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六章 落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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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成君与瑞敏帝姬自从纨素成为皇后便由纨素抚养，然则，先前月仪亦是一同抚养过，两个孩子对于月仪也是有着深厚的感情，总是甜甜地叫着月仪“元母妃娘娘”，月仪面对着孩子们的时候倒是比平时温和些个。而纨素，是将自己的感情投入到这两个孩子身上，这才对先皇后当时的感受有了切身的体会。既而不免又是难过，先皇后看不到这两个孩子长大了，而这两个孩子会记得他们曾经的母后么？这样想着，心下不由感慨。
自有了进宫的玉牌，父亲与三弟是不怎么进宫来的，兰姨娘亦是为纨素考虑不怎么频繁进宫。只有丽雪，还算时不时来瞧瞧纨素。这日便是又来了，纨素见了是高兴极了，毕竟是从小百般疼爱的妹妹。丽雪消瘦了，显得弱不禁风，然则却真是长成娇美少女了，犹如初绽的花朵，全然是少女的天真端丽。纨素心疼地抚着丽雪的胳膊，“怎么竟是这般消瘦了？”丽雪沉默不语，似是怕纨素看见眼中泛上的泪，勉强笑道：“姐姐真是，还把雪儿当小孩子，雪儿没事。”
纨素何其敏感，更何况知妹莫如姐，只道是丽雪有了心事，便打趣道：“我的小雪儿心里可是有了如意郎君？”丽雪的神色一凛，忙道：“姐姐说什么呢，雪儿还小呀。”纨素笑道：“可不小了，今年都17了，也该有女儿家的心事了，姐姐可是16就进宫了。”“啊，进宫……”丽雪有一瞬间的恍神，纨素全看在眼里，心下亦是有了三分明白。“圣上驾到。”丽雪一时间手忙脚乱，竟是连茶碗也不小心弄翻了。纨素明了地微笑：‘雪儿，你真是从小就不会掩饰自己的心绪。’“姐姐，雪儿回避下。”丽雪慌乱地说，纨素颔首，丽雪便匆匆隐身入屏风后，想是去了侧室。
“臣妾给圣上请安。”翊祁微笑道：“皇后不必多礼了。”宣成君与瑞敏帝姬听见翊祁来了，也是忙忙奔进来，笑着撒娇道：“父皇……”翊祁抱起瑞敏帝姬，又揽着宣成君，笑着问了宣成君的学习情况，宣成君回答的倒是中规中矩，纨素笑道：“佑儿学习用功着呢，太傅也夸他认真。”翊祁颔首便又转向瑞敏帝姬：“那敏敏呢，有没有听母后娘娘的话？”瑞敏帝姬撒娇道：“有，母后娘娘很疼敏敏，敏敏都要被母后娘娘宠坏了，当然听母后娘娘的话啦。”纨素亦是笑道：“敏敏已经在开始学些简单的女红了。”翊祁笑道：“哦，是么？”瑞敏帝姬认真地说道：“是呢，那些针线尚宫们在教敏敏刺绣。对了，元母妃娘娘还教敏敏剪纸呢。”翊祁笑道：“元妃她还会剪纸？”纨素笑道：“圣上您也真是，月姐姐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您怎么都不清楚？”翊祁笑道：“我知道你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不就好了？”这一幅场景，倒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然而纨素的心里却是有了悲凉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连自己也不知道罢。
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间，翊祁命御膳房在坤宁殿摆膳，欲与纨素一起用膳。纨素担心丽雪，便笑道，“臣妾去换身衣裳。”翊祁笑着应了，纨素便起身前往侧室，丽雪见了纨素，笑道：“姐姐，我从旁门先退宫了，改日再来探望姐姐。”纨素颔首道：“那好吧。”丽雪便由花容引了，就要出去，纨素却道：“雪儿。”丽雪回首，纨素微笑道：“雪儿，姐姐心疼你你是知道的，所以，无论你有什么事，姐姐一定，一定会帮助你。”丽雪含泪颔首，匆匆与花容离去了……纨素望着丽雪远去的婀娜背影，陷入了深思……转念一想，便回去与翊祁一起用膳……翊祁走后，纨素一人来到了御书库……
