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醒魂师 [星际]》夜鲮

41、突如其来的声音

　　对方才博吉脱口而出的这句复述，会客厅内的几人均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蒂勒将军从沙发上一下站立起来，与脸色有些凝重的财政部长一道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议长大人的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那位身材高大挺拔的少军长大步向自己走来。

　　“等等，我们还没有谈完！”

　　博吉下意识地伸手阻拦，但从高过他快一个半头的上方，居高临下如针芒刺背的冰冷视线叫他本能地缩回了手臂。

　　“如果要按照之前的提议，卡冈图雅与议会永远都没有合作的可能。”

　　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停顿的长腿斜跨一步，阿尔贝目不斜视与他擦身而过，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外疾步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花园，伸手从左腕上摘下泛着银光的腕圈式折叠储存纽，阿尔贝刚准备把它抛掷出去时……

　　背后，一抹身影从奢华的宅邸中冲出来，被她重重向外推开的门扇内，同时响起一记拔高的怒吼：“奥莉薇亚——！”

　　无视消失在门后的喝止，提着裙摆直奔下台阶的少女发现前方尚未来得及离去的背影，瞬间收住脚底急促地冲势，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颇有些尴尬地，与那双闻声偏过头来的淡漠灰瞳正面对上。

　　奥莉薇亚：“……”

　　阿尔贝：“……”

　　算起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碰面。

　　不，更准确的来说，她是记得这道冷静的通过光甲扩音器传递出的声音。

　　首次在实测星上的糟糕情形奥莉薇亚不愿再多作回想，可当时这一位的出现着实叫人印象深刻——

　　剿灭崴鲁苏所展现出的一边倒的强大压制力，以及操纵光甲时如神般惊心动魄的迅捷身手，令同样身为光甲师的自己为之深深震撼，还有，自惭形秽。

　　若是实力能达到那样的高度，是不是她的队友就不会惨烈牺牲了？

　　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奥莉薇亚都在脑海中回放这个念头。

　　看着眼前神情平淡的男人，想起自那之后还没有机会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奥莉薇亚诚恳又颇为黯然地笑了笑：

　　“谢谢你，军长大人。”

　　“无妨。”

　　阿尔贝并不是没有看出面前这个少女低落的神色。

　　作为圣梅郎作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老奥尔夫冈对于他的培养不仅仅只局限于军事作战，还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在诡谲的政治层面上，揣摩人心是一位合格统治者的第一课，所以，只需稍作回想，就能大致猜出对方这种沮丧的情绪，所为何来。

　　可是，既然选择了成为光甲师，那么肩上就必然要扛起无数条沉甸甸的生命。

　　血路也好，死亡荆棘也好，哪怕脚底铺满了队友的残肢断臂，都要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使命及职责，继续坚韧地走下去。

　　习惯它，战胜它——

　　这就是一名光甲师作为军人的命运。

　　也是对那些阵亡逝去的生命，最大的敬意。

　　因此，他并不多言，只言简意赅的给出了两个字。

　　相对无言了小半刻，奥莉薇亚颓唐的哀思没有持续太久，眼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阁下，你也是去找夏添他们么？”她抬头认真道。

　　尽管才得知她的父亲是那个愚蠢政治阵营中的一员，但他们之间的首度照面却是在夏添遭遇危险，得到她莫大帮助的时候，而且一般情况下，预备役军人的身份总是能让他多出些另眼相待的态度。

　　于是，一向将人事看得分明的军长大人，并不介意释放些许的善意。

　　赞赏的看了眼这个很快调整好心绪的少女，阿尔贝微点了点头。

　　“走吧。”

　　霎时，两道一白一红的光芒自圣杜伶的城郊冲天而起。

　　.

