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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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正是鲜活在她脑海里的女孩——安彗。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也透出了猝不及防的讶异，可是只用一瞬，就被她那职业式的淡定给镇压了下去。
“你们好。”磨山温润的声音。这三字铿锵有力地在以漾心壁上敲击着，发出轰隆隆的回声，于耳膜处回响。没有梨涡浅笑，没有眯着眼睛。只有嘴角的一丝微抿，唯有眼眸里光芒的闪闪躲躲。依然是逃避的第一表征。
当然，以漾的视线同样无处可逃。像是狭路相逢的两个人，久而久之形成的一种默契。虽着急于寻找话语去化解抑或是逃离，却仍然需要在沉默中度过心灵的N个光年。一秒、两秒、三秒......毫无意义般地无限延伸，触摸着彼此的心灵，却箴口不言。
“你们聊吧，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心思细腻的子路再次将沉默打破，她知道即使是相对无言，以漾和安彗也必须面对两个人独处的时光。不能再当逃兵。她报以歉意的笑，手故意捂着腹部，随即以闪电的速度消失在她们的沉默中，留下更为拘谨的俩人。
阳光和煦，岁月静好。唯有走廊处相对无言的人，静默地消耗着初夏里的温暖。心灵在踢踏地舞动，却化不成言语，也冲不破上下唇的封闭。然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动，深陷进那郁葱的相思树里。看阳光舞动在嫩绿的枝叶上，看树叶在微风中摇晃，看树的影子斑驳并随风而动……同样地，在脑海里剪辑着过去那美好无比的一幕幕，宛若融为一体。
却她不知道她所思，她亦不知道她所思。最终终有一人划破长达无限时间的沉默。
以漾如玉般的音质散落，“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看到你给我的留言。”目光却依旧紧锁在那一抹葱绿上。
留言？！安彗心湖扑通一声响，她不知道以漾所言为何事。三年来，她从来都鼓不起勇气去联系她。
“安彗，你还在怨恨我吗？”仅存于心底的那一丝勇气终于被她提起，以漾终于将沉淀于心底长达三年之久的疑惑托出。视线也从葱绿上移到安彗的脸上，有些焦急，有点紧张。但无论安彗回答的是‘怨恨’或‘不怨恨’，她同样会感到害怕。她不希望等来的是这两个答案中的一个，如果怨恨那说明自己对她带来的伤痛何其深，用三年还不足以化解；如果不怨恨，那说明安彗肯定是违心地回答。她不希望安彗一直在活在怨恨中，也不希望她一直怨恨自己，更不希望她再一次有违心意用最大的宽容去包庇自己的罪过。
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一个问题，答案并不能用一个简单的是或否来敷衍。同样地，她知道自己回答是或否都极为不恰当，抑或说自己已然没有说怨恨的资格。不，是从来不曾怨恨。该问这句话的人是自己啊。想到这时，安彗才把视线折回，却又瞥见自己的寝室那半开半合着的门，将到了嘴巴的那一句“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换成了“我们去那边谈吧。”手指朝右边指了指，右边转个弯有个小亭子。那是她们最为熟悉的地方，那里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有关于她们的回忆，有快乐、有悲伤、有串铃的笑声、有对未来的憧憬……在那里，她们曾愉快地与孩子们嬉戏，她们曾安静地分享孩子们的心事与梦想，也曾在此一次又一次地刻写了最为诚挚的愿望——希望友谊长存，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幸福，特别是这些孩子们。
以漾和安彗肩并肩走着，阳光透过相思树在她们身上落在斑驳的影子。不一会儿，她们就看见了那亭子。那是一个极小的亭子，约莫只能容下五六个人。亭子周围都是相思树，只留下一条小道，供人行走。亭内设置有供休息的水泥长凳，其又与那支撑亭顶的四根方柱相连接。亭的顶部采用了极为普遍的锥形头，粉刷上金黄色，却一点也不流光溢彩。岁月的痕迹毕现，那金黄色印上了流水的痕迹，黏上了黑色的污垢。
好在，并不影响那一袭清幽。除却那岁月的痕迹，除却偶然飘落卧躺在大地上的落花落叶，一水玲珑总是以最整洁最干净的面貌现于世人面前。一尘不染，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仙子。
走到亭内，以漾将落在石凳上的几片落叶积攒在手里，如获至宝般地温握着。招呼了安彗坐下后，自己才坐了下去。内心里的拘谨不安与密麻聚集的猜忌似突然被这一抹清幽所擦拭而去了，心湖回复了平静。并不着急说话，以漾把视线所在手中那几片微微枯黄的叶子上，眼眸里流泻出一丝温柔。她觉得回到了过去，那时的心境，那时的场景……
“你还是很喜欢落叶？这点倒是没变。”安彗坐在以漾对面的长凳上，头靠在方柱上，看见以漾观赏落叶的样子，她不由得将话道出。这是她三年后的第一次勇敢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她顿觉得内心轻松无比，似有一股新鲜的纯氧灌入心底，每一个细胞都回归到最活跃的状态。
