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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南北大战 一 ...


  •   大草原上所有制高点均设有以土石筑成的堡垒,设营立帐,又以战车结成防御栅垒。中涅的大队人马在草原斜晖的衬托下,壮观非常。中涅西边草原,草场质量极好,盛产体格高大壮健的龙马。
      大草原是骑兵的发源地。
      他们从小生长在龙马背上,长于骑射,马术精良,射术奇佳,只穿轻便的皮甲,十分灵活。车兵只能在平原之上才能发挥威力,而骑兵在较狭小的地形也能做战,比车兵更为机动灵活。他们「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战时自备武器装备出征,和平时期则是普通牧民。但南涅武器精良,装备特殊,还有炮兵。

      大战即来的气氛,拉紧了双方每一个人的神经。

      主帐中,已经两天未睡的涅无仁却怎么都没法入睡。
      童年的他们是多么放肆,自由快乐。
      当年他们几兄弟对兵马会会长勇不破的训练相当不满,一直操练他们。记得那天,勇不破刚踏进院内,「哗啦啦」的一张大网照他头盖了下来。他就地前滚,避过了罩网,若无其事弹了起来,轻松地拂掉身上的草碎尘屑。
      宽敞的院落里十多人持剑由隐伏处跳了出来,把他团团围住。涅无仁叫道:「一起上!」十多人年纪介十四至十七间,都是王族里的小恶霸,连群结党来对付勇不破。长笑声中,勇不破剑鞘挥动,见剑劈剑,遇人踢股,不片刻便完全瓦解了这群王子党,他又虚张声势,吓得这批大孩子屁滚尿流,走个一乾二净。
      他当然不会放过涅无仁,把他掀翻地上,用剑鞘抽击了他的小屁股十多记后,才把放声大哭的他提了起来,冷然道:「再哭一声,我便赏你五记耳光。」
      涅无仁立时噤声。只有涅无常、涅无极、涅无宙三人,持剑回来救他。当然三人最后也跪地求饶。
      「来人,拿酒来!」涅无仁大叫。
      乌角族人非常重视围猎、练兵活动。规定每年在中涅分别举行一次打猎、阅兵活动,每年举行观龙马活动。这些活动要举行隆重的仪式,乌角王率大臣、子孙、官兵等上万人参加。每次在中涅举行打猎、阅兵时声势浩大,盛况惊人,热闹非凡。他们几个年轻人更是跃跃欲试,想大展身手。
      只见带领部队的猎官威风凛凛,挥着红色的猎队大旗,一声令下,那声音洪亮惊人,声震四野。这场围猎从早晨开始,所有部队在草原上散开,分散成一个极大的圆圈,在外围追赶野兽,然后逐次向王族打算捕猎的定点靠拢。他们几个年轻人随着几个卫队在草原里的丛林中大声吆喝,赶出了不少野兽,几个人的骑术均佳,虽然野兽四下逃跑乱窜,但是却跑不出他们的控制范围,几次猛冲猛撞之后,便很巧妙地被赶往大队人马的包围核心。
      这围猎一事虽说是个游戏,但却也花上许多心神编排军士们的战阵,和真正的战事相较之下,固然没有临场厮杀的兵战凶危,但若是遇上了熊虎之类的大型猛兽却也要小心,否则一个捕猎不成,反倒成了它们的点心。
      涅无仁远远望见一群望风奔跑的野猪。和虎豹熊罴一类猛兽相比之下,野猪的肉质有种特殊的鲜美,既有狩猎之趣,又可以满足口腹之欲,是以围猎时,部队如果围捕到了山中的野猪,那都是围猎时的重头大戏。那处丘陵的地势起起伏伏,是以在前方奔跑的野猪群忽隐忽现,有时在左,有时又出现在右边,有时好一会没有出现,有时又呼啸地近在眼前。
      几个年轻人冲了出去,追逐了一会,越追越是有趣,他们知道野猪是山林间最凶猛的兽类之一,有的野猪大似牛犊,奔跑起来却像是最凶猛的战车,公野猪嘴上有两记獠牙,一个不小心被它们撞着,不管你是人是龙马,都是非死即伤。
      涅无仁搭起弓箭,打算先猎下一只野猪,作为今天的第一项战利品。他将眼睛凑在弓弦之上,仔细瞄准,却有一箭从他后方呼啸而过,射倒了一只野猪。涅无常声音从后方传来:「谢二哥承让!」涅无仁笑道:「好个三弟!」
      涅无极长臂一舒,便将身旁卫士的长弓羽箭抢了过来,「铮」的一个漂亮反手,搭起弓箭,瞄准野猪的背影便射。
      「咻」的一声,又一只野猪倒地,众人齐声叫好。只见涅无宙伸手在背后箭鞘里抽出两枝箭,搭上弓后顺势放了出去。一气呵成的动作,两箭从搭弓到放箭不超过两秒。如闪电般射了出去的两箭,分别射进两只野猪的身体。
