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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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又悄然而至，距离依旧是距离，没有人愿意再踏出那一步，没有人愿意再承受或让心爱的人来承受过去的惩罚。可是思念却冲破一切桎梏，狰狞地撕咬着每一寸肌肤，留下猩红的血迹，体无完肤，不能自已。
那天之后，以漾患了重感冒，身体和心理都处于极其敏感的状态，但也因此有了理由去请假，以漾很少请假，不爱请假。也不愿意去医院吊瓶打针，她只惯性地拿家里剩存的维生素C和感冒冲剂来缓一缓，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重感冒着实让以漾郁闷了一番，一个人生活，生病了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如比平常生活自理起来更困难，有些无奈，有些悲凉。就比如说你要吃一顿饭，喝一杯水都要比平时麻烦许多。
生活关了一扇门，必然会开启另一扇门，而且这扇门一直没有上锁，那就是亲情的门。正当以漾百般无奈、极度隐忍时，母亲和子路来了。自母亲上回生病以来已经有好些时日，以漾虽心生愧疚，但也没有勇气踏进家门，只是托子路帮自己捎了些补品和药物回去。子路似乎是父母和自己之间的桥梁，以漾虽然一直刻意避开她，但却不得不从她那里获知一些关于父母的消息。表面上是漠不关心，其实关心在乎地要命，却又甘于当别人口中的“没心没肺的女儿”。
然后她连叫声妈也觉得有点吃力，太多的情愫卡在喉咙里，加上重感冒引发的声带紧绷，可是还是要坚强的，不带一丝动容。
“你这是何苦？”她妈妈只是扔了一句话便直接走到厨房去，给她熬起粥来。
最爱喝的鱼香粥，香味逸过来的时候以漾就有点热泪盈眶，但倔强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在她们面前渗出一滴眼泪来。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认真地看着她把粥一口一口地吃完，子路也很少说话，交代了公司对支教的安排，替以漾洗了些水果收拾收拾了客厅，一点也不像拘谨的客人，以漾有几个瞬间慌神了，以为子路是她，那个会照顾人体贴入微的子路。
生活总会有一些相似的重复，不一样的人可能会遭遇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人在不同时期也会经历相似的情境，可不得不喟叹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就像现在母亲照顾生病的自己，一样的情境，可心境却千差万别；就像现在有一个女孩替自己收拾凌乱的房间，而此女孩却非彼女孩。
这大概就是时间的魔力吧？总是翻云覆雨地调换和更变着生活中的人事物。
喝完粥以后，以漾的额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顿觉得人轻气爽多了。半个小时后在母亲和子路的督促下她吃下几粒药丸，困意也随之泛了上来，还打了个哈欠。母亲似乎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随即就以一句“吃了药，去睡觉吧”结束了一切的尴尬和无言。
屋内静悄悄地，卧室里的以漾并不知道她们离开与否。只紧闭着眼睛，不留罅隙，害怕眼泪找到缝隙钻出来。
然后睡意慢慢靠拢，可能是药的缘故，竟睡得相当安稳，可不久便进入了一个梦境。
……
阳光温顺，透过相思树的枝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梦幻的颜色，描绘着梦中人的喜悦和欢畅。男孩在女孩右手的无名指上轻轻套进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粒红豆。
“以漾，毕业后结婚吧。”
不是钻石，而是一粒红豆，犹为引人注目，犹为别出心裁。女孩望着男孩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点了点头，眼角渗出了幸福的泪水。
梦里的镜头却突然晃动了，移向另一个情境，出现一张被打了马赛克的脸，以漾越想看清楚，那张脸却越发模糊，只有她嘴角狰狞的笑让人心颤。
“你还有什么资格？”诡异悚人的声音。
……
那句话彻底地打断了以漾的梦，她被惊吓得醒了过来。还有什么资格？额头挂满盈盈泪珠伸手一抹化为手心里的水层。不知道是因为药物将汗水逼出，还是由于惊吓。人是轻松了不少，但内心还是一惊一乍的，不敢去回想那个梦，不敢去想那句话。