　　彼特口中的疯狂提议，被监摄镜头一句不漏地记录在每一台直播视讯里，其中也包括考场内那四幅巨大的光屏。

　　话音落下，夏添不由得一怔愣。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他并不惧怕这些亚人把自己当作人质，怕就怕……

　　下意识地飞速转过头，余光却已经瞄到屏幕上，那个眼神暴戾的护卫队员迈开极快的步子朝着左下角走去，若将镜像翻转过来，正是自己与身后那座考室所在的方位。

　　立刻，第二脚接连而至。

　　狠狠地冲击砸在门板上，’咚——！’地一声将守在门口的那位惊得原地跳起来。

　　“你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别白费力气吗？！”那个男人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照理说，如此不同寻常的声响理应引起已然接近的注意力，可奇怪的是，自前方过道急行过来的彼特却仿佛没有看到这里发出的动静，把他们当成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

　　只不过，当经过这里时，他微微转向的目光与那副红瞳在空中交错了一下，这极其微妙迅速且不易察觉的一眼对视没能逃过夏添的眼睛，在他脑海中的某处倏地点亮了一道光。

　　“是你？”

　　“嗯？什么？”

　　门外的亚人显然与他没什么默契，只回过头诧异地挑了下眉。

　　来不及再与他多加争论，彼特已伸手拉开了后面那座考室的玻璃门，然后大步踏进去，毫不怜惜地一把拽住了耗尽所有体能倚靠在隔墙上的贝瑞！

　　从事件爆发的伊始，这个娇软柔弱的少女始终都没发出过哪怕一声的尖叫，这使得全副精力都用来关注事态的夏添无意中忽略了她。

　　而就如眼下一样，尽管那支盈盈不足一握的纤细手腕被蛮横的外力强握住，掌下丝毫没有控制意思的力气大到足以捏碎她的骨头，但除了眼角顷刻间沁出的几滴泪光之外，就连一丝痛呼都没有从那张死死紧咬的苍白下唇里逸出来。

　　她只强撑着自己忍不住颤抖的身躯，昂起头，直视对方！

　　“哈哈哈…… 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要比外面那些个软蛋硬气的多！”

　　贝瑞的目光让彼特消散的理智稍稍回拢了一线，但也仅仅是一线而已。

　　接着，他又立刻发狠地扯起她： “真是可惜了……这位开拓师小姐，你要怪就怪管制局他们吧，我别无选择。”

　　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脆弱的身体被拖出来，夏添全然失去了淡定。

　　“贝瑞——！”

　　被拉扯着走地跌跌撞撞的少女转过头，在看向夏添的一瞬，努力克制的泪水终于漫出眼框，淌过那张如花般美丽的脸庞，她无声地冲他摇了摇头。

　　紧跟地，凶猛的又一脚踹上门板——

　　门口的男人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沉默地盯着夏添。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门锁四周那些浅淡的细缝，正在缓慢地逐渐变深……

　　.

　　光屏前，面无表情的蓬佩奥瞬间沉下脸，之前的按兵不动全因他有自己的盘算，可这份当机立断的计划之中并不包含要将向来忠实拥簇自己的下属后代扯进其中的范围，何况，这名下属的家族还位列十二席。

　　事情比他预想的麻烦些了。

　　于是，一度单方面中止良久的通讯，只能被迫再次提前开启。

　　“彼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哈，误会？”

　　将少女往脚边一推，听到声音的彼特仰起头讥笑道。

　　虽然精神上早处于理智崩塌的状态，但他还没有完全忘记自己的目的。

　　“先前处决了两名开拓师你都没有出声，现在却说误会……这位大人，你说的误会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这种被人制肘颇受冒犯的感觉很不好，特别是来自于自己管控之下的亚人。

　　蓬佩奥此刻的脸色极其森冷，但吐出的话语却依旧平静无波，听上去甚至有些耐心十足的安抚意味。

　　“刚才没有及时回复你，是因为我需要将你的意见汇报上级……”他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总局长的回复是可以将你们的要求列入议题，但…… ”

　　后面半句刻意停顿了一下。

　　“列入议题？你或许没听清楚，我的要求是即刻执行！”彼特怒道。

　　“即便是最快的执行也总需要时间的，当局已经在召开会议磋商此事了，我相信他们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信口开河地凭空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会议，蓬佩奥继续说。

　　“但即便是最快的执行速度也总需要时间的，我比较担心的是考场中的这些孩子，他们是否能撑得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彼特警觉地眯起眼睛。

　　“彼特，你看，这些孩子他们之前经历了上半场的赋能考试，现在再遭受这样的惊吓，我想他们的体能与精力已经接近了极限，甚至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我希望你能让他们稍事休养一下……”