      「好!」四周喊叫声不断响起。
      在军士们的呼喝声中,为数极多的小兽惊惶失措地从丛林中奔窜而出,一队衣甲鲜明的人马这时从树林中钻了出来,紧随在后,人人大声呼喝,手下的猎鹰、猎犬尽数放出,四下追逐那些小兽。
      「轰!」的一声,树摧枝折,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南侧的树林之中冲出来一只奇大无比的红色野猪。寻常的野猪颜色或黑或棕,却没从来没有人见过有这种颜色的野猪。涅无宙抄起弓箭,连珠般地便向那大野猪射出三箭。
      说也奇怪,那只红色的大野猪「砰」的一声后足一蹬,轻松的躲过三箭,威风凛凛地四下顾盼,然后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涅无仁在龙马上大叫道:「活捉牠!」他们脱队冲了出去,追到了小丘之上,只见得前方的森林蓊蓊郁郁,长得极为深密,却看不见大野猪的踪影。

      他喝了一大口酒,喃喃自语道:「如今为何变成如此?手足相残?」他自斟自饮,大声吟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那天,无双公主夜半起身,那身段飞舞,剑影划过寂静,也在深夜里,划过了许多的无奈。两人安静地对饮,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他俩,就这样一生一世吧,英雄与我何干?但她明天,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不爱江山爱美人。
      一盏烛火、一盅酒、几盘小菜,和一位深情的女人,就够幸福一辈子了。以前怎想不到?
      她的歌声为何变得这般哀凄,让人不得不以泪相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慌忙抹去眼角残泪,端起酒杯,与无双互敬一杯酒。他曾对她许下承诺,这一生,绝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痛苦。
      今夜,她在他怀里。但明晚以后呢?
      「若花凋零,你会如何?」
      「化做泥土,陪妳沈睡!」
      「来生再作夫妻?」
      「生生世世。」
      眼前是他的姐姐,善体人意又如此聪慧,也是他的女人。他那不曾如此深锁的眉头,如今却浓得化不开。他轻轻搂着无双,拾起她柔滑的手。
      她以为爱情的坚贞是可以超越天的,就算是鬼神,也不能干涉。总是固执地期待花常妍,月常圆,若婵娟后是幻灭,那还期待什么?
      难道,爱情的考验如此严峻,非得用生命来证明?

      「二哥辛苦了!」婉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唉!」涅无仁叹了口气,道:「婉儿请进。」
      婉儿来到涅无仁前面坐下,道:「无常明日一早便能赶到。」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涅无仁又喝杯酒道:「往事怎能不想?人生几多风雨?记忆如何抹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能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只能将往事留在风中?」
      婉儿没有出声。沉静中,只剩帐外的风不甘寂寞的吹向棚帐的声音。
      婉儿拿起酒杯道:「敬二哥一杯。」
      「干!」涅无仁一饮而尽,将酒杯摔往地下。
      「打仗吧。」
      刀虽有心,无奈持刀人。

      三天后,南涅的先头部队才到达这地区。涅无仁与涅无常、婉儿坐在龙马上,功聚双目,远望南军的变化。战场上的杀气逐渐弥漫在微凉的风中。
      涅无常淡淡道:「至少尚要两天时间,南军才能在四方建立营垒,完成合围之势,这两天够我们做很多事。」又道:「不知是否与我的性格有关,我总爱以轻骑为主的作战方式,因为骑兵随时可变成步兵,而步兵却不能变成骑兵,在灵活方面是更胜一筹。」
