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二十九章 回首隔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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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线，倔强地穿越窗棂，却在地上，破碎支离，只留下，散乱的光晕。地上的两人，沉睡般没有任何动静。子健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视线终于逐渐清晰起来，而浑身，却像失去了力气。当他看到纨素亦是躺在地上，不免心急如焚，强支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过去。将手抚上纨素的脖颈，生命的气息，平静而又顽强地传来。“绾绾，绾绾。”在子健的呼唤下，纨素疲惫地睁开了双眼。两人茫然地望着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受伤，也没有丝毫的异常。“我们，这是怎么了？”异口同声的话，冲口而出。纨素心念一转，似是明白了三分，微微推开窗，天色已是朦朦胧胧有些亮了。
“糟糕，再不回去的话……”子健尚且不明白，“怎么了？”纨素道：“子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快点回坤宁殿去，而你，也回内卫所去，昨晚之事，我自有主张。”不等子健回应，纨素飞快离开飘渺阁。子健不明就里，也只得怏怏离开。坤宁殿，纨素焦急地等待着侍卫交班的时刻。待得侧门的侍卫离开，纨素忙跑进坤宁殿，所幸时辰尚早，连洒扫的尚宫、内人们亦没有起身，一路上，竟是没有遇见任何人。
跑进寝间，纨素倚着关上的门，长嘘了一口气，这才到菱花镜前，取下发间的簪饰，青丝，瞬间翻滚着倾泻下来。随手挽了，纨素解开身上海棠色素缎绣花家常衣衫的衣结，正要伸手去拿寝衣，转身回眸，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什么。蓦地，纨素的呼吸止住了，她睁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天，不在了，那个绣着自己名字的，香袋。是剩在了那里么？这该怎么办才好。心慌意乱间，只觉得浑身冰凉，脸颊上，却浮起浓重的红云……待到吟秋进来的时候，纨素却是一切如常，静静地躺着，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焦灼……
数日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纨素这才略微安心……而在这头，王太医得了翊祁的密旨，平日里更是刻意接近胡太医。胡太医本就是不曾多想的人，一来二去，竟把王太医当成了知心人。其实，胡太医的心里，对于纨素吩咐他的事情，一直是寝食难安。现在有了王太医平日里的关照，不免对他放松了警惕，想也不要紧，王太医那不是圣上的御用太医么，圣上怎么会对皇后主子不利？若是透露给其他宫眷们的太医，倒是不妥的。况且，自己当初听皇后主子那样的吩咐的时候，不也曾是想去禀告圣上的么？便一五一十向王太医吐露了心声。胡太医尽数说出，倒是心里头痛快了。而，王太医，虽然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结果，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向翊祁回禀。
仁阳宫，王太医战战兢兢进入殿内。常公公禀告道：“圣上，王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了。”翊祁头也不抬，只是微微一挥手，殿内侍候的宫人们会意，尽数退出大殿。“你的结果是什么？”翊祁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太医不由抖索起来，却是埋首不语。“你的结果呢？”翊祁依旧没有抬头，然而，话语中的怒气已经可见一斑。“臣该死，臣已探知，皇后娘娘确实要胡太医配了药。”“什么药？”翊祁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笔，微微抬首。王太医心一横，脱口而出：“是避免身怀皇嗣的药。”翊祁定在了那里，半晌没有说话。