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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惶惑少年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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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郁在身旁,苍白得几乎透明。
我让他担忧了,我知道。
“郁。”我浮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这是干什么?”他几乎哽咽,眸却干涩布满血丝。
“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我无力申辩,在郁面前,我怎隐当时就死的心?
“你只是不想成为我和擎的负担,不是吗?”郁握紧我的手,温暖的生痛。
“郁……我,不得已。”不得已生,唯求死。
“那么擎怎么办呢?你让他一个人……”郁微微停顿,平息少有的激动,“无论你们愿意与否,已注定一生都是对方的包袱,活下去的包袱。”
我怔住,那是必须承受的吗?那么浓重的阴影遮住生命中仅有的阳光。我望着神态举止俱失了常的郁,忽然有大笑的冲动。
“知道吗?若不是易维死抱着你捉住浮木,我……就要失去你。”郁轻伏下身,轻捋我额前的发丝,“这些年,我待你……可好?”
我惶惑,郁从不这么问的啊,只能慌乱的点着头,望着他年轻却沧然的眸。
“那么,我要你替我陪着擎……无论,我在与不在。”
眼角边,有什么滚烫的正缓缓滑下,我轻点着头,许下一生中最郑重的承诺。
“易维,进来。”随着郁沉润的声音,我看见一个面容迤俪神情羞涩的孩子进了来。
“他就是救你的易维,以后,会在冷家。”郁眉间的抑郁一闪而过,我知道,这必是冷同的意思。多可惜,这样的孩子。
“多谢你救我。”我轻握住易维的手,谁知,他竟这样红了双颊。
“你……你很好,给我吃的,所以……所以才救的。”他很是紧张,掌心已微微湿润。
我却有些吃惊,他就是桥下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吗?
“他小你一岁,以后,就跟着擎一起学习。”郁强挤出笑容,“往后,他,就是我的另一个弟弟。”
我微笑,然后,疲惫袭来。
无尽的黑暗中,我感到威胁和压迫,却无法醒来。身子,太沉太沉,意识,却还在。
最恐怖的不是看得见的危险,而是,不知藏身何处的诡异。我挣扎着握紧手掌,甚至可以感觉汗正从额间滑落,只是,怎也醒不过来。
“郁,救我!”大喊一声醒来,却发现,冷涛那被放大数倍的脸正在离我不到二寸处。
“你!干什么?”我惊跳起来,抱着被子不住向后躲。
“哼,干什么?”冷涛冷笑着向我逼近,“你忘了吗?你已是我的了,爱干什么,我就能干什么?”
如今的冷涛,已是十四岁的少年,脸上冒个不住的痘痘泛着腥色油光。我有些作呕,更多的,却是害怕。
“你……你别再过来!”我强撑起虚弱的身子,退到床下,不忘用被子遮住身。被子下,我只着了件丝质睡衣。
“现在冷郁去了医院,看还有谁能救你?”冷涛绕过床,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郁……他怎么了?”一时间,我竟忘了自身难保。
“他为找你,淋了那么场雨,又守你到你舒醒,你说他怎么了?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竟让他这样。今天,我倒是要好好研究。”
心如被蝎子蛰到,郁……
一阵虚汗,我惊醒。原来,趁我失神间,冷涛又逼到近前,一挥手,已将我的被子扯掉。
我想逃,却被堵着出路,只能步步后退,直到阳台。
“别再过来了!”我喝着,明知的无用。
“怎么?还想跑?”冷涛伸手来擒,我已无路再退。
我狂乱挥手,足已抵到阳台低矮的栏杆。
“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向后回望,不过二楼,下面,是仲夏深绿色的草坪。
“你倒是跳啊。”他却不信我有那胆量。
笑话,那样湍急的河,我都不曾死了,还会在乎这区区五六米的楼。
我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跃过护栏,纵身而下。
重重落于草坪,我不由低呼着,捂住剧痛的脚踝。
“你!”冷涛想不到我竟然就这么跳下,又是气,又是不可置信。
“夕小姐!”林姐听到我的呼声匆匆跑出来,又是慌又是怕,“夕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强熬住剧痛缓缓摇头。
“啊!小姐你的脚!”林姐看见我的踝关节极不正常得歪在一边,俏丽的颜慌乱到扭曲,“擎少爷,快来啊,擎少爷!”