      涅无仁眉头深锁的道:「止则为营,行则为阵。我们营寨须外开壕堑,内设壁垒,外加些陷阱。防御措施一定要做好,垒土立栅,护以强弩。再在四周安排警戒,广布暗哨。」
      婉儿美目凄迷,轻轻道:「我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却也说不上来。」女人的心思通常较为细腻。
      涅无仁点头道:「我们都还未见识到南军真正犀利的武器。」
      涅无常断然道:「大草原是我的地盘,何惧于他?想太多于事无补。我们大草原男儿,各个勇猛慓悍,无论战术、战法、战技都不可小觑。」
      这片大草原上,还开了各种鲜红嫩黄的野花,伴着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看似平静的草原,原本清新的空气及柔软的草地上,却面对那无形的庞大压力。

      当南涅的一队士兵进入了射击的范围中,号角声起,千多枝蓄势以待的劲箭由强弓射出,雨点般往南涅队伍射去。南北之战终于揭开序幕。
      这批南涅士兵,最近均被日夜操练,人人一手持盾护住身形,另一手以长矛重剑等兵器猛攻中涅兵士,加上后方火枪远射犀利,中涅兵士虽是人人强横,却也只能免强招架。双方刀来枪往,斧砍矛刺的进行起惊心动魄的肉搏战,血肉横飞、惨呼哀嚎的画面和声音此起彼落,平添了许多冤魂。
      双方喊杀的声音彻天漫地。落日也似乎惊骇着这唳气,无力的吐出最后一丝的光线后,隐没在地平线下……
      马蹄声踏碎了所有应该沉静以待夜临的大地,惊恐和战意一齐上升。
      常金的箭法奇准、力道强劲,每射一箭就有一个南涅士兵应声而倒;他射得兴起,接二连三的羽箭便如狂风般的一次吹倒一排人……
      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也向他迎面而来;幸好他的反应敏锐,立刻就用手上的弓去拨开飞射而来的羽箭。怎知这支羽箭却不是平常的羽箭,正是南涅第一神射手左易所射,发箭之人的臂力之强超过的平常人好几倍,常金举弓一拨,手臂一麻,却没有剥落羽箭,只是将箭势拨偏了一些。
      「突」的一声,箭穿过常金的重甲衣,射入他的左肩,进肉有手指般深。他不吭一声,反手就将箭从肉里拔起,掉转箭头,随手又射倒一名南涅士兵。左肩的伤口上汨汨的冒出鲜血,顺着甲衣一路上流到了脚下,身上便像披了一条红带子似的。常金的精神全部集中在战场上鏖战,根本忘记到伤口的疼痛,意志的力量让他一箭接着一箭朝南涅士兵射去。
      「轰!」炮声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夹着炮声响起,南涅的中央主军开始拔动,如饿狼般地横越而来,涅无仁马上发令道:「中军前进!」中涅的中军人马也开始推进,投入战场。爆炸声响成一片,中涅士兵顿时像被割草一样倒下,大草原的尸体堆满山坡。
      本是平静安详的大草原,如今变作了血肉屠场。草原上的风,冷冷的吹。
      天色魆黑,战场上混战的二团人马,从远方望去,已分不清楚己方或是敌方,中涅此时鸣鼓收兵,南涅也见好就收。双方人马暂时息兵,各自退回。
      南军本想强攻,却硬被中涅强悍的龙马骑兵阻止。中涅五行将之一的常火,死在炮火之下,身躯回归尘土。
      「五弟!」常木在龙马上大叫,奔向常火,大刀挥起,顺手砍杀了数十名南涅士兵,却被猛烈的炮火逼回。
      这一仗,好像没有输赢,双方都没有进退,停在原点。其实,中涅已经大败,死伤无数。
      涅无常在主帐中检视着常金的伤势,道:「辛苦你们了。」常金哈哈笑道:「多承城主关心,皮外伤,无妨。左易那家伙,并非浪得虚名,下次跟他交手要小心。」他又细心的帮常木、常水、常土擦创伤药。涅无常双目尽是悲哀的道:「好好休息吧。众兄弟,辛苦你们了。」
      常木、常水、常土齐声道:「愿为城主牺牲。」
      涅无常转身,一对虎目涌出热泪。
      常金道:「属下告退。」
      涅无常摆了摆手,不敢回过头面对他们。常木、常水、常土不说一言,也随着常金退下。
      大家都不提常火的死,把那悲痛,都留在心中,且化为一股无名的力量。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最基本的逻辑。