那磨砂温润的声音如花粉般散落在以漾内心，流溢出馥郁的芳香。她心情更为之一振，眼眸也蒸腾出一丝幸福的雾气。以漾抬起眼睑，迎上安彗的目光，嘴角微微泛出笑意：“你也还是喜欢将头靠在方柱上，这点你也没变。”
“可是……有些变化很明显，而有些变化则看不出来。”安彗急忙将视线移开，因为在与以漾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间失落感与愧疚感再一次充斥着她的内心。
以漾感同身受，她的那句话也再次勾勒出她内心里愧疚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了，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叶子上，思绪如落在清水中的浓墨散开了来。以漾强忍住内心深处的颤抖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话才出口，她却又后悔了起来。多么愚蠢的一句话啊！她对自己说道。
时间如同掉进了黑暗里，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前行的去路。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也如同落进时间的隧道里，找不到它所要追寻的答案。沉默，埋伏在孤寂阴暗的角落里，找准契机趁虚而入。在沉默里，风景成为了她们首选的盾牌，无意有意地将视线藏匿，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过往在牵绊阻拦，以至于唯有在静默中心灵才能较为正常地运作着。说出一句话，需要太多的勇气。
半晌，安彗才幽幽地答道：“好或是不好，其实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重要。”
“不，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以漾立即反驳了她的话。
安彗有些泄气，她了解以漾的执拗脾气。只要她坚持，谁也说服不了。“以漾，你不必觉得愧疚。我现在过得比你幸福多了，跟高苑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她尝试寻求另一种途径去躲避这个问题。
“可是你爱他吗？”如果你爱他，为什么大学时你经常无视他的存在、躲避他、排斥他？以漾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安彗身上，事实上俩人的视线都各自飘散，没有丝毫的交集。她们都害怕触及彼此眼里的情愫，也害怕泄露出自己的情愫。
“这重要吗？”安彗的话语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眼里却氤氲着一袭雾气，前方的相思树在她眼里也如同打了马赛克般扑朔迷离起来。
“对不起，安彗。”以漾微叹了一口气。她也同样知晓安彗的执拗。事过境迁，留下的只有长达永恒的伤痛。任何的安抚似乎都毫无用处。
安彗的视线这才聚焦在以漾脸上，填充在她眼里的皆是愧疚。“别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
酸涩也窜上了以漾的鼻喉，听到安彗说的话时她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兴奋，她擤了一下鼻子后说道：“安彗，能把过去所有的不开心都忘记吗？我们还能继续当好朋友吗？”一连串问了两个为什么，她急切地想知道她们的友情是否好有回转的余地。
如串珠般的眼泪从安彗眼里滑下，“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以漾微怔了一下，但随即站起身来，朝安彗的方向走了过去，用没有握住落叶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感慨地说道：“当然，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
“你真的能够抛下过去所有的一切吗？”安彗仍然觉得不可置信，她不能阻止自己不去顾虑，那个密封在心底三年之久的秘密。
“当然。无论谁对谁错，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学会往前走。”以漾抬头望天，那一瞬间她觉得阳光变得更灿烂了，蓝天更蓝了，相思树更加青葱了。她知道自己将重新拾获那一份丢失了三年之久的友谊。
我们要学会往前走，不是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纠结都是由心而发，如果若非心一直缠绕着过去，若非心不肯懈怠，那就没有这一切痛苦和纠结，就没有这三年的分离与悔恨。
可是谁让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心呢？每一颗心又都藏掖着无数个秘密，所以定然不能全然纯化。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