继而，无力地挥挥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王太医忙是逃也似地离开仁阳宫，走出大殿，才发现，额上早已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仁阳宫正殿内，翊祁的心，在这初夏的时节，竟是掉入冰窖般酷寒：‘原来，是你不愿意有我们的孩子，原来，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素儿，你的心，为何如此难以捉摸？我以为我能感动你，然而，竟是我自作多情？素儿，是因为他吧，原来熙妍说得没错，你与那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忘情，你们，还爱着彼此。我该怎么办？’失望、落寞、无奈、伤怀，种种情绪交织起来，宛若一张让人窒息的网，笼罩着翊祁，让他压抑地透不过气：‘素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曾经的翊祁，收到纨素的同心结时候的那个欣喜若狂的翊祁，在此刻，毁灭殆尽。‘原来那时，素儿并没有接受我。’那个同心结，贴身收藏着，本是甜蜜的，现在却成了极大的讽刺。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地佩戴，翊祁烦躁地除下它，随手，放进了御书桌的抽屉里。
慈庆宫，太后躺在床上，面色是难得一见的寥白。她并没有因为跟翊祁赌气而装病，事实上，她是真的病了。那道拒绝众人探病的懿旨，亦仅仅是希望能安静养病，不希望别人打扰罢了。毕竟是这样的年纪了，不比以前，一时间那许多纷繁交错的事件，难免是心力交瘁。思虑过多，又怎么能不病？安黛岫忧虑地望着太后憔悴的面容，终究是忍不住道：“娘娘，您觉得怎么样？”太后只轻轻叹息，并没有言语，余尚宫小声道：“瑜主子，自打娘娘病了，尽管娘娘下了拒绝探病的懿旨，但各宫主子虽是不曾进殿探视，好歹都亲自过来在殿前问候过。唯独圣上……唉，也不知道圣上这回是怎么了，平日里，圣上可是最孝顺娘娘的。”
黛岫红了眼睛，喃喃道：“圣上怎么能这样呢？不论怎样，太后娘娘您总是病着，该来瞧瞧才是……”太后笑道：“我没事，岫儿你不要担心我。圣上的苦衷，你们又怎么能理解？要相信，圣上为每件事，都一定是事出有因的。”黛岫道：“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岫儿看来，这次，总是圣上的不对。”太后的面容依旧慈祥：“那孩子的心里，对我……怎么说呢，不要紧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而我，会等到那一天。”黛岫还想说什么，太后却打断道：“岫儿，礽儿还小，你这做母亲的，也该常常陪伴在他身边才是。快回棠梨宫去，找不见你，礽儿还不知道该怎么哭闹，快去吧。”似是不愿再多说什么，太后闭上了眼睛，静静养神，黛岫见此情景，只得轻声告退，出了慈庆宫。
待得黛岫出殿，余尚宫见了太后这样子，也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守护着她。没有谁知道，太后的心：‘祁儿，你在恨娘么？你以为，娘用那样伪善的面目在欺骗你？可是，祁儿，你不会不知道，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再好、再纯洁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变的。一成不变的人，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便是伪装的。我承认，我对于我的姐姐是痛下毒手，我是让她生不如死、不人不鬼地活了三十年。就算你不能理解、不能原谅，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起那个与自己何其相似的女子，太后又微微笑了：‘月仪，我既然将那东西托交于你，我就有十二分的把握，你不会让我失望。翊祁能不能化解心结，人力不能为，但我相信，你会放手一搏。那么，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一切，都是宿命……’