      涅无常的手下有「大草原五行将」之称的分别是:常金、常木、常水、常火、常土。而涅无仁的四大家将为:无风、无火、无雷、无电。涅无极有「四大金刚」:右胜、左易、上通、下海。其中无极军中第一猛将右胜,排名第一,左易、常金次之。
      主帐中剩婉儿、涅无常与涅无仁。好一会都没人说话。
      婉儿忍住悲伤道:「好犀利的大炮!很难应付。」
      涅无常皱眉道:「还有那什么火枪的玩意儿,比我们的弓箭还利害。」
      涅无仁点头道:「草原战争并无任何天险可守或利用,贵在快速与强大的火力和兵力。这点对我们来说很吃亏。」
      涅无常觑着涅无仁道:「二哥请说。」
      涅无仁叹口气,道:「退回无常堡,等待父王的支持。」
      「什么?」涅无常大叫。
      涅无仁淡淡的道:「退回无常堡,等待父王的支持。要退,也不是那么容易。」
      涅无常想了想,气道:「大不了跟涅无极同归于尽!」
      涅无仁摇头道:「能同归于尽就算是我们的本事了。」涅无仁顿了顿道:「等等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你与婉先回堡里,加强工事,我来断后。」
      涅无常哈哈大笑:「不!我宁愿战死,也不会退缩。」
      涅无仁冷冷的看着涅无常,没有言语。涅无常从小就很怕他露出这种眼神。涅无仁平时温文儒雅,但真正生气时,却像个疯子。他还记得那时他们在「漠道」寻找盗匪。只因为其中一名盗匪调侃说道想把无双公主捉回去当老婆,让涅无仁深入大沙漠,追杀他们百里,等他到达时,看到涅无仁全身是血,前方的盗匪与龙马无一幸免,尸体堆起来像个小山坡。这才引来了大漠十三鹰的「秃鹰」。「秃鹰」武功虽高,但涅无仁使得全是同归于命的招数。
      秃鹰还笑道:「小子,我与你有啥深仇大恨?」
      那时,就是这种眼神。
      涅无常缓缓道:「这是我的地方,我来断后。」
      涅无仁眼神不变,道:「就是因为是你的地方,才知如何安排你自己的城堡,让南涅军无法攻打的顺利。你的部置是相当重要的。」又道:「等等你就跟婉儿上路。」涅无常只能无奈的点头。
      三人又详谈的许多细节,两夫妻才上路。

      刚升上东方空际的半阕明月,冷静的像不含半丝人世间的感情;而风虽然一样的吹,却听不见大草原平常的蛙鼓虫鸣。双方趁此空档,各自搬运战死在草原上的士兵尸体与血溅过后的断肢头颅。一半的草原被血染成朱红色,在月光下,别有一番戚恸。风吹来的声音,像死去士兵的哀嚎。
      生死两茫茫,唯有泪千行。
      草原虽万里,无处话凄凉。
      天还没亮,涅无仁登上中军的一个小丘上,虎目远眺南军的布置。四大家将在他身旁。安营首要择地。现时的南军立寨于丘坡高处,又荡平附近林木,在营防上也一丝不苟。涅无仁心道:「不愧是十一弟。除此更有富庶的南涅为大后方,可支持前线作战的营寨。水战也是南军拿手的。」
      涅无仁望着远方道:「这场战争来的比预期的快。」无风道:「二王子与大王不是早有准备?」涅无仁道:「只是这半年来的事。但十一弟准备了半辈子了吧。」涅无仁一直遥望里许外南军的动静。风一样的吹,却带着血腥味。
      涅无仁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喃喃自语道:「为何而战?」四大家将微微一愣,睇着他。他看着四人坚定的眼神,心道:「不能在此刻多愁善感,一定要抛弃过多的情感。」
      涅无极本身是个军事的奇才,早在多次战事中大放异采。一旦给他聚练出一批精锐的战士与强大的火力,天下岂还有能与之相抗的军力?也许最厉害的不是兵法,而是作战工具。但万物相克,有优必有弊。古文明书上说: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而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有福必有祸,有祸必有福,有苦必有甘,有乐必有哀,皆受相对之影响。必须找出对抗之道——替己方找寻一条逢凶化吉之道。
      涅无仁双目一亮,道:「一道围墙或许抵挡不住南军的强大火力,但绝对可达到拖延南军的功能,避免南敌军的长驱直入。而适当的围墙也能更容易的布置防御系统。」涅无仁注视着四大家将,续道:「他们想快,我们就慢。拖住南军在此越久,对我们越有利。涅无极的主力大军,今天一定会强攻,并会以大炮和火枪为主力。」
