受。
　　“你对林老师有偏见？”苏开眼睛是澄澈的，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吧？”
　　安春来言不由衷：“没有，不是。”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
　　苏开笑笑，“至少她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师，而且对学生，谁比得上她。”
　　安春来在心里反驳着他的话，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而心里的话，是这样的——
　　她长的漂亮，自然谁也比不上啦！
　　林老师真的年轻漂亮，安春来却因为自己的想法红了脸，再不吱声。

　　下午却传来消息，政治老师的女儿上午触电，坏了只手。
　　马上有人问，什么时候的事？
　　答的人满面愧疚，就是快上课的时候。
　　班里顿时安静下来，再一次的，面面相觑。
　　安春来默不做声的坐着，心脏却因为这个消息急速的跳动着。
　　老师为了他们这些学生，还没上课就匆忙的从家里出来，结果迎接她的却是满教室的空位。而自己的女儿却因为她离开家太急，没有安置好，摸上了插座，可能会成为终身的残废。
　　当时老师的生气，是因为看见学生们都不在吧。
　　是啊，快中考了，却还没有安下心，只顾着玩。作为老师，怎么能恨铁不成钢呢？
　　安春来只觉得，曾经消弭的敬意，再一次充斥心间。
　　她想起上午苏开说的那句话，也许她真的该想想老师的好。

　　第二天见到林老师，仿佛一夜之间她经过了许多年的岁月，老了好多。满脸的疲惫，哀伤，说话都不如以前有力。好在学生们都体贴她，课堂倒是第一回有这样好的纪律。
　　是不是，总是要经过大的变故，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要经过许多的事，才能够变得懂事呢？
　　放学后，班长组织同学去医院看望林老师的女儿，几乎所有人都冲过去报名。满当当的人潮，把班长吓了一跳，他连忙喊：“哎哎，大家别激动，我们一批批去成不？要全班去呀，别把人家医院给拆了！”
　　大家笑起来，又迅速的收敛住。
　　都觉得，这时候不该这样随意。

　　安春来，苏开，孟文航，夏远彤和班长同一批去医院。
　　长长的走廊一边，墙壁上大大的玻璃窗，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班驳一片。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里漂浮着，安春来忽然觉得这月光都显得苍凉起来。
　　也许是心情的缘故吧，她想，低头看了眼手上拎的袋子。
　　里面是他们一块凑钱买的水果，还有一些零食。估摸着，小姑娘也许该喜欢吃。
　　推开病房门，林老师正坐在床边，同了那躺在床上的小姑娘说着什么。见到他们进来，错愕一下，说：“现在不是在上课吗？你们怎么……？”
　　班长身先士卒：“我们来看您女儿。”
　　老师的眼圈似乎有些红了起来：“你们好好上课就最好了。”
　　那袋零食也被推来推去半天，最后安春来说：“老师，您收下吧，她应该喜欢吃。”林老师回头，果真看见女儿眼睛闪闪发光，小声叫着：“妈妈，我要吃那个！”
　　安春来朝小姑娘眨眨眼，袋子总算被林老师接了过去。
　　老师的女儿长的玉雪可爱，性子也讨喜的很，只可惜……安春来看向她的手，被包着层厚厚的绷带。

　　等告辞老师从医院出来，一行人在路口分开，他们那群结伴回家。
　　路灯亮着，光芒微弱，但在夜里却格外显得温暖。
　　安春来的手插在口袋里，还是瑟瑟发抖。呼出口气，都看得特别清晰。
　　呵，今年比去年更冷。
　　苏开问：“你的体育练习的怎么样了？”
　　“一般。”她在体育上没有天赋。
　　苏开再问：“你也是考一中吧？”
　　“嗯！”重重点头。
　　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一起努力吧！”在夜色里，他的目光灼灼，带着许多的坚定。而这坚定，突然给了安春来极大的勇气。她接过他的手，再次点头。
　　苏开的手那么温暖。
　　她不想放开。

　　可是她还是迅速的收回手，笑着说：“一起努力，我们每个人都不要掉队。”中考还只是第一次关卡，后面的障碍，还那么多。
　　偷偷看了眼苏开，他还是对着她微笑着。

　　寒假后再开学，很快中考百日倒计时就被贴在后面的黑板上。
　　上面的数字飞快的减少着。
　　那速度，真让人心惊胆战。
　　安春来也有些恐慌，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勇气又消散了，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即使，最近的考试，她总能考得很好。
　　苏开还是最快发现的那个人：“安春来，你最近是不是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安春来这次实话实说：“我怕考不上一中。”
　　他竟然拍拍她的背，像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母亲拍着自己那样，“那就去别的学校读啊。”
　　“可是……一中是最好的学校啊！”何况，你一定会考到一中。剩下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只掀起眼皮看看他。
　　苏开笑着说：“你的实力我相信。”
　　“可我自己不信。”她嘟起嘴。
　　“像平时一样去考，没有什么可怕的。”
　　安春来却想到，如果，剩下的几次月考她的成绩都能稳定的话，她就相信自己。
　　哎，竟然还是需要媒介，才能向自己证明自己。
　　苏开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张大了眼睛，嘴巴都不敢相信的呈现出Ｏ形。
　　他说：“你填哪所学校，我便填那所，好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中却暗暗欢喜，这样一来，不论在哪，都不会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