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千花

4、薄红 粉红

　　七、薄红
　　现在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和小莙的孽缘依然未解，直至今日，我们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如今住到了同一间租赁的房。
　　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是一个很儒雅的男人，比她大了好几岁，因此特别地宠爱她，直接导致小莙的坏脾气不但半点没收敛，反而越来越有气势了。对此我难免有些愤恨，但，爱情是这么美好的事，被爱情笼罩的小莙是如此的光彩夺目，我又还能说什么呢？
　　而我有我的船。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船。两年前循着网上搜集到的资料，在本城一家很偏僻的模型店，我找到了第一艘属于自己的蒸汽船。店主本人是模型的超级发烧友，因此店内有很多很稀罕的东西。蒸汽船的主要配件几乎全是从国外进口的，价格昂贵得惊人，但我还是想方设法存下了那笔钱。而那只船从头到尾全部是我在参看说明书之后，在店主偶尔的指点下，自己独立拼装的，包括难度最高的蒸汽机的安装。
　　在那之后，我又陆续为自己配制了另外两只船，现在我的房间里最大的那个柜子上，就骄傲地摆放着这些战利品。
　　周末的时候，我偶尔会和通过那家店认识的同好，一起相约去固定的河塘试船，每当看到自己心爱的船只在广阔的水面上酣畅游走，那种充实的感觉，是很难付诸语言的。
　　小莙依然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模型船这么奇怪的东西，但她已经学会了不再刻意提起。只是在见到我房间内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那艘古旧的蒸汽船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会浮现出一些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我从不敢深究。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我大概很难回复正常的生活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在我懂得了那个男孩对我的重要性开始，我就逐渐把自己圈定在一个莫名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很单调，很空旷，一片苍白。
　　我不知道那种越来越无法割舍的感情是不是该被称□□情，但是我却很清楚，我可能已经没办法去爱上什么人了。
　　我已经失去某种东西，在很早很早以前，当我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我就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拼图，然后遗失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大块。
　　而它再也找不回来了。

　　八、桃红
　　我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周偿。
　　那天我本来只是随便逛着街，不知不觉就走去了那间卖模型的店，说起来也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过来这边，于是我索性随遇而安地仔细端看起新到的一批货。
　　看到一半，店主和什么人说起了话，我无意探听别人的对话，便沉下心来继续赏看橱窗里摆放的某只造型相当不错的船，看着看着，忽然听到店主说：“周偿啊，什么时候你也把你家宝贝带出来遛遛……”
　　我当时就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轰”地一声，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坍塌了，我呆滞了半天，才想起应该怎么办，于是我抬起头，缓缓地将视线绕到收银台前的那位个子高高的人身上。
　　真的是周偿！
　　不是同名同姓什么的，也不是我在做梦，反而白烂得如同一出偶像剧。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小男孩模样已然再不复见，但那张脸，的的确确是周偿的脸，秀致的眉目自然不再幼嫩，可也只不过是将以前的脸放大了数倍，并将线条加粗了一些。他笑吟吟地说着话，就连笑纹都和以前一样。只是声音已经不再清脆，而是彻底变成了成年男子的淳厚。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主角，他已经有了他的女主角。那个在一旁弯腰凝视着橱窗的女孩，我听见周偿柔和地对她说你要慢慢选。
　　我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忽然没办法作出干脆的判断，我不晓得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会希望在这么突兀的场景里遇见所谓的童年好友吗？可是如果不去的话自己又会不会甘心呢？
　　很快，我就知道我不用选了，就在我准备就这么落荒而逃的时候，我听见了周偿似是犹疑而不确定的声音：“你……是桑夏？”
　　我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看到22岁的自己，会不会一眼就认出那是谁。
　　可是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声“周偿”，我未必认得出眼前这个人。我对于我的记忆力向来没什么信心，即使是关于周偿。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许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努力扬起一张笑脸，伸一只手到他面前，惊喜而又自制地说：“周偿，好久不见。”
　　剧本再烂也只能这样演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当我颤抖着抬起我的手，却发现有什么正从眼眶里奔涌而出。而后，我居然就这么蹲下去，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了起来。
　　“你果然还是很爱哭啊……”像是叹息一样的，周偿的声音。
　　“可是如果你还不起来，店长大概会以为我欺负你了。”笑笑的。
　　“你真的不起来啊，再不起来我就只好陪着你一起哭了。”有一点点哽咽。
　　……
　　于是，就在这么没营养的对白里，我们算是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