第二日，月仪来到纨素宫中，笑道“皇后主子，在干什么？”纨素笑道：“姐姐倒是常来走动。”月仪佯嗔道：“怎么，嫌我来得多了？”纨素笑道：“那哪能呢，我呀，还想着姐姐能再多来些呢。”月仪笑道：“这话倒算中听。”纨素笑问：“说起来，最近倒是少见纤蕙，原先以为是病了，问了太医院是说没什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月仪笑道：“她呀，少出来，成天也就是在自家宫中摆弄点小玩意儿，什么荷包、香袋啦，倒是做了不少。”纨素这才说道：“那倒也好，她是喜欢这些东西，便随她去就是了。”月仪浅浅笑了：“咱们横竖可是没她那份沉静。”纨素轻轻挑了挑眉，“沉静”这个词，怎么听着都是话中有话，不过，纤蕙能到今儿个这样的妃位上，家里亦是风光，想必也该心满意足了才是。纨素没有多想，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丽雪的事情。
“娘娘心不在焉的，是有心事？”纨素便说道：“姐姐，我想让我妹妹丽雪进宫。”月仪大惊失色：“这好端端的是怎么说的，何苦要把那好好的女孩子送进后宫来？”纨素无奈道：“她爱上了圣上，我了解我妹妹的心性，虽然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可是跟我一样，也是倔强得很，她认定的人，是不会放弃的。”月仪正色道：“此事你非得考虑清楚不可，否则，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姐妹共侍一君，只怕不是好事。”纨素笑道：“昨儿个我去查了史册，前几朝并非没有这样的例子，章宗皇帝的常妃与吉嫔、高宗皇帝的彤贵妃与成妃，就是姐妹。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先武宗皇帝的幽皇后与现在的太后即当时的皇后亦是姐妹。”
月仪皱眉问道：“幽后？还有现在的太后？”纨素不清楚月仪在想些什么，只以为她没听说过前朝的事情心下好奇，便解释道：“是啊，我也是昨天看了史册才知道，前朝的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太后娘娘原为先武宗皇帝的皇后，后因故移居别宫，降为静贵妃。而太后娘娘的本家姐姐就是那时候的恪安庆贵妃晋为了皇后，还生了嫡皇子。数年后，皇后感染恶疾，连带着嫡皇子亦是染上恶疾，两人不久便不治而亡。皇后薨后，武宗皇帝赐其谥号‘幽’，是为“幽皇后”。皇后薨逝后，时为静贵妃的太后再次登上后位，晋为皇后。不久，嫡皇子龙城君翊祁便是现在的圣上就降生了。史册上的记载大概就是这样。我原来还真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还有一位本家姐姐曾与她一同侍奉先武宗皇帝。”
月仪听着听着，心里疑窦纵生：首先，后因故移居别宫，降为静贵妃。因故，因什么故？史册里当然不会写明白，然而究竟是什么让皇后降为了静贵妃。原因不重要，因为无非就是行为不端、不孝无后、忤逆圣意诸如此类罢了，还能是静贵妃，证明绝无大过，如果所料不差，该是多年未能生下嫡皇子。所以这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是否有人在背后操纵，如果是，那个人又会不会就是后来被立为皇后的恪安庆贵妃，静贵妃即现在的太后娘娘的本家姐姐？其次，数年后，皇后感染恶疾，连带着嫡皇子亦是染上恶疾，两人不久便不治而亡。是什么恶疾如此厉害？竟然让太医院所有太医束手无策？照史册这么记载，是皇后感染了恶疾，传给了嫡皇子，那么，类似瘟疫一样能传播的恶疾却为什么没有感染皇后宫中的宫人也没有在后宫之中传播开来，而仅仅是传给了嫡皇子，好像是老天就要皇后与嫡皇子两个人死一样？