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一逝》修影

3、第三章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轻戳一下凌月离眉心，凌墨然奇怪的问道，言行举止间无不透出一股宠溺之色。

　　虽然并不痛，凌月离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被戳的眉心，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凌墨然，小脸上更是一片黯然之色：“离儿经常打扰哥哥学习么？”

　　闻言，凌墨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而后凝视着那双对着自己的眼：“怎么这么问？”微微皱眉，问道。

　　摇了摇头，凌月离静默不语。

　　母妃一再叮咛着他别老去烦哥哥，让他不禁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令人讨厌。

　　看着凌月离不高兴的抿紧了唇，凌墨然朝着他挪近了几分，将头凑到那半垂下的小脑袋前：“谁说打扰了，哥哥也是须要休息的呀。”说着起身，看着因他的动作而抬起头来的凌月离，伸手不客气的揉了揉那头黑亮的发：“别胡思乱想，小鬼。”勾起个堪称温柔的笑，道，俨然一个大人。

　　却没自觉自己也不过才比他大了五岁。

　　“离儿才不是小鬼呢！”深有被小看的不满，从地上站起，昂高了头，凌月离反驳道。

　　意料之中的反应让凌墨然眼底笑意更浓，“是是，离儿不是小鬼，是个小不点，总可以了吧？”宠溺的顺着凌月离的话接下，未尾却仍是忍不住逗弄逗弄这个特别有好玩儿的皇弟。

　　以前怎么不知道，有个弟弟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呢？

　　“也不是小不点！”若非身高相差悬殊，凌月离真的会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拽住凌墨然的衣襟大声怒吼。

　　“哈哈哈——离儿好像只竖毛的小猫儿！”看着凌月离瞪起眼愤愤不满的模样，凌墨然朗笑道。

　　却不知，不远处的宫人因紫华皇长子这异于平常的举动而纷纷呆立原地，连自己失礼的抬头偷窥都没有发现。就他们印象之中，哪见过大皇子这般轻松随意的模样！很多时候他们都被那张总是让人猜不出想法的沉静脸庞迷惑，以至于忘了这们皇长子不过是十岁的孩童。

　　“才不是！”使出生平最大的声量，凌月离怒吼出声。

　　“好好，不逗你。”眼见凌月离窘的红透了精致的小脸，凌墨然适可而止的打住，“过来，让哥哥听听你的箫学的如何了。”而后一脸正色的道，转变之快让人不及眨眼。

　　虽然还是不满被说成小猫，但一见凌墨然严肃的模样，便也不再揪着不放，点点头拿出了一直珍藏于身的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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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快点！那边磨蹭什么！有半分疏失看你们怎么交待！”殿外，一名身份较高的太监催促着。

　　砰——铛——

　　似乎是被催急了还是吓着，忙中偏又出错，端着热水的宫女正和端着脏水出来的人碰个正着，铜盆齐齐摔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真是没用的东西！”本就急上了心火的总管一见顿时青白了脸，伸出的手不断擅抖，怒喝着，却显的那般可笑。

　　“公公恕罪、公公恕罪！”而犯了事的宫娥却不觉得丝毫可笑，涮白了脸不停的叩首请饶，娇小的身子亦抖的有如风中残叶。

　　“别恕什么罪了，还不快去重打盆干净的水来！真想掉脑袋么！？”老公公似乎比他们还要着急，如果不是顾及身份，他真有跺脚的冲动！

　　那是谁啊？

　　那是紫华的皇长子，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国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是、是！”只觉死里逃生的两名历练尚浅的宫娥连滚带爬的离开，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从容。

　　“唉！这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要我们这做奴才的怎么交待哟！”在门外慌乱的走来走去，老公公一脸的焦急担忧。急的，是凌墨然突来的病，担忧的，自然是自己这条虽是风年残烛却仍然舍不得丢的老命。

　　“然儿情况如何了？”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冷静的语气却极聚威严，不怒自威。

　　“奴才见过陛下！”正在念叨的老公公一听这声音，一惊之下立刻俯身行礼，心底却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谁不知道昊帝对皇长子凌墨然所寄予的厚望，明眼人只须一看便知道圣上属意，此时大殿下突然倒下，他们这些侍候的下人少不了一顿责罚！殿下没事倒也罢，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司耀宫里所有奴才都逃不了！

　　“回秉陛下，殿下今早起便有些发热，奴才等劝说让御医来瞧瞧却被殿下打发，本想趁着殿下午休时招御医来瞧瞧，可谁想殿下却先倒了！”回想凌墨然突然倒下的情形，老公公仍不禁后怕。

　　所幸被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不然要是摔出个毛病来……唉！

　　“御医可有出来？”沉吟片刻，昊帝——凌苍意问道。

　　“回陛下，还未。”不敢有多的言语，老公公回的精简。

　　“嗯？”本要进殿，却被老公公给挡住去路，凌苍意危险的眯起了锐利的眼，微微扬高了尾音，似怒非怒。

　　却让老公公哆嗦的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御医说可能是出了水痘，这病是要传染的，陛下您御体金贵，万万不可入内啊！”虽知阻拦圣驾乃大不敬之罪，老公公却仍是壮着胆子劝诫道。

