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龋齿-失控》厘米成长记

15、第 15 章

　　十五
　　我在吸引人谈论我想和他谈论的话题方面是很有才能的。我总能把话题拐到我想要说的那个上，程父也是有这个才能的，他总能把话题拐到骂孩子不成器上。
　　我和程与橙聊天的时候，也通常是在分析人的心理。我们成天的看书，我爱看侦探推理、心理方面的书，她爱看小说，也仍然看言情小说，只是在我给她分析了一下她很难找到那本完美的小说之后，她看的些微少些了，只是看过程和结果都比较好的，她几乎受不了看有虐点的书，她说她的泪几乎已经因为看那些虐点而流完了，她现在只是气愤，她看到那些虐点气愤的不行，所以她只能不去看它们。
　　我觉得这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我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写出来，把那些让她气愤伤心的东西改掉，反正就像我一样，写的东西只给自己看，怕什么。
　　程与橙其实也是写东西的，她会写很多的东西，很多的明信片，还有信件。但却从不寄出去。甚至有许多都是写给她身边的小齐和mq的。
　　和程与橙说话大多时候是愉快的，她的思想和我很接近，但和mq聊天就不那么顺畅了，我总是在做解释，大多数时候我是懒得和他说话的，我觉得他这个人真是无聊透顶了。真是不知道程与橙当初为什么爱上这呆子，他在谋虑方面完全输给程与橙的，只要程与橙想要她，她就能吸引他来爱她。mq表达爱的方式是笨办法，什么事情都顺着她，这相当于养了个娇娇小女儿，还是打不得骂不得的那种，只好放任了，做为男女关系，我很不看好他们这样的！
　　小齐也是很爱我的，只是我受不了她的哭。她哭的时候，我真想把她扔出去，这就是养孩子的不好之处，你不能把她丢出去，你得负责，精神上的负责尤其困难，和她聊天也很困难。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程与橙可能不这么觉得，我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她那么有占有欲的人，她会觉得我这是在掠夺本该是她的情感。程与橙本就是张面瘫脸，但我还是感觉到她这段时间她对我更冷淡了。
　　有一个周三的上午，我们送小齐去幼儿园后，程与橙不想回家，我们便沿着往提上走的路散步去了。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九点多的阳光还有点凉，但能感觉到它在慢慢的变暖，路边的草上看得到有清晰的露水，有的地方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还有微微的焦味。有人在路边花坛里种的玉米只剩下了枯黄的梗子，怏怏的耷拉着，路边上堆了一车道的大块石头。城建部门准备把路边的沟渠里铺上石头，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把沟里的水草都清走了，挖土机也来过，沟里看起来很平整了，可石头却一直没有放下去。
　　然后我突然听到程与橙说：“刚搬来那会儿，这里还是荒草小径呢，真希望他们没把这建成水泥路。”
　　我们本默默的走着路，听她这么说了句，我有点无意识的问了句：“为什么？”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似的，说：“因为路太好走了，走的人和车就多了，烦人。”
　　我当然不想和她讨论这是造福乡村的好事之类的话题，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程与橙这人几乎不关心时政问题，她只是讨厌人多，她会觉得哪里的人都太多了。
　　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提上，因为路修好了，提上也经常走车，尽管不是周末，来提周围钓鱼的人也很多。
　　提下的水很浅了，周围的草都很绿，水中间的小绿地露出来了，有些地方能够直接走过去了。那小绿地靠水边，隔5、6米就有一个钓鱼的人。
　　我们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程与橙把她的帽子往下扯了扯，呼了一大口气说：“你闻闻这草的味道，我真想在对面那树上搭个吊床睡上一觉，要是没那么多人就好了。”然后又突然说了句“操你妈。”
　　她这脏话说的无缘无故，但是她说的时候语调有点上扬，所以我简直不觉得听了句脏话，所以我对她说：“你想抽烟了？”
　　我看见她出门的时候把mq带回家的一包烟放进了口袋里。
　　她没有看我，只说：“不想，人太多。你相信宿命论吗？”
　　“不相信吧！”我说，“人还是要自己控制人生的吧！”
　　“但你也不确定你控制自己人生的这部分行为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啊！”
　　“你是说反抗命运吧！”
　　“嗯！”
　　“那也只是种说法吧！”
　　我知道她在说是人太多所以不想，如果现在是晚上她一定就想了。不过她抽烟真的是没有太大的瘾，她告诉过我她只是想寻找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虽然我外表是个酷酷的坏女孩，但是我的内心很纯洁。但是她自己也承认，现实是她既不是外表酷酷的坏女孩，内心也不纯洁。
　　在内心纯洁的问题，我觉得程与橙是个大傻x。她小时候很害怕鬼魂，连看本恐怖故事书都害怕的烧掉。上大学的时候，她虽然已经不信有鬼神了，但是她很信基督教，佛教有博大精深的教义，还差点就加入了基督教。她很羡慕能够清修的人，她觉得自己不够纯萃，尤其是她看了《仙境之桥》之后，她更加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秘境的，外星生物也可能存在我们身边，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只是她自己是不聪慧、不纯萃所以一直看不见。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工蚁，一点也不重要，随时可以被取代。
　　程与橙否定了自己的纯洁，但是在mq先生看来她还是很纯洁的，mq爱上程与橙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纯洁的小女孩。可是程与橙一直觉得她的内心一片黑暗，越懂事越黑暗。她希望自己可以被关在一座房子里不要出去，不接触人就感受不到黑暗。
　　我和程与橙坐在草地上看着对面的人钓鱼，他们偶尔扯起鱼竿，发现什么也没有，也不气恼，立刻就又给鱼竿上饵，仿佛钓不到才是正常的。间或有微风吹过，柳树叶沙沙作响，如果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或许会堕入梦境。
　　可是从来没有完美的一天，因为程与橙的电话响了，这响声真烦人，她没打算去接。可打电话的人契而不舍，《别送我》的歌词在这片安静的钓鱼地显得太吵。这首歌还是小齐不知道怎么设成程与橙手机铃声的。我只记得那天吃早饭的时候，小齐还没上桌，她拿着程与橙的手机在瞎捣鼓，然后她爸爸让她把手机放下来吃饭，她却指着手机上二张照片说：“爸爸，看这是我小时候，你看我小时候多乖！”
　　“爸爸怎么能看到你小时候呢？”
　　“照片上。”
　　“没有照片怎么办呢？”
　　“我小时候藏起来了。”
　　“那你藏哪里了？”
　　“藏椅子下面了。”
　　“那你能不能把小时候的你找出来？”
　　“那里我小时候。”
　　“那小时候的你在哪里？”
　　“是我长小的时候。”
　　“那你能长小吗？”
　　“外婆说我要长得白白胖胖。”
　　“你只能长大了吗？”
　　“嗯，我要长得好高。”
　　然后mq给小齐调出一首《let it go》，把手机放在桌上。这是小齐最近最爱的一首歌，是她看了《Frozon》之后爱上的。
　　那首之后就放了这首《别送我》，小齐想调回上一首，却乱点的将这首歌设置成了程与橙的手机铃声。程与橙觉得很应景，她马上就要送小齐去上学了，就没有改回来。

