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井如是》昭垣

7、Chapter 6

　　睁开眼时，天已微曦，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坐了整夜。
　　以前也经常这样彻夜不归，在外面消磨去整晚的时间，要么和铁男德男阿龙喝酒喝倒在路边上回不了家，要么彻夜彻夜地去飙车。
　　那时的浪荡的生活，现在想起，只觉得像一段与自己无关的记忆。
　　我抬起头，视线七十五度的地方是一个篮框，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做了一个射篮的手势，僵硬地悬了一刻，骤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最后选择停留的地方，还是篮球场。
　　到现在才觉得自己傻。
　　我的左手摸索去，摸到香烟和打火机。两年了，我还是会不自觉在深夜去便利店，走进深蓝中那一团透白的亮，还是会习惯性的买这两个东西。
　　烟和打火机。
　　我并不抽烟，却跟着铁男在一起习惯了烟味，也会经常在买酒的时候帮他们带这些。
　　烟夹在双指间，被火点燃，烟头一点在晨雾中亮得刺眼。烟在指间燃过，烟身被火一点点噬去，褪出一长截烟灰。
　　浪荡生活。不良少年。铁男。德男。暴打体育馆。
　　安西教练。湘北。樱木宫城流川彩子。赤木木暮。樱木军团流川命。
　　全国大赛。山王爱和丰玉。陵南海南湘阳武里。
　　四课不及格。猩猩大补习。樱木军团解围。每天的训练。
　　这许多的往事都如烟一般在指间烧尽了，我把它扔到手边的那堆烟头里，那里的烟头已经凉了半夜，我再燃起一支。
　　我凝视着烟头，听到了球声，然后抬头。
　　砰——砰——砰——砰——
　　我呆了很久。
　　直到一只球砸过来。剩余的烟身掉到了地上。
　　“滚开。”
　　我想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流川枫，轮不到你对学长这么说话。”
　　流川枫走了过来，捡走了球，“把垃圾也带走。”
　　我慢慢捡起那些烟头，把它们一起塞到那个烟盒里，把打火机塞了进去，怎么都塞不进去，最后干脆把他们握成一团，揉在掌心。
　　我起身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投篮，我走过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篮筐，三分线外的射篮，一连五个全部都中，切——无人防守有什么了不起。
　　错身的一瞬，他攥住我露在口袋外的手腕，这小子臂展很长，隔了一段距离还能够到，我顺着他的手往上扫过他整条手臂——这么长，真适合封盖。
　　他的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摊开的掌心有两枚OK绷。我抬起右手，夹烟的食指和中指都还滴着血，是烟烧灼到了手指，此时我才觉到疼痛。
　　我看着他，忍不住大笑，拿过，“你这小子挺可爱的嘛！”
　　流川瞪了我一眼，“笨蛋。”
　　“你敢骂学长笨蛋，你白痴，爱打架，讨人厌！”我忍不住指着他破口大骂，“臭狐狸！”
　　“无聊。”他单指转球，走开了，“想不到你也被樱木带坏了。”
　　我走出篮球场，回过头从铁丝网看了一眼流川枫，心里只想怎么会这么巧。那个不爱说话的学弟在里面跳投晃闪，我总觉得这一幕并不是很陌生。
　　管它呢，该回去上课了。

　　下午，社团练习。
　　我还在更衣室，清水薰微笑着推门进来，“三井君，照片。”
　　“忘了。”很想看看这个外表平静内心叵测的女人有什么反应。
　　“很好，”她环起手臂看我，“你的衣服也可以不用要了。”
　　“什么衣服？”
　　“就是你上次失踪的那套。”
　　“还给我。”
　　“拿照片来换。”
　　“我说忘了！”
　　“那拿到再说吧。”
　　“你为什么偷拿我的衣服！你这个虚伪的女人！”我跳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瞪着她，“虚伪！”
　　“哼。”清水撇过脸去。
　　“我不要了。”谁怕谁啊。
　　我冷下脸，打开置物柜的门，把那个女人晾在一边，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喂，清水，你知不知道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是谁的？”
　　我瞬时转过头去，清水的目光和我汇到了一起。
　　呵，洗衣机。

　　我走到外间，角落里的洗衣机里的确有衣服，看颜色应该是我的。
　　我打开洗衣机，衣服已经洗净并烘干了，我取出来，甩到肩上。
　　可是——衣服为什么会在洗衣机里？
　　“谁放进去的？”我回头瞪着清水，“你干的吗？”
　　“不是。”清水环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那黑发衬着雪白细致的肌肤只让人觉得漂亮得很亲近——明明是一副冷冰冰的死鬼样子，怎么会觉得亲近。
　　“是赤井放的，好像你是扔在洗衣机上，他洗自己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那是副队长工藤小五郎，终于记住他的名字了，看样子是很狗血兼八卦的人，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赤井有洁癖。他每天都要我们把社团教室擦得亮晶晶的。”
　　“哦？他是个大变态？”像赤木一样？洁癖=变态！
　　“去去去，谁说他变态，他只是有点洁癖而已。”
　　“喂，你们俩蹲在洗衣机前干什么？”我回头看过去，赤井忍！
　　身边的工藤的脸突然僵硬了，啧，真是个不会做坏事的人，我微笑了一下，“我们在说变态。”
　　“什么变态？”颇为深意的语气。
　　“蝌蚪发育到青蛙的变态。”变态发育是也，嘻嘻。好歹不及格的科目从来没生物。
　　“白痴。”谁说的？
　　我移过目光，只看到清水转过身子的背影，我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死爱装的女人。赤井在后面拍拍我们俩的肩，“训练去。”

　　上了大学，基本上还是打得分后卫。羽崎里约有二十来名队员，据说是因为篮球队门槛太高，能进来的实力都不俗。
　　这里的王牌叫岸本，真是个讨厌的姓，留着金色长发像个金毛怪。他也是打得分后卫，意思是我要挤进首发阵容，必须超越这个人。
　　先看看实力吧。
　　185cm，85kg，无人防守的情况下三分球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命中率（就得分后卫而言，挺差劲的……），中投超准且出手快，但姿势有些问题，浑身肌肉，力量很大，进攻起来像个装甲车一样，完全防不住。
　　打什么篮球，去打拳击吧。
　　也许是力量太足的原因，脚下的灵活性就欠佳，跳跃力一般，相比之下，赤井的球感和运动神经就要更加优越，由此控球能力，传球意识和突破就要比岸本好得多，可惜个子不高，进攻防守时身体上的冲撞会吃很大的亏。
　　跑步，击地传球，接次上篮，分组练习，这一天的社团练习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
　　却找到了一个一定要击败的目标。
　　在从前从未有过的，这样坚决而冷静的心境。
　　一种对敌人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