      四大家将躬身齐声道:「请二王子吩咐。」

      在杀声、炮声过后的寂静深夜里,涅无极在主帐中与四大金刚一起商讨今日战事。
      左易冷冷道:「立寨之要,必须安野营、歇人畜、谨营垒、严营门、恤病军、查军器、备火警、止扰害、责交通、惜水草、申夜号、设灯火、防雨晦、下暗营、诘来人、避水攻等。涅无仁具备一个卓越统帅的基本条件,是我们小看他了。」
      涅无极眼露精茫,道:「本来我在意的只有涅无常,却也低估了我这位二哥的能力。只道他只是个妇人之仁的公子哥,遇事优柔寡断,没想到他也多少流着我们王族的血。不过不要紧,他也撑不了多少。」
      右胜却道:「涅无仁表面柔弱,内心刚强;遇事冷静,审慎小心。不可小觑他的能力。」
      左易道:「先别说能力,说说实力。我们有对岸的先进武器,加上训练多年的将士,此战十拿九稳,何须再言?」
      涅无极瞧着左易道:「当初上王涅霸时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只占领了大片土地,还称霸了大草原。上王涅霸的将士个个骁勇善战,他也意气风发,自觉天下无敌。
      在一次与异族联军对战中,异族联军已经严阵以待,上王涅霸却逍遥自在,连阵局都尚未布置好。但是,他毫不为意,下令开战,并夸下海口,二刻的时间内便能将联军打败。身边的大将连忙劝阻道:『我方阵势尚未布好,不妨再多等一时半刻再下令开战。』但是上王涅霸根本听不进去,并说:『怕什么?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手下败将。』那次也造成他一生中的唯一的一次战败,也让大涅统一延后了好几年。」
      左易躬身道:「臣知错!」
      涅无极微微颔首道:「骄兵必败。以己之优,攻敌之缺。听令!」四大金刚纷纷起身。

      涅无仁手往上扬,烟花冲天而起,在高空爆起一朵火红的光花,燃亮昏沉云蔽的夜空。己方立时杀声四起,火把点点,朝南军冲去,表面看来果是声势汹汹。其实只是每人手执两支火炬,由既没有兵器甲冑,又乏弓矢的士兵虚张出来的把戏。骤眼瞧去,便像有近万人展开突袭。南军果然以大炮为前军,不断向中涅军轰击。此时,中涅前去引诱叫嚣的兵士,轻身闪躲大炮而回。南军不断前进。
      突然,不知哪来的千头龙马,角上捆着两把尖刀,带着火光,朝南军冲去。龙马后方,跟着万名拿着大刀长矛的中涅士兵,冲杀而去。
      龙马尾巴上系着一捆浸透了油的苇束。中涅军在马尾巴上点上了火,一千多头龙马被烧得性子发作起来,也不管南军大炮猛烈轰击,直往南军冲去。大炮笨重,想退也不是那么容易。
      南军只见火光炫耀,成百上千脑袋上长着刀的怪兽,朝自已冲过来了。许多南军士兵不知所措,乱了阵脚。别说中涅士兵砍死了多少人,就是龙马乱窜狂奔,被踩死的南军也不计其数。
      涅无仁发令道:「左右骑兵,冲!」士兵齐扬马蹄,龙马蹄声踏碎了所有的沉静。那蹄声天摇地震且整齐而划一,让人觉得他们一经发动似乎可以崩天裂地的感觉。此时天刚微亮,大旗飘扬在微风中。
      蓦地天色大暗,狂风四吹,雷雨交加。战场上呼喝四起,杀昏了头的两方将士,已经开始不辨东西。无雷、无电也提起大刀,加入战场,开始混战。他俩威风八面,所向披糜;刀锋所至,血水纷飞。
      两军混战中,火枪是无法发挥其优势。右胜在黑暗的雷雨交加中,如天神下降,拦阻中涅士兵的冲杀。
      「当!」无雷的大刀与右胜的长剑相交,火星飞溅。无雷的整条右臂和半边身子都麻木起来,他勉强迅闪一下,避过对方剑势,肩头撞在左侧南涅士兵胸口处,那人骨折喷血后跌。无电猛若迅雷,劲道强绝的也从后方给右胜一刀。右胜回身一剑,又是刀剑相交,发出震慑全场的一声巨响。无电在刀剑相交的一剎那间,整个人感觉上是身体先一阵空乏,全身脱力欲死。右胜的长剑刺往无电后肩胛,无电身子迅速往右闪躲,却留下一道血痕。无雷赶忙来救,右胜手中长剑化作无数眩人眼目的芒点,反映远近火把风灯的光芒,使人难以看清他的身形。无雷晃了几下,在龙马上吐了口鲜血。
      右胜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在大的雨都洗不尽他身上的血污。他笑道:「无雷、无电兄别来无恙!」