　　盯着镜头下的人，蓬佩奥放出第一根鱼勾。

　　“你想让我放他们出去？？这不可能！！！”彼特当即激动地一口否决。

　　“不，你又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让人送点水和食物给他们，否则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难以支撑。”

　　“送水和食物？”

　　“对，只是送一些东西，我会安排几个不造成任何威胁的普通人进来，你们可以搜身，确定安全后再让他们分发物资，当然，也会同时准备一些给护卫队员，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接着，循循善诱地在鱼钩上添点鱼食。

　　“呵，谁知道送来的食物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休想！”对于管制局压根不信任，彼特不假思索地反驳。

　　“你放心，有这么多的人质在你们手里，你觉得管制局方面会冒这个风险吗？况且，你们可以不吃，或者找考生来替你们事先试验一下……”

　　然后，准备齐全的鱼线被甩入池面。

　　“但完全拒绝这项建议我个人认为是不明智的，毕竟彼特你不会愿意看到，在总局做出最后的批复之前，就有大批的考生因为缺水少食衰弱而亡吧？”

　　“……”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亚人护卫队显然占据着优势，但优势的基础是建立在他们握有人质这枚筹码，倘若那些考生真的发生衰亡的情况，难保管制局不会……

　　翻来覆去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尽管心有不甘，可彼特又不免因为这番似无漏洞的话而产生了动摇。

　　沉默半晌后。

　　“那运送食物的人数必须控制在十人以下。”

　　“这恐怕太少了，整个考场的考生再加上你们近两千人，输送这么多的物资起码需要一支一百人以上的队伍……”

　　蓬佩奥用一种幽幽的口吻作出了最后的蛊惑。

　　“东西我们可以自己分发，只准许五十人进入，不能再多了！另外，你们可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 ”

　　狠戾地将手中的武器抵上半伏在腿边的那只形状优美的后脑勺，觉得自己掐准了对方的咽喉，彼特底气十足地威胁道。

　　而光屏的另一头。

　　望着里面那条刀俎下的死鱼，总局长绷直的薄唇勾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

　　听完彼特与’虚空之音’间的谈判，男人显得遗憾又嫌弃地摇了摇头。

　　“啧，不出所料，这些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果真指望不上，单一天属的缺点实在太明显了。”

　　“你指什么？”

　　见贝瑞的处境暂时性安全，在短暂停下了攻击的空隙，夏添敏锐地抓到了他最后一句的似有深意。

　　“我亲爱的夏添，虽然你当了十八年的亚人，却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种群啊！”

　　定定地望着他，红瞳笑眯眯地弯起来。

　　莫名其妙的感叹让本就焦心的少年眉宇深皱，开始不耐烦于这种语焉不详的绕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看来我们得提前想办法跑路了。”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男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语调轻松地说。

　　.

　　于这场对话结束的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队衣着各异却显然是圣杜伶市平民服饰打扮的普通人，低头静候在缓缓移开的重门之后。

　　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护卫队员警惕地驻守在门口，自他们甫一现身便迅速地围拢上去。

　　将每个人及各自携带的物资里里外外地仔细搜查了一遍，又见这三十人里大多是中年以上的年纪，其中甚至还不乏年长的老人，便稍稍安下了心，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入内。

　　此时此刻，考场中几乎所有护卫队员的心里，都生出了隐隐的兴奋：

　　向来高高在上的管制总局，居然能有乖乖俯首帖耳，遵循亚人开出条件的一天！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所提出的那些改变亚人未来的要求，也不会是一场空梦？

　　所有人，都在这样希冀着。

　　但是，就在他们戒备包围着这些人一起向考场内部行进时。

　　从这队看似平平无奇手无寸铁，甚至每一个都显得战战兢兢的队伍里，突然听到了声音：

　　“把你手中的武器放下。”

　　这听上去极其平淡，如同日常生活里一句语气随意的低声陈述，却像是一只直直伸进脑海里的手，将他们大脑里亿万神经元里的某一根，轻巧地反拨了一下……

　　——把手中的武器放下？

　　——好的，把手中的武器放下。

　　完全不可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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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难写，因为要描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所以写完又删，大半都重写过，才搞到这么晚，心累。
不知道小可爱们能猜得出来这个梗是啥吗？
希望你们猜出来，又不希望你们猜出来 ，嘿嘿，真矛盾。
看文愉快 ，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