黛岫出得慈庆宫，内心始终不能释怀，直到胭脂提醒道：“主子，棠梨宫该往这边走，您这是？”黛岫抬首，对胭脂道：“我们不回棠梨宫。”胭脂惊诧地正要问下去，黛岫已是往前走去，胭脂无法，只得跟上。走着走着，直到远远望见了仁阳宫，胭脂似是明白了什么，道：“主子，您难道要去仁阳宫？奴婢知道主子心疼太后娘娘，可是，主子您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好么？”黛岫道：“不管怎么样，作为安家的女儿也好，作为太后娘娘的岫儿也好，我都不能袖手旁观。成与不成暂且不论，我总要试一试。”胭脂清楚黛岫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一样不会更改……
翊祁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守殿的宫人们禀报：“圣上，瑜妃娘娘来了。”翊祁道：“朕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让她回去好好照顾平成君。”宫人们道：“瑜妃娘娘说有要事，一定要见圣上。”翊祁不耐烦道：“朕刚说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宫人们见这样子，忙退出大殿。黛岫听得这样的回复，不免心急如焚，便不管不顾地推搡开宫人，进得大殿。宫人们不敢唐突了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翊祁听得声响，抬首，黛岫已在面前。望着黛岫身边惶恐的宫人们，皱眉道：“你们都下去。”宫人们如释重负，纷纷退出。
“有事么？”冷冰冰的一句话，却没能冻住黛岫的倔强。“岫儿不知道圣上与太后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有着什么。岫儿只知道，太后主子病了，圣上却没有去看望。”翊祁，冷若冰霜地回答道：“这不管你的事，你管好你的平成君就是了。”黛岫急道：“怎么会不管我的事，岫儿心疼太后主子，那么圣上您呢？”翊祁的话，梗在喉中，‘怎么不心疼，多少次，希望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不是安好，病情重不重。可是每次到了慈庆宫前，总是忍不住会想起幽皇后和她的悲惨遭遇。幽皇后的悲剧正式是自己的娘亲一手造成的，自己的心，对于娘亲，多了敬畏与害怕。那么残酷无情的娘，好陌生，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冷冷回道：“朕心里有数，瑜妃不必再说下去了。你再不回你宫里去，朕就恼了。”
黛岫泛出个美丽的笑容，：“就算圣上恼了，臣妾还是得把想说的话说完。太后娘娘永远是圣上您的娘亲，就算她有什么让您无法理解，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太后娘娘十分牵挂圣上您，娘娘的病一直难有起色，多半也是因为您没有去……”翊祁终是恼了，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你都不管不顾朕的感受，只一昧心系太后，你的心里，还有朕么？”黛岫正想说话，翊祁已是怒道：“来人，把瑜妃给朕带回棠梨宫。传朕口谕，瑜妃安氏黛岫，忤逆圣意，降为贵嫔。”宫人们进殿，捉住黛岫的胳膊，黛岫甩开她们，道：“我自己会回去的。”说着，微笑着向翊祁道：“嫔妾，谢圣上隆恩。”说完，深深福下身去，进而，起身毫无留恋地离去。只留下，一个，孤独惨淡却是骄傲依旧的背影……
那个背影，在翊祁的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烙痕，这样无论在什么挫折与打击之下都始终如一的骄傲，是太后，是娘亲。‘岫儿，我不想的，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以你倔强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你何苦这样做呢？你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也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这样不明就里的你，为什么要贸贸然前来为她说情呢？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我都有自己的打算，你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心，逼我这样对你？娘亲，素儿，岫儿，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为什么逼我去面对不一样的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难为我？’空荡荡的仁阳宫，心里的失落纠缠着翊祁，阴霾，始终不能散去。伴随着，莫名而来的咳嗽……