她起身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空无一人，却收拾得相当干净。打开电视机，又发现客厅茶几上留有一张字条。“以漾，厨房有姜汤，凉了的话就热一会再喝。我们先回去了。”母亲的字迹，多么娟秀的字体啊，字里行间又透出几分苍劲。以前的以漾老喜欢模仿母亲的字，却总不是达不到母亲的境界。
纵使自己多么残忍、多么无情地对待那个家，可爸妈还是那么关心自己啊！以漾对自己说道，内心又添了几分愧疚，原则上的砝码又被移动到亲情那边，孰重孰轻，以漾竟一时无法分辨出来了。鼻子忽然有点酸涩，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亲情总是源源不断地从四处汇聚而来，有血缘关系的，无血缘关系的，长久的，短暂的，有时可真实触摸，有时又悄然离去。如空气般，具有流动性。
不是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是自己一直抗拒它，为了所剩无几自以为是的原则。原来幸福有时候是可逆的，自己在化学式的左方，而父母在右方。在抗拒流向自己的幸福时，同时也剥夺了父母获得幸福的权利。
为什么现在才想通呢？
你没有勇气跨过那一道坎，你没有勇气去面对对与错、爱与恨，而是自以为是地逃避、推卸。母亲训斥自己的话，声音由小变大萦绕在耳。
不知道还要矛盾多少回，不知道要如何走出第一步，不知道是否还有资格。于是时间分秒流逝，遗憾与后悔慢慢积累。越走越远。
*
“妈，你怎么又来了？”下午四点多，薛妈妈再一次来到了以漾的住所。
“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
“饿了吧？我从家里煮了饭菜，给你热一热。”说罢，欲往厨房走去。
“妈……”
“怎么啦？”并没有回头。
“谢谢你。”然后以漾听见自己越来越小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空气中不停地跳跃着，捉摸不透。
依旧没有回头，以漾可以看到母亲的肩膀抖了一抖，然后母亲说：“以漾，你父亲他这么多年一直活在愧疚中，也一直在赎罪。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的好丈夫，你的好父亲。”
“可是……”
“没有可是，你爸这几年不但资助她出国深造，还花钱帮她治好了脚伤。不要再有可是了。”
“妈……”以漾从未听父亲提及过这些事情，就算在自己指责他的时候，他也从未驳上一句。
薛妈妈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以漾，你应该给你父亲一个辩解的机会，这些年来他不是他不为自己辩解，而是你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我知道你父亲在你眼里都是完美的，慈祥、包容，你一直把他当做你做人的榜样，所以你不允许他犯错，也不容许自己出错。他当年酒后驾驶撞人后还逃跑是极为不对，可是你……”
未命名的恐慌，以漾急忙制止：“妈……”
“你让我说完，蓝聿为了救你而出车祸，你却不闻不顾拂手而去。你又把良心放在哪里？你父亲用了大半辈子去赎罪，可你却没有尽半点气力。”
原来有人知道了，为什么有人会知道？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以漾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只木讷地不停地问着：“你怎么会知道？”
薛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抱住两行清泪的女儿，又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漾儿，妈妈一直都不愿意提起你的伤心事，也不会再深究过往，我是心疼你，心疼你父亲。我多么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回到以前快快乐乐的日子。”
可是我还能回去吗？我回不去了，他为了救我而出车祸，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就转身离去，她说我没资格，她说我不配，她说她会照顾他，她说他早已经不爱我，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她所看见的那一幕……记忆如同滚落在地板上的毛线球，拖出长长的线头。
“漾儿，去面对吧。一切疑惑都会解开，不要重蹈……”薛妈妈忽然怔了一下，她其实想说的是“不要重蹈我的悲剧”，随即又接上其他的话，“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爸爸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亲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