      一批大约百多人的中涅骑兵,正朝右胜围过来,左盾右刀,队形整齐。一人倏地以左手盾护住身体,右手刀迎头劈至,势道十足,劲风扑脸。右胜只是一剑,那中涅小将痛哼一声,人马跄跟连退十多步。
      无电仰天长啸,运尽余力使真气行遍四肢百骸,再满贯刀上,立时涌出森寒凌厉的杀气,刀气扑往右胜。
      刀风呼啸,劲厉刺耳。
      数声沉哑的响声后,无电十多处伤口同时洒出鲜血,触目惊心。无雷、无电隐入中涅骑兵里。右胜坐在龙马上冷笑着,却不追赶。而南军也在混乱中恢复过来,重新组织攻势。
      「嘟!嘟!嘟!」长号吹动,中涅退军,却退得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呜!呜!呜!」南军的号令也响起,不再强攻。
      「轰隆!」一声,打雷了!大草原被雨水洗尽尘埃,却洗不尽哀愁。众将士银白的盔甲上血渍仍在,却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的血,干涸的太久,就连雨水冲刷都洗刷不掉。那洗不尽的血腥还要持续多久?

      涅无茜一行人藏身在一株老槐树的枝叶浓密处,居高临下极目瞧去,远眺着下方远处战局的变化。
      莫莫无闻道:「涅无极那小子说打就打,毫不含糊。加上狂风小子带来给他们的火器,我看涅无仁是打不过他了。」艮艮狂风无辜的道:「别怪我!很多事情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莫莫无闻也不理会艮艮狂风,回过头瞅着涅无茜道:「走不走?还是帮下涅无仁那小子?」
      涅无茜急道:「如何帮忙?」莫莫无闻摇头道:「打是打不过,拖延一下而已。不知有为小儿有何高见?」
      有为先生仰望无光的天空,道:「也只能如此了。」
      莫莫无闻喝口酒,睇着忽轮明道:「你认为呢?」
      忽轮明心中涌起颇为复杂的感觉。他与涅无仁间的关系颇为微妙。既亲近,又像很疏离;既是惺惺相惜,但亦带着竞争和对敌的意味,恐怕谁都弄不清楚其间真正的情况。此刻正下着漫天大雨,让他觉得心里有着挥不开的淡淡忧愁。忽轮明心道:「成大事者一定要心狠手辣?战争一定要如此残酷?到底为何而战?」
      莫莫无闻不耐烦道:「离开这吧。他们输赢关我们屁事?」涅无茜连忙大叫:「不!帮帮他吧?」莫莫无闻耸着肩,有为先生看着忽轮明,两人默默无语。
      忽轮明忽然道:「该如何帮忙?我们都自顾不暇。」
      莫莫无闻哈哈笑道:「没有办法真正帮忙,但闹一闹倒是可以。」
      忽轮明道:「愿闻其详。」
      莫莫无闻的这番话若给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听到,定会满脑子茫然,不知所云。
      但忽轮明却是听得心领神会。
      莫莫无闻道:「他妈的喝三杯走吧!」有为先生笑道:「去闹个他妈的。」
      忽轮明笑道:「走吧。」
      涅无茜担心道:「这样好吗?没事吧?」
      哈哈大笑声中,三人往山下遁去。
      艮艮狂风在一旁安慰道:「有两位老头子在,定保师姐妹妹的情郎平安。」
      涅无茜瞪了艮艮狂风一眼,道:「噤声!」艮艮狂风吐了吐舌头,远眺里许外大草原处点点火把光芒移动的壮观情景。雨依旧飘着。

      南军主帐中,右胜神情严肃道:「没想到涅无仁那家伙会先攻,还有火马阵,打乱了我们的原先的部署。」
      涅无极闷不吭声,看不出喜怒哀乐。
      左易道:「看他们还有啥花招?不过强弩之末。」
      涅无极怒道:「你还没学到教训吗?」左易不敢再言。上通道:「其实左将军所言也相去不远,这只是他们的回光返照。」
      涅无极沉声道:「总之,全力以赴,不可掉以轻心。」
      四大金刚跪下敬礼,齐声答道:「臣知道。」
      涅无极摆手道:「起来吧。」续道:「我军伤亡如何?」
      就在此时,有为先生两人来到涅无极军中,被一队士兵拦住。忽轮明则隐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莫莫无闻运起真气,大声笑道:「老友来访,何不出来相见?」
      涅无极的笑声也在风雨之中传来:「老友忽然来访,真令人措手不及啊!请入账中一叙。」