翊祁的震怒与黛岫的降位，使得宫眷们都胆战心惊地明白翊祁的心绪并不好。一连数日，翊祁除了上朝，就是闭门仁阳宫，连纨素都不见，后宫向来不少流言蜚语，众人，都在揣测，翊祁的心意。至于黛岫，降为贵嫔后没有再出棠梨宫一步，竟也是自我封闭的样子。纷乱的后宫，纨素一时不知所措、举步维艰。
碧霄宫，丽雪百无聊赖地玩着右手小指与无名指套着的银质镶珠护甲。那两根银质护甲，表明着她妃位的身份。仁阳宫的动静，已经分外及时地传入碧霄宫，降为贵嫔？这意味着，妃位以上的，唯有循仪元贵妃——冷月仪与郦珣妃——柳丽雪两位了。‘瑜妃，哦不，现在该说是黛贵嫔，你还真是不识时务，那种时候去劝解圣上，简直是火上浇油。看来我的挑拨离间使得不错，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满意呢，一个人孤零零带病在空寂的慈庆宫，是不是很难受、很煎熬呢？’
冰冷的笑意泛上那张看似纯净的容颜，莫名，带了苍老的悲凉……
衍庆宫，月仪的手中，捧着那个黑檀盒子。里面是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更清楚，太后娘娘现在心中的痛苦。所以，无论怎样，都要试试才行。镇定自若地起身，忆秋担心地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月仪微笑道：“去见圣上。”忆秋道：“主子，圣上现在连皇后主子都不见，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小心腹中的皇嗣才是。”月仪抚着隆起的小腹，不语，却是浅浅笑了。不能不去吧，就算结局难以预料，还是，还是得去……
仁阳宫前，常公公诚惶诚恐：“贵妃主子，您怎么？”转向忆秋，不免斥责道：“简直胡闹！忆秋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贵妃主子都这样的月份了，你也不好生照料着？”月仪道：“常公公莫怪，是本宫非要来的，不干她的事。”说着，便是要进殿，常公公不敢阻拦，怕伤到月仪腹中的皇嗣，只能干着急。进得大殿，月仪轻声唤道：“臣妾给圣上请安。”翊祁抬首，瞧见她进了殿，不免皱起眉头，道：“你呀你，就是操心个没完，这月份了也不安心在自己宫里呆着，快坐下吧。”
月仪不需要忆秋的搀扶，自顾自坐了下来。在宫人们退出大殿后，翊祁温言相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月仪倒也直截了当：“我想说的，圣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样的回答倒让翊祁无所适从，最讨厌的就是故作姿态、故弄玄虚，而这个女子，却不一样。翊祁没有回答，月仪继续说道：“臣妾，不能明白圣上的心意，但圣上却是知道臣妾的心意。臣妾只说一句，太后娘娘，是真的病了，千真万确。”翊祁白了脸：“你跟朕说这个，难道不知道瑜妃就是因为跟朕说了这个，被朕降了位分？”
月仪正色道：“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翊祁皱眉道：“那你为什么还这样？”月仪不语，只是轻柔却深情地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翊祁微微带了怒气道：“难道就是仗着这个孩子，你以为，朕会顾忌这个？”月仪的眼眸，淡然如水，心里的刺痛只有自己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你在乎的，是素儿罢了。那么，我的孩子算什么呢？’月仪微笑，道：“臣妾知道，圣上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的话语而动摇自己的意念，这是圣上最为果毅之处。臣妾，从来不想也不愿在圣上面前玩那些拙劣的小伎俩。”
一时沉默，过了许久，翊祁才低声问道：“母后娘娘，病的严重么？”月仪摇摇头：“臣妾不知，太后娘娘谁都不想见，但我想，除了您，圣上。”翊祁烦躁地踱步，月仪的心，却已是了然。翊祁喃喃道：“朕岂是不关心朕的娘亲，只是，朕现在一点也不了解，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是在朕面前的仁爱慈善还是对幽皇后的残酷无情，所以朕，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朕，并非是……”果然是因为幽皇后的事情，那就好办了，月仪已然成竹在胸……