来不及阻止,只见擎跑出阳台,见我倒在草地上,也一跃而下,却是稳稳落了地。
“怎么了?”我看见他神色中的关切,心中泛起丝丝的暖,可却已痛到说不出话来。
“冷涛,你干的好事!”擎望向冷涛,颜色尽是狠绝。
“哼,等你赢我那天再管我跟她的事吧。冷擎。”冷涛冷笑着,却到底尚有几分顾忌,不敢再闹,惺惺然离开。
“你怎么就这么跳!”擎转向我,恶狠狠责备着。
“擎,我……没事。”我终于挤出几个字,眼前已阵阵发黑。
“脸都青了还说没事!”擎抱住我向屋内走去,林姐跟在后面,脸上的惊慌还未褪去。
“擎,我会陪着你,无论你要怎样,我都陪着你。”痛到恍惚,我环住擎的颈,记起我对郁的诺言。
脱臼加粉碎性骨折,我躺在床上,不知道冷涛此时若来,我该怎么办?
“小姐,你可是在担心涛少爷?”林姐到底聪敏,看我神色恍惚,早猜到九分。
“哎,连小姐你,都要受他的欺侮,更何况我们做下人的。”林姐竟垂下泪来,我大惊。
“冷涛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他是禽兽。”林姐哭得更凶,我恍然,心中顿燃起如刀的火焰。
那日以后,林姐就没有再来,换了吴妈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擎也没有再出现,只有郁,在隔了一周之后,又见他,笑若初阳。
冷涛没有再来骚扰,我以为,是因为郁在,那日,就拿了这问他,他却是一笑,道:
“我住院的那周,是擎总在你门外守着。现在,总算可以放心。”
“放心?”我颇奇怪,冷涛再如何,也是冷家未来的族长,要动我,只是迟早。
“现在,冷家的太子是擎。”
我不敢相信,在我卧病的一周,冷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涛……他也死了吗?”我颤抖着问,毕竟冷炎死了还不到数月,擎,终究为了活下去,而开始杀人了吗?一时间,忆起在擎阳台上听见的那个冰冷的声音,是郁,在逼着擎杀人。
郁微笑,再没有温度,我不知道,素温润的郁,怎可以有那么绝寒的微笑。
“没有,他被放逐到了T国。”
“为……为什么?”我实在不敢问,我深怕,那答案,是我不想,也不能承受的。
“他□□了林姐,使得她,在房中吊死。”
郁面无表情,我却惊跳起来。
“什么!林姐……她……”
“冷涛一直对林姐有不轨之心。”
林姐在面前哭述说冷涛是禽兽,之后,就再没出现。
我的心,剧烈跳动。
“这……不是真的……”
我不能相信,彼时还眨着俏丽杏眸的林姐,现在却已不在了。
“夕儿,这世上,有太多你难以理解的。一如……我们的命运。”郁扶住我的肩,安慰着我的激动。
“可是……林姐她……她不过是下人。”
不过是冷家仆人,冷涛,哪里会为了这样一个人的死而失去地位。
“她,是冷同在外面的私生女。”
这一次,我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林姐,竟是他们的异母姐姐,那冷涛,岂不是……
“冷家,到底不允许有□□的族长。”郁轻笑着,犹如堕入地狱的天使。
极度的震惊让我无法思考,只能沉默,让心智一点点回来。
“郁,是你,还是擎?”
许久,我望着窗外问。郁,却早已走远。
他们,早知道林姐身世,也早看出冷涛强烈的色欲。
中午以后,我开始发烧,竟感觉,牙齿可以在牙床上自由浮动,手心脚心都是滚烫,连呼出的气息,也都是热的。
恍惚中,我看见擎向我走来。
我想向他求救,想让他抱着我,去找医生。他一步步走近,颜上,是那么从未有过的明丽笑容。
“擎,带我走。”我向他伸出手臂。
他笑容更甚,向着我,张开手手,那样的厚实温暖,我垂眸看去,却见他掌上,一片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