      莫莫无闻笑道:「甚好,甚好。」
      两人从容的进入主帐,帐中还有南涅的四大金刚,站立两旁。
      莫莫无闻拱手道:「酒瘾犯了,前来叨扰几杯,有怪莫怪。」
      涅无极欣然道:「岂敢,岂敢,诸位请坐。只怕争战中,无好酒款待嘉宾。」
      莫莫无闻哈哈一笑,道:「乡村野夫,何须好酒?有酒便是娘。」
      涅无极眼光扫了下两人,露出了一瞬间的杀气,随即又恢复正常,道:「拿酒来!」接着道:「不知无闻兄来此有何赐教?」
      莫莫无闻正容道:「赐教是不敢当,但教训你一下倒还可以。」四大金刚闻言,脸露怒容。
      涅无极淡淡道:「愿闻其详。」
      此时,酒被士兵送上。莫莫无闻也不客气的将一壶酒饮干,道:「喝你一壶酒,说个故事还你。有两兄弟从小算是交情深厚。两人长到十八岁时,该外出谋生了。做父母的让两个孩子一起走,叮嘱孩子们要互相照顾。于是兄弟俩结伴而行。
      一天来到了一个山岗上,两人走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没想到哥哥一坐下就动了杀机,一定要杀弟弟。弟弟惊讶的问:『我是你亲弟弟啊!为何突然要杀我?』哥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杀你。』弟弟无奈的道:『我肚子饿,可不可以让我吃几粒包子再杀我?』哥哥毕竟还是哥哥,马上答应去给弟弟买包子。
      哥哥走后,弟弟坐在石头上等着,这时一位白胡子老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道:『你知道你的哥哥为什么要杀你吗?』弟弟道:『不知道。』老人道:『十八年前,你曾因为寻仇,在这里杀死了你的哥哥。把凶器就藏在了这石头下的麻布包里。』弟弟道:『你怎么知道?』老人道:『我是这土地上的神。只因为不愿再看到你们兄弟相残,才现身来告诉你。』弟弟赶紧翻开石头,打开麻布包,只见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上面的血迹仍然依稀可见。弟弟再抬头时,那老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弟弟看着锈迹斑斑的刀,心情沉重,等到哥哥回来,弟弟道:『我不吃包子了。』哥哥问:『我走了很远的路才买到的,你怎么又不吃了呢?』弟弟道:『因为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十八年前我在这儿把你杀了。可那时你没吃包子,我如果吃了包子,你再杀我,那我就又欠你包子了,所以你就直接杀了我吧。』说着把刀递给哥哥看,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
      哥哥听完也是心情沉重,想了想道:『我不杀你了。』弟弟问:『为什么?』哥哥道:『十八年前你杀我,十八年后我杀你,再过十八年你又要杀我,冤冤相报,何时是了?而且今生成了兄弟,就是要我们忘了前尘往事,相亲相爱。人世间情谊,再没有比兄弟亲情更深厚的!』」
      莫莫无闻说完,又自干了一壶酒。周遭只有莫莫无闻喝酒的声音。等莫莫无闻酒喝完,涅无极面无表情的道:「无闻兄是特地来讲故事的吗?」
      莫莫无闻缓缓道:「历史上,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屡见不鲜。我何德何能?怎能改变历史的重复上演?只是酒喝多了,想舒张下筋骨而已。」
      涅无极冷笑道:「有何不可?」
      一行人来到了主帐外。
      劲气狂飙,杀气漫空。
      右胜长剑扬上半天,化作一道激电,疾往有为先生颈项斩来,强大无匹的劲气,先一歨破空割来。
      左易则坐马运步标前,大刀循着奇怪的进攻路线,在丈许的距离内变化无方,似能攻向任何部位。
      这两人确是武功强横,而之前左易也隐瞒了真正的实力。
      有为先生迅疾无伦的连出几掌。右胜的身形立时一窒,眼睛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气势信心顿即减弱几分。最令其骇然的,就是他好似先知先觉般,在自己变化刚生时,他已微妙的移了位,使自己的攻击失去最大的威胁力;而更惊人的是当自己随之改变攻势时,他又先一步错开少许,如此数次之多,使自己有无处着力之感——就像是抓着滑不叽溜的泥鳅那种无奈感觉。