“圣上，您误解太后娘娘了。”翊祁听得这话，惊诧道：“幽皇后不是因为母后娘娘才……”月仪道：“圣上，您不清楚当年太后娘娘与幽皇后之间的林林总总，就单凭结果来否定太后娘娘，臣妾以为，这对太后娘娘是极为不公平的。”翊祁道：“当年的那些，朕不想知道，后宫的血雨腥风，朕一直很排斥。好吧，就算你说的对，母后娘娘在幽皇后手里也吃了不少亏，可是，她不能这么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月仪捧出那个黑檀盒子，“圣上，您看这个。”翊祁不知道那是什么，接过打开，却是一道圣旨：“后安氏尚善，品行不端、祸乱后宫，本应赐死。其妹若水，宅心仁厚，为姐求情，朕不忍忤其意，故且留尚善性命，废去后位，幽禁废宫，终身不得离开一步。若有违背，格杀勿论。”这样的格杀令，让翊祁的手，微微颤抖。而月仪的轻柔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圣上您明白了吧，这是先帝的密旨，太后娘娘，不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迫害幽皇后，而且，她还为幽皇后求情。”
一滴泪珠，落在陈旧的那道圣旨上，慢慢扩散开后，紧接着又是一滴。月仪清楚，翊祁的心，已经完全被扭转。“母后娘娘。”翊祁像个孩子般地喃喃自语道。月仪借着这个机会，继续道：“圣上，据臣妾所知，幽皇后与太后娘娘，其实已经取得了彼此的谅解，那么您，又何苦这样难以释怀？”翊祁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地就出了仁阳宫，引得宫人们一片慌乱。月仪默默起身：‘太后娘娘，您的儿子来看望您了，您会高兴吧，仪儿，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
“母后娘娘，母后娘娘。”翊祁奔进慈庆宫，一路上心的焦灼，难以言表。尚宫们见了圣上终于来了慈庆宫，不免奔走相告，欣喜异常。翊祁进得寝间，余尚宫见了却是又惊又喜：“圣上……”太后安静地沉睡着，翊祁示意余尚宫不要惊动了太后，自己悄悄上前。那花白的发丝，是为了自己能平安，时刻担忧而熬白的。那显而易见的皱纹，也是为了自己。只因为，自己是她珍爱的儿子。太后睡着，手上却握着一个拨浪鼓。翊祁的眼睛湿润了，那是自己小时候最爱的玩意儿。母亲，一定是很想很想自己，而自己却……
泪珠掉落，落在太后的脸庞，她警觉却又疲惫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等了盼了许久的，自己的儿子。“圣上怎么来了，老余你也不叫醒我。”说着，太后竟是想要支起身子。翊祁忙道：“母后娘娘，您躺着就好。太医瞧过了么？您的身体怎么样？”太后微笑道：“我没事，你能来，我，我真是……”翊祁握着太后的手，黯然道：“儿臣，并非不关心母后，只是……不管怎么样，儿臣不会再让母后娘娘难过了。”太后颔首，却是老泪纵横。这个铁腕的女子，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至情至性……
“祁儿，岫儿降位全是因为我，你就……”太后说出这话的时候，翊祁才想起了，那个无端受了委屈的女子。听闻她自那天起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宫门，也实是可怜，不都是自己的不好么？“儿臣知道了，岫儿这次受了委屈，儿臣会好好安抚她的，儿臣心里清楚，岫儿是真心关心母后娘娘与朕的。”太后轻舒了口气，道：“圣上你能明白就好。”翊祁道：“娘，您就安心养病，其他的，您不用担心。”太后颔首，微笑着，看着自己最珍爱的，与翊禛唯一的儿子……是日，翊祁在慈庆宫待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丽雪心里极为不痛快……