再次，先武宗皇帝对于皇后薨逝后的谥号亦是奇怪，幽？皇后的谥号无非是德、仁、贤、诚、淑、睿之类的美好字眼。然而那位皇后，却偏偏得了个‘幽’的谥号，幽是幽闭、幽居，总是不能与高贵的皇后相联想，这一点十分可疑。最后，在皇后薨逝后，静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顺利地再次登上后位成为皇后，又能够顺利生下嫡皇子，这是巧合么？还是，难道……月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那样，这后宫还是笼罩在前朝遗留下来的阴霾里，前朝后宫的那些斗争、背叛、杀戮、鲜血，也许还并没有被尘封。这些看似已然过往的陈年旧事，指不定，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将会引起本朝后宫的轩然大波，乃至新的血雨腥风……
“姐姐，你怎么出神了，在想什么？”纨素问道。月仪脑海里那个可怕的想法犹如一道浓重的阴影，让月仪压抑到窒息却始终挥之不散。勉强笑道：“原来是这样呢，我竟也是不知道，想是那位皇后早已薨逝，太后娘娘也就不想提起，我们才毫不知情。”纨素道：“大概是这样吧。总之太后娘娘既然不提起，我们虽然知道了这些，还是不要去提起才是。”月仪微笑不语，心下想着：‘是啊，素儿，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前朝的事情，还是让它被遗忘才好。’月仪想了想，笑道：“这事情，我觉得，素儿你还是问清楚你妹妹真实的心意才好，若是她确实是真心实意，那我们再做计较。”纨素点头称是。
过了几日，纨素便传了妹妹丽雪进宫。在屏退了宫人之后，纨素久久地凝视着丽雪就是不说话，丽雪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雪儿，你可有事瞒着姐姐？”此语一出，丽雪的脸色瞬间煞白，犹豫了良久，像是下了狠心，扑通一声跪倒在纨素面前：“姐姐，雪儿知道自己不应该，雪儿也不想的，可是雪儿情不自禁……雪儿自第一次见到他，便已经下定决心，此生此世唯他一人，雪儿求姐姐让雪儿进宫侍候他吧，雪儿绝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在他身边就好。”说罢已是泣不成声。纨素亦是唏嘘，自己竟是不知道，若干年前那个进宫会亲的小小女孩子早在那时就对翊祁一见钟情，自己还以为那时的丽雪不过是个孩子，却是错了，那情愫在那时候居然早已在丽雪心中生根发芽。纨素怜惜地扶起丽雪：“你真的爱他么？你真的愿意为他，一生一世都禁锢在这九重后宫之中么？”丽雪没有回答，可是纨素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意的坚决。“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此事我要好好想下，到时候我会致信与你。”丽雪垂首轻轻退出了坤宁殿。“云裳，你替我传元妃来。”云裳应着当即出殿去了。
月仪进殿来，却是先开口道：“问过你妹妹了？”纨素轻轻点了点头。月仪苦笑道：“这个小傻瓜，居然真是爱上了圣上么？”纨素亦是苦笑道：“可不是么？”月仪安慰道：“那也好，毕竟爱着，在后宫是不会太寂寞的。”纨素听出了这话里的蹊跷，讶异道：“你……是什么时候不爱圣上的？”月仪冷笑道：“从他下令杖毙思雨……”纨素叹道：“宫规就是如此。”月仪笑道：“素儿，有许多事情你并不清楚。”纨素不言语了，月仪在想些什么，自己确实是心里不清楚，但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莫非……思雨是冤枉的？