　　若是陛下有个好歹……他可就是紫华的罪人了！

　　要知道成人若是染上水痘，可比孩子更加危险！更何况……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水痘还是天花！

　　显然也明白了这点，凌苍意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止住——他年幼时并没有得过水痘。“有任何情况都必须立时向朕禀报，殿下若有任何差迟，你们便等提头来见！”拂袖转身，凌苍意沉声道，不容怀疑的绝对。

　　“奴才遵旨！”机灵的打了个寒颤，老公公忙应道。

　　小祖宗，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双手合十，仰望那苍蓝天空，老公公不断在心里祈求着。

　　“哥哥，哥哥——”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自己哥哥，那声音似乎隔了很远，又轻又模糊。

　　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倒了，而后便一直全身发烫、虚软无力。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他们说自己得了水痘。

　　这种病他有听过，也在书上看过几眼。据说会传染，也难怪身边一下子安静的似乎没有人在了。

　　“哥哥……”

　　这次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还带着些许的担忧。让凌墨然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听见离儿的声音呢。别说这病须要隔开其他人，单是门外守卫便不会放他进来吧。

　　又不是蠢材，怎么可能放任他进来被传染呢。

　　没有人……会接近现在的他，只怕还人人避之不及吧。

　　胸前的骚痒让凌墨然难受的皱起了眉，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滚烫无比、酸软无力，连伸手去挠挠那骚痒的地方都做不到，唯一能办到的，似乎也只有皱眉了。

　　“哥哥很难受么？”

　　微带疑惑与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的凌墨然瞬间睁开了眼。借着自窗外射进的月光，就看见趴在他床头皱着眉头盯着他看的凌月离：“离儿……？”虽然明白自己没有看错，却仍是不相信自己看见的。

　　他是怎么进来的！？

　　“哥哥你醒了么！”一见凌墨然睁开眼瞪着自己，凌月离欣喜的笑开。

　　“你怎么进来的？快出去。”反应过来的凌墨然却远没有凌月离的好心情，未舒展的眉更是叠的紧紧的，说着的同时想要赶人离开。趁还没被他传染上，绝对不能让离儿在这里。

　　这么想着，不禁眯眼了那双酷似凌苍意的狭长凤目。

　　连个孩子都能随便进他的静墨阁，这司耀宫的侍卫真该整顿了！

　　眼底闪过犀利的冷光，凌墨然在心中冷哼。

　　“不要。”平日极听话的凌月离却在这时候嘟起了嘴唇，“离儿好不容易才进来，才不要走。”和凌墨然相近了一年有余，加之凌墨然平日里净宠着他，凌月离倒有了几分孩子该有的任性劲。

　　只是，这股任性却发挥的不在时候。

　　“离儿乖，快出去，哥哥好了再去找你玩。”想要伸手去推开趴在床边的凌月离，却又怕自己将病传给他，只得躺着不动耐心的好言软语道。

　　“哥哥不舒服，离儿要陪着哥哥。”凌月离却并不领凌墨然这份情，反倒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一见凌月离的动作，凌墨然又气又急，想要推开他，却又使不出力气，只得气恼开口：“离儿！不许胡闹，快下去！”虽是喝斥，却因为虚弱的身体而减了不少锐利威严。

　　“离儿冷……”突然被厉声喝斥，凌月离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然后宿在墙角可怜兮兮的道。

　　经凌月离这么一提，凌墨然才发现凌月离的唇有些发紫，再一想现在已是入冬，他一个人从皓月阁到他的静墨阁，该被冷风吹了多久！若是平日，凌墨然早将凌月离抱进怀里给他暖身子了，可现在……接近他都是一种危险！

　　“离儿乖，去外面让陌临送你回去。”沉吟片刻，凌墨然软语哄道。

　　就他这情况，外面一定有人，让他们送凌月离回去，也许还没传染上。

　　“不要，离儿要和哥哥一起。”闻言，凌月离却不高兴了，唇翘的高高的，在凌墨然还来不及再开口诱哄时钻进了被凌墨然焐的暖烘烘的被窝里。

　　“离儿！”凌墨然气竭。

　　“哥哥身上好暖和。”凌月离却好像没看见凌墨然的怒气般，喜滋滋的抱紧了凌墨然因发水痘而发烫的身体，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唔——”仅着了轻薄单衣的发烫肌肤因突然触碰到凌月离冰凉的身体而有些颤栗，却也因此缓解了不少身体的不适。既已至此，再多说也是空话，凌墨然便也放弃般不再赶人。

　　“离儿……放开哥哥。”前胸与后背都有些痒，手却被凌月离的手脚一把压住，想动一动手指都难，凌墨然只好开口要求。

　　“不要，哥哥好暖，离儿冷。”只以为凌墨然仍想赶他，凌月离不高兴的更收紧了双手。

　　“离……唉。”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得做罢。

　　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将脸埋入自己胸前的小脑袋，凌墨然无奈的想着，却不知自己已是满脸的宠溺之色。

　　这是他的弟弟，在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情况下，还偷偷潜进来看他、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