数日后，圣旨下：贵嫔安氏，因故由妃位降为贵嫔，实属受屈。朕心难平，复贵嫔之妃位，妃喜食贡果樱桃，特赐妃两箩，以慰妃心。另赐妃南海珍珠两斛，吉庆如意金步摇一对，簪饰若干并平成君用具若干。钦哉。由于翊祁每日前往慈庆宫探望，太后的病情当即好转。太后的病情本就不严重，因故数日后亦是大致痊愈。虽绝大多数人松了一口气，但，丽雪，终究是不悦的。她没有想到，短短几天，就已是另一个局面，也难怪，冷月仪岂是等闲之辈？安黛岫是怎么也不及她的吧，可笑还以为她也会被降位才没有阻止她去见圣上，实是……只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因为，更猛烈的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柔和的光线，穿越窗棂，菱花镜里的容颜，眉似青山、眼若秋水，娇艳欲滴的唇、细腻白皙的颊、光洁如玉的额，全然幽幽散着淡雅的甜香。美则美矣，而这美丽，即将迎来最初与最后的绽放。一袭胭脂色挑丝绣海棠衣衫更是衬托的女子面若桃花，起身，曼妙转身，凄美的笑容，在女子的脸上浮现……
仁阳宫，“圣上，尉迟将军的夫人求见。”翊祁这几日，心情略有好转，与太后的关系冰雪消融，然而，依旧对于纨素之事耿耿于怀。所以，听得尉迟子健的夫人前来求见，不免有些……暂且听听她说什么也好，“传。”熙娴红颜娇美，袅袅娜娜进殿，身上的胭脂色绣海棠衣衫更显得她异常妩媚。“臣妾，恭请圣上安康。”翊祁没有多想，道：“夫人有事，但说无妨。”
熙娴毫不隐讳，直言道：“臣妾，求圣上为臣妾做主。”翊祁听得这话，心下猜着了三分：“有什么事，你且说来。”熙娴垂泪道：“臣妾之夫君，自小心属皇后娘娘，自其聘娶臣妾，臣妾尽心竭力，但求夫君能回心转意，不料夫君执迷不悟。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这等事端，将为皇室蒙羞、国家受辱。臣妾实是无法，才斗胆请求圣上过问。”
翊祁不想她竟会如此直接说出，不免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道：“夫人，皇后宫中宫人众多，而你的夫君身在内卫所，朕以为，也许是夫人多心了。朕的皇后，向来谨言慎行，兼具国母风范。”熙娴道：“圣上，臣妾本是不愿说的，可是，臣妾是因为得到了这个，才不得不冒死进言。”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呈了上去。翊祁接过，是那熟悉的字迹：“今夜子时，飘渺阁。绾绾。”不会错的，不会看错的，这就是纨素的字迹。
翊祁的心，宛若遭受了重大的创伤，他的脸色，瞬间煞白：‘什么事情，非得在子时到那等偏僻的地方去？是故意避着人么？素儿，你居然在背地里与尉迟子健相约？不，我不相信，她说的，不是真的！’熙娴关注着翊祁的神色，进而道：“这是臣妾为夫君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臣妾……臣妾……”似是悲痛难抑，熙娴一下子竟是说不出话来，直到镇定了情绪，熙娴才悲戚地说道：“臣妾受辱，是不要紧的，可是，此事让圣上的颜面何存？皇室的颜面何存？国家的颜面何存？圣上！臣妾求圣上三思！！”
翊祁将纸片紧紧攥在手心，手指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可见，他是怒到了极致。熙娴的心里冷笑：‘他不会不介意，那么，子健、绾绾，你们即将受到严酷的惩罚，而我，可以为妍妍复仇。’出乎她的意料，翊祁只是冷冷道：“夫人，此事朕自有主张，你请回去。”他没有发怒？没有失控？这怎么可能？熙娴知道，如果是这样，不火上浇油的话，此事怕是会让子健与纨素有回转的余地。
于是，她毅然决然道：“圣上，不论您相信与否，事实终究是事实，臣妾，不敢对圣上有丝毫欺瞒。臣妾忠心于国于君，将以死明志！”翊祁简直哭笑不得，“夫人你在说什么？”熙娴没有再说话，眼神，是非比寻常的倔强。这样倔强的眼神，让翊祁想起了，那个有着同样倔强眼神的荣贵嫔——杨熙妍，这两个女子，果是姐妹，竟是一样倔强的性子。
“夫人不必多虑，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请夫人耐心等待。夫人请回。”翊祁害怕面对这样的倔强眼神，于是，对熙娴下了逐客令。熙娴不曾纠缠，礼毕，就转身离去。然而，却在出殿的一瞬间，回首道：“圣上，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别无它语，就这样，离去。留下生命最后的印记……
是夜，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尉迟子健之夫人尉迟杨氏熙娴，在家中自缢身亡。年，24岁。滚滚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暴风雨，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二十九章 回首隔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