      这种异事右胜尚是初次遇上。一时间由主动变为被动,颇有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的苦恼,那能不把攻势放缓下来。
      高手之争,争的就是这一线之差。
      「蓬!」有为先生一掌拍去,右胜顿时吃了大亏。有为先生亦心叫厉害,无坚不摧的劲气侵入右胜体内时,立时遇上强大的阻力,竟给化去一半,否则只此一掌,足可教右胜吐血受伤。
      莫莫无闻体内真气若洪水暴发,在任督二脉先周行一匝,运□□,坎离相交,到手掌处时一股寒冷真劲,透掌而出,简单的化解了左易的大刀。左易也立即气势激增,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又连续几刀挥出。左易退了几步,脸上阵红阵白。莫莫无闻又欺左易及不上自己的数十年功力,加速前进,又是一掌。左易此时岂容退缩,只好舞出一片刀光,矮身护着自己,不求有功,只求自保。莫莫无闻另一手化掌为指,点中刀背。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之气,透刀背而入。左易大叫一声,猛地抽身急退。嘴角流出了鲜血。
      莫莫无闻哈哈大笑,对着有为先生道:「这两厮也非浪得虚名,我们走吧。」狂笑声中又传来一句:「好自为之,后会有期。」窥伺在旁的忽轮明,也随两人远去。
      涅无极脸色铁青。

      雨依旧下着,难道是上天也再哭泣吗?不会的,不会的。祂已经看到麻木。一旁的雀鸟儿成群错落的在树林上,梳洗整理自己的羽毛或和同伴嘻闹着。许多将士身上的鲜血仍未被洗净,胸前的伤口汨汨流着鲜血,但他们没有半分包扎的意思,只等待着下一次的号角响起。
      涅无仁在最高的望台上,居高临下瞧着南军调兵遣将,完成合围之势。南军的旗帜在不远处随草原的风雨飘扬。南军分成一队队的,再由不同组合的队伍组成更大的作战单位,遍布所能见到的大草原每一个战略点,形成一张笼罩中涅军的天罗地网,鼎盛的军容,足可令人丧胆。
      整个大草原给火光燃亮。
      南军绕丘而走的骑兵突然停下来,在各处丘坡下蓄势待攻,气氛愈趋紧张。涅无极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大草原上多达十万的南军同时叱喝和应,整个大草原也像摇晃颤抖,声势骇人。
      涅无仁朝己方三万多将士望去,微仰俊脸,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出击,务必带给南军更多的创伤,以保卫我军后方。大家跟着我冲,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有将士齐声喝道:「决一死战,虽死何憾!」
      涅无仁威武若天神,大声喝道:「你们听着,我军必胜,南军必败。」
      众将士随他一起吶喊。
      草原上空仍是乌云密布,却比前更深透莫测,更壮丽不可名状。
      号角声传遍草原,南军四方八面骑兵步军,潮水般涌至。当然,又是炮兵在前不断的轰炸,火枪在后,远距离射击。东坡的火势则随风烧过坡腰,数以百计的徒步南军战士,缓缓迫近,只要再推近五十来步,便进入中涅军的射程,但南军的炮弹与火枪,不知已夺走多少中涅将士的性命。
      一朵烟花在高空爆开作响。
      中涅军的箭如雨下,稍微阻挡了南军的进攻。
      涅无仁暴喝一声,运足全力,把一大石往南军掷去。大石先升高丈许,接着急旋起来,疾往南军大炮投去。
      涅无仁表现出惊人的神力和准绳。
      「轰!」
      大石正中一台大炮,还把大炮砸成粉碎。
      涅无仁拔剑仰天一喊,犹如天崩地塌之势,大喝:「冲!」众将士随他一起喊叫,声冲云霄,把南军的喊杀声全盖过去。他一马当先,一众亲兵追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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