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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有时,即墨七会怀疑自己是否有点自虐倾向。
      生长在病态家庭里,从小得不到爱,结果,他最终也没能学会自爱。以前会天真的为了引起别人关心而弄伤自己,而今则会为了保护千疮百孔的心而去习惯伤害。
      越是畏忌,越要面对。久了,也就不在乎了。
      既然不在乎,人自然没了弱点。
      于是,不再会受伤。
      千水城的城主或许把自己的儿子当蛇对待,抓蛇打七寸,对付儿子则压制命门。即墨七不是无懈可击,相反,他身体根基尽毁,每一处皆为致命要害。手腕曾经承受过非人的凌迟,薄如琉璃的皮肤贴在一握即碎的腕骨上,铁器摩擦撕裂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城主的手毫不留情的握在旧伤处,掌心桎梏,暗地施压。那力道深至骨髓,脉络渐渐淤塞了,即墨七感觉五指发麻,几乎捏不住一角衣袖。
      可他偏不放手。纵使手断掉,依旧固执的不肯认输。
      少年的神色明显变化了,由罕见的清冷转为久违的尖锐。季倥竹忐忑不安,白虹拭目以待,而城主则若有所思。
      过去,他总冷眼旁观这个儿子的胡作非为。一晃眼,十三年过去了,原以为这孩子迟早会自我毁灭,没料到事有转机。大难不死之人,总会有脱胎换骨之态。世人常言,子不教,父之过。他本不愿承认的,可自己,确是教不得这个儿子……如今终要放手了吗?
      “适可而止。”城主忽而开口,视线未离开七公子半分,话却不知是在说谁。
      没看清城主如何动作,但闻一阵撕缎裂帛之声。即墨七手上力道一松,低头看去,握在指间的已不是衣袖一角,而是一块绸缎。
      乌蚕丝织的无缝浴衣,原本价值连城,一旦断开一丝一线,整件衣也便一文不值了。男人毁掉它,只因它成为自己的束缚。作风干脆利落得叫人胆寒,嘴上却还冠冕堂皇:“你既喜欢,拿走便是。”
      今日看中袖子,他便给他。呵,好大的见面礼。
      即墨七收下破布,出奇平静,平静的继续火上浇油,对这位陌生父亲说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明日我若贪上你的位子,你也能给?”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的便是你的,总归逃不掉。”倒有些一语双关。
      即墨七点点头。他不习惯卑躬屈膝,就这么点过头,反身让季倥竹领他回去了。言行举止坦荡自然,一时竟也使人忘了指摘他的大不敬。
      直到亦步亦趋的两道背影消失在水烟中,城主方才回身一睇。
      白虹公子没了好戏可看,正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在他背靠的假山奇石后,几个孩子好奇张望,又惊慌的缩回脑袋。一眼尽览,高傲威严的尊者微微眯起了眸,空气中隐约兴起几分肃杀。
      山雨欲来风满楼。

      季倥竹伤了肩膀,后又领过一顿鞭刑。按说他已不能继续照顾七公子,谁知那夜之后,依旧留在公子身边。
      原本趁此机会,即墨七想换回之前伺候自己的青衣小童。一来他不愿浪费时间重新适应新仆人,万一碰上个聒噪或谄媚的,更要遭罪;二来他总得了解目前置身的世界,倘若冒险撬开倥竹的口,定会惹来怀疑,相比之下,套一个小孩子的话要容易得多。
      结果一提起那名青衣小童,季倥竹便吞吞吐吐。即墨七追问下才得知,那孩子早已不在千水城内。
      “城主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那时不要他,他就是无处容身,必须被放逐的。”
      “说来,到底是我连累了他……”
      时隔两个多月,现在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即墨七深思片刻,无奈道:“季倥竹,你还是留在这养伤吧。”
      季倥竹愣了一下才明白公子的用意,不由苦笑:“公子的好意,奴才心领了。”
      公子这句话相当于一块保命符,假如之前他也能如此明明白白说出来,那个青衣小童也不至于被人轻贱抛弃吧。
      想起以前的七公子绝对说不出这种话,季倥竹心里不胜唏嘘。可他季倥竹跟普通侍从是有所不同的,君上既然叫他自行领罚,而非直接放逐他,至少证明——
      他还有那么点用处。

      却在此时,窗外传来一人轻笑:“呵,我当小七一直闷在笼子里受苦,自作主张要当搭救美人的英雄,不想倒是不识趣的,坏了你的闺房之乐呀。”
      屋内两人齐齐望去,外头正是阳光灿烂时,那人逆光而立,容颜模糊,倒让周遭空气先一步感染上一股风流快意。
      笑声未落,那人已翻窗而入。
      季倥竹认出了来者,这人虽为贵客,可来去不走正路,甚是无礼。对其不存好感,他便故作惊吓状,挡住前路,以身护主。
      那公子却全不把挡车的螳臂放在眼里,一弹指将其定在一旁。一双桃花眼只顾直勾勾的盯住即墨七,单是目光已能将人整个生吞活剥了。
      “小七,多年未见,不记得我了么?”
      确是不记得的。
      “都说‘多年未见’了,自然不可能记住什么。”少年踩住阵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言不讳。
      “薄情。”折扇一展半遮颜,美眸不经意间瞟了瞟一旁木头桩似的季倥竹,复又似笑非笑的望向即墨七,“小七,不谈往昔,单说近日,你怎么也该对你的救命恩人有所表示吧?”
      “没人叫你救。”
      “呵,敢情是在下多管闲事了。早知你吝于报恩,幸亏在下有先见之明,自你父名下讨了笔报酬。只不过这报酬取自你处,在下想着,拿走之前,好歹来问你一声舍不舍得。”
      他这里?
      不是一无所有么?
      即墨七困惑对上那人微微得意的眼,就见他折扇一收,在身后僵立的人背上敲了一敲。不待即墨七反应,季倥竹失声低叫:“还望白虹公子谨言慎行,这等玩笑可做不得!”
      “主子讲话,岂有奴才插嘴的份?季美人,你这忘本的毛病真该改一改了。”白虹含笑,明眸一转,再次对上即墨七,“如何?舍,不舍,但凭你一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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