　　程与橙很烦躁，她拿出手机看到是她弟弟打来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二分钟后，她挂断了电话。我望着她，但是她没有说话，她就那样目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程与橙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的很大声，因为她的笑，被烟呛着了。她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眼泪都出来了。有钓鱼的人望了过来，我问道：“怎么了，不是不抽吗，程弟给你说什么了？”
　　程与橙抬头望着对面的柳树说：“真是不公平，程弟刚和我说我爸爸死了，我都不太难过了，只是觉得不公平。”微风吹过，柳树枝条前后摆动。
　　我知道她说的不公平是什么意思。
　　阳光有些刺眼，记忆有些模糊。
　　我们似乎瞬间回到程父母家，灵堂似乎早已经布置好了，人很多。好像没有太悲伤的人，不，程与橙的姑姑似乎在哭，然后许多人在谈话，似乎还有人在笑。程与橙没有注意到mq和小齐在哪里。她好像又忘记了什么，她看到了她妈妈，她妈妈的眼睛肿的厉害，她身边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小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妈妈给她系上白色的布，让她坐在一旁，那小男孩对着她喊了声“姐姐”，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她没有和他说话，她不想说话。
　　程弟在招呼客人，程母也很忙，有些叔伯辈的人在问流程什么的。
　　然后程与橙又看到在火葬场，大家在说要瞻仰遗容，程与橙跟在程弟的后面，围着转，她和我说她想要去亲一下她爸爸的脸，可是她又不想。她有点想唱她在她奶奶葬礼上没唱的那首歌，可是她觉得虚伪，她其实什么也不想做。
　　我扶着程与橙走到遗体旁边，她伸出手，摸了摸程父的脸，然后收回了手。程父的脸上化过妆了，像只是睡着了。mq牵过小齐，她让小齐去亲一下外公，小齐有些怕，迟疑了半晌在mq的怀里中亲了一下程父。
　　流程继续，哭的人很多，没哭的人也很多。
　　我看到程弟在哭，跟在程与橙身后的那个孩子也在哭，程母更是哭出了声音。可程与橙很木然，我摇了摇她的手，她看了看周围，眼泪流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程与橙手里捧着了骨灰罐，程弟仍在她前面，他手里拿着遗像。遗像上的白花掉了下来，程与橙看到程弟连忙把它摆回原来的地方。mq抱着小齐走在她身边，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她妈妈，她妈妈好像站不起来的样子，那小孩和程姑姑一起扶着她，都在哭。
　　不止，已经有人在聊天了，事情似乎办完了，还有人笑了下，然后的事我们都忘了。
　　只知道程弟和她说那个孩子是他们的弟弟，说程妈答应程爸收养他。然后似乎又处理了很多杂事。
　　程与橙经常看天空，天气很好，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种情况，程与橙是该再多陪程母几天的。可小齐生病了，她吐的厉害，还拉肚子。mq看程与橙精神十分不好就自己带着小齐去看医生。
　　程与橙陪在程母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程母睡着了，程与橙坐在三楼衣服房的沙发上，这里没人。她觉得这时候她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知不觉中程与橙睡着了，她太累了，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别送我说再见吧
　　故乡已在身后了
　　你不要再想起我
　　请别送我
　　请别送我请别送我
　　请别送我请别送我
　　就当我是那云朵请别送我
　　云一朵云两朵
　　云三朵云四朵
　　爱人别看云朵了请送别我
　　送别我送别我
　　请送别我请送别我
　　此去不知道归期请送别我
　　云一朵云两朵
　　云三朵云四朵
　　爱人别看云朵了请送别我
　　送别我送别我
　　请送别我请送别我
　　此去不知道归期请送别我
　　别送我说再见吧
　　故乡已在身后了
　　你不要再想起我请别送我
　　你不要再想起我请别送我”

　　歌词已经循环了几遍，程与橙还是没有醒来，手机自动暗了下去。程与橙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正在烧掉那些她写下的，没有寄出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