那么菱蔓亦是……回忆起来，有许多细节确实值得细细推敲……月仪笑道：“素儿，我总是相信善恶有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你也不必费神了，倒是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让你妹妹进宫？”纨素笑道：“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选秀是最正常不过的途径了。”月仪颔首：“是，先皇后三年丧期已过，也该是要选秀了，这确实是最不引人注意的途径。”纨素笑道：“那就选个良辰吉日举办选秀大典可好？”月仪掌不住笑了：“娘娘真是，选秀按祖制是在春夏之交，现在这不是还在深秋么？”纨素亦是笑了，月仪却是认真道：“娘娘，选秀大典不是关键，关键是圣上会不会留下你妹妹，这事，娘娘怕是要上心。”月仪一语中的，没错，如果翊祁顾忌着自己，那么就算丽雪参选也没有用，想着便笑道：“谢姐姐提点了。”月仪这才告退。
纨素思索数日，致信丽雪，将主意一一言明。这之后，丽雪进宫十有二三能遇见翊祁，两人初是不多语，甚为陌生，后来，倒有些熟络了，却不知，这是纨素精心安排的：丽雪入宫的时间，是纨素依据翊祁驾临的时间而定的。而太过频繁的相遇却又是不好了，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相遇，氛围与感觉才是最好，也最易萌生情愫……
如此这般一段时间，隆冬的京城，开始降下美丽洁净的瑞雪。纨素传了丽雪一块儿赏雪，丽雪还是像小孩子一般爱雪，漫天飞雪中，两人边走边看，甚是开心，丽雪笑道：“姐姐你看，雪下得真是不小呢。”纨素却是瞧见了不远处明黄色的衣裾，便笑道：“雪儿，你看那白梅开得可爱，替姐姐折几支好的来，好么？”雪儿高兴地奔奔跳跳地去了。“怎么下雪还在外头，是在赏雪么？”翊祁靠近纨素道。纨素笑道“臣妾见过圣上。可不是，雪儿今日进宫了，小时候我们可爱下雪了。我呀，今日便跟她一起赏雪。”翊祁笑道：“哦，那雪儿呢？”纨素道：“喏，那边的白梅开得可爱，想是小孩子心性，去折几支了。”翊祁笑而不语。不远处的雪儿并没有发现翊祁，一个劲儿地捞着梅枝，还像个长不大的可爱孩子。只见她东转转西转转，看见中意的梅枝便蹦跳起来要折，纨素眼里，犹是那个年幼爱玩的妹妹，在记忆的时光里永存……
不一会儿丽雪便是捧着几支白梅回来了，却不料翊祁已在纨素身边，丽雪的天真烂漫全数落入翊祁的眼中。纨素笑道：“傻孩子，还不见过圣上？”丽雪忙着行礼，手中的白梅却是落在地上，轻轻“呀”了一声便是去拾。翊祁笑着看丽雪手忙脚乱，进而上前一面说着“免礼”扶起丽雪，一面帮着拾起白梅。纨素笑道：“雪儿亲手折的白梅，圣上可笑纳不？”雪儿羞红了脸：“姐姐哄雪儿折的。”说着难为情地用纤纤细指捻着衣角，俨然小儿女态。今日的丽雪，仅是一支素白的银簪子簪在髻间，发间隐隐可见鹅黄色的发绳，身上亦是只着了鹅黄碎花小袄、素白的锦裙，外头罩着米白的斗篷却是鹅黄色的小小纽子，淡妆素雅，却是别有一番风情。翊祁笑道：“放朕的仁阳宫可好。”纨素笑回：“那圣上可得问问折梅之人才是。”雪儿低着头，娇羞脉脉地轻声“嗯”了下子。常公公便接过丽雪手中的白梅，翊祁笑道：“朕回御书房去了，皇后也别在雪地里呆太久，仔细寒气侵了。赏玩一会便回宫去才是。”纨素、丽雪与众宫人便恭送翊祁离去。
待得翊祁远去，丽雪犹自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而纨素全然看在眼里，微笑着抚抚丽雪的青丝，丽雪回过神来，素雪般白净的脸颊上泛起羞涩美丽的红晕，这是初恋着的少女才会有的娇羞罢。丽雪明白纨素的意思，低头甜蜜地笑了，纨素看在眼里亦是轻轻微笑：‘娘，您放心，我会让雪儿高兴的，您用生命换来的雪儿，我一定不会让她伤心难过，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六章 落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