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七夜》若诺成灰

17、第 17 章

　　在“若苏阁”中独坐一宿，若依在黎明的阳光中再一次嗅了嗅这里的风的香味，荷花早已落尽，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又是两匹骏马，一如来时一样，黑马上坐着翩翩少年，白马上坐着美丽的少女。只是，物是，而人非。
　　离开的路是漫长的，若依和幕白赶着路，却在心底里有着不想离开的冲动，好象有许多不安，而且在半月后竟然得到了证实。
　　有人说七夜的马家被当今圣上定为反贼，要株连九族，少侠幕遮闯了刑场，救了马少奶奶，已经在逃亡了。
　　若依听到后，立刻上马，掉转马头，赶回了那个叫七夜的小镇，那个她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的地方，任幕白在身后怎样唤她幕依都唤不回。
　　普救寺、周家大宅、幕遮的小屋……能找的地方，好几个月了，若依把幕遮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可是依然没见到幕遮的身影。
　　一夜，若依从七夜郊外的一间破寺庙门前经过时，隐约地听到了有女子痛苦地呻吟，便想进去看她一看，进门却是喜极而泣，幕遮、飘零！只是，细看之下，飘零额上布满汗水，手捧着肚子，痛苦的脸开始变得狰狞，幕遮挽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她嘴边，她却固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点一点，咬出了猩红的血。
　　幕遮听到若依的声音，欣喜的回头，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若依甚至开不了口怒斥他的傻。
　　“飘零怕是快生了，还不快去烧些热水来！”若依只能运用自己有限的知识来对待飘零了。
　　火苗饥渴地舔着锅底，在三更的时候，飘零终于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很漂亮的男孩。但是她太累了，于是就晕了过去。婴孩的第一声啼哭让若依在那个瞬间觉得好有成就感，看着他粉嫩的小脸，若依觉得要是个女孩，怕比他母亲还要漂亮上几倍。
　　“师兄，你看……”若依抱着孩子，转头灿烂地对着幕遮笑，突然发现有一支箭急急地向她飞来。
　　幕遮刚好也看到了那支箭，便毫不犹豫的飞身，用自己的身子再一次承受给箭射穿的疼。
　　跌在若依的身前，双臂搭在若依的双肩，用自己的身子死死地护着若依，幕遮心满意足地轻轻唤了声，“若依……”便吐出了不少血。
　　若依泪流，她知道了，他也是在乎她的，在同样的情况下，她和飘零一样，是可以让他效死的。她突然明白了，不管幕白怎样温柔的叫她幕依，她还是喜欢别人叫她若依，特别是幕遮。
　　她放下孩子，把幕遮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眼泪打在幕遮的脸上，“你怎么这么傻，我可以挡掉那支箭的……”
　　他努力地睁大了双眼，失神地望着若依，然后，费力地牵了牵嘴角，但是，只是这样小小的努力，他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细的汗，扎的若依眼里不断地涌出酸酸的苦涩。“……你……瘦……了……”幕遮灿烂地笑，甚至好象想抬一抬手，抚一抚若依的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幕依……”幕白的声音从寺外传来，“快走，他们人很多，我怕挡不了多久了！快！”
　　“……照顾……好……飘……”幕遮没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在笑容中离开了，似乎很开心他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若依听着，却已然没有了不甘。她突然发现，她用尽生命的所有等待，不过是在等着这句话，“你瘦了”，对，不是我爱你，也不是些山盟海誓的诺言，只是这句，“你瘦了”。
　　爱与不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她只希望他回来，哪怕是他只是再看她一眼，甚至哪怕他永远不再看她，哪怕是他和飘零永远在一起……
　　如了她愿，世界上果真只剩下她一人，活着不过是挣扎，不过是行尸走肉，然，她可以选择死吗？他最后的愿望，她能够不答应吗？
　　痛苦又怎样，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若依放下幕遮的尸体，抱起飘零和孩子，逃离，活下去。只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永远的留在那所破庙，留在幕遮的身边，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