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岩小西

14、逆转（4）

　　到开学的时候，我已经拉着宫城的手在校园里散步，争取每个角落都走上一遍，不出一天这新闻爆炸了整个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的隐情。不过其实现在也不能叫隐情了。我们上课牵着手，连上厕所也是手拉手到门口才松开各自进去，出来之后手又牵在一起了。除了睡觉，所有的时间我们都腻在一起，一副看谁能把我俩分开的无畏表情，这绝对是视死如归的自信和壮烈。其实我最直接的企图除了炫耀，还有刺激苏小默。

　　老师们找我们谈话。我们没有打死不承认，甚至连迂回都省了，宫城直接面无表情的对老师说：“我们是在谈恋爱啊。我们又没有干扰别人。”
　　老师嘴里的一口茶直直的喷在桌子上。我慌忙掏出纸巾去擦。老师掉转了矛头，充满期待的对我说：“黎豆豆你来说。”
　　还指望我说什么呢？我犹豫了一会，朗声回答道：“是这样的。”
　　老师失望极了。愣了半天啥都说不出来。像我们这样做了不良典范还底气足，气势大的人恐怕不多了吧。
　　“没啥事我们先走了。”宫城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还半开玩笑的说：“等毕业了，我们手拉手去看咱们老师吧。”他说。
　　“好！就这么办。”我附和着。

　　苏小默找到我。“你竟然还是这样做了。”她淡淡的说。我看不到她的嫉妒。可我还是耸动了一下肩膀，用无比挑衅的眼神看她，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咧开了嘴角。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点恶毒。
　　不甘心的还有何其帅，他在大课间请宫城出去谈谈。没几分钟宫城就回来了，随后何其帅也进来了。始料不及的，何其帅抄起板凳砸在窗户上，玻璃哗啦啦掉了一地。几个女生尖叫起来，我回头看到他出离的愤怒，胸腔剧烈的起伏。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因为震惊我们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呆呆的望向他。然后何其帅又抄起另一个板凳砸在另外一扇窗户上。随即又是尖叫和安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失控，让人恐惧。
　　我不安的打听事情的始末。宫城不屑的说：“没什么，我就是鄙视了他一番，警告他不要觊觎你。”

　　我们好像得罪了所有人，这本不是应该被祝福的事情么？我感到苦闷。只有小雅依然看好我们。她趴在我耳边说：“多大个事值得搅的天翻地覆吗，迟早都是要恋爱的么，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生了。”
　　她的话是对我最直接的安慰。我笑了笑，扯出满嘴的苦涩，然后回应：“嗯，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虽然她过于嗲声嗲气，可听着却也是真诚的。

　　这场声势浩大的爱情直到刺激了我妈，我才幡然醒悟高调造成的千难万阻。我妈暴跳如雷，我顶了几句之后，她的手杵在半空就是没落下来。
　　我想可能我们真的有问题。我现在特同情以前被我鄙视的早恋同学，我还叫过他们“资深问题男女”，现在我终于了解他们的苦楚了。

　　后来我妈变得很沉默，每每见到，她总是微微皱着眉头。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满眼的忧愁，也不再同我说话。我没想到这事对她打击这么大。有那么一会我心软了，如果本来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对我的家人造成了伤害，那它的价值又会有多少呢。我不是没有愧疚的。
　　可没过一会，思绪顿了顿，我又恢复了固执：从小时候开始，她想把我捏成任何形状我都随她。可这回，我也想自己选择一次。

　　日子随着困境愈深，而愈发艰难。可我和宫城依然是开心的，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一去学校就能见到宫城。所以我开始热爱学校。只是那时我渐渐知道，幸福始终充满缺陷。

　　有天晚上回家，在门口就听到我爸吼：“你去找宫城妈妈闹了？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连分寸都没有！”我的心一沉，赶紧开门，我爸把忧愤的目光投向我，我打了个激灵，故作平静的关上门。
　　我妈安之若素，脸上没一点表情，我知道她在拼命压抑情绪。她说：“不要激怒我，否则我可能会对她做出更激烈事。”这话我有点听不懂了。
　　“神经病！”他说。这三个字如针尖刺入耳朵，倒是先把我惹恼了，我大声嚷了一句：“爸！你怎么说话呢！”
　　“我还没说你呢，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真是丢脸！你叫我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啊？！”他已经恼羞成怒了。
　　我想到他出轨的那档子事，气不打一处来，很自然的说：“那你自己就不丢脸了？！”
　　我爸吃了很大一惊，瞪着我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十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些反应，于是他照我脸扇了一巴掌，狠狠的。其实在他出手的时候，我就微微扬起脸迎上去，好像很乐意接受这一巴掌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有点懵，耳朵半天都听不来声儿，只是嗡嗡作响。
　　“你给我滚出去！”我妈爆发了，冲我爸大叫。
　　“都疯了！”我爸爸愤恨的丢出一句话。
　　这场混乱以我爸摔门而去告终。

　　我妈倒在沙发里不住的颤抖。有人说，极度难过的时候连眼泪都会流不出来。我妈现在就是这样。我跪在地上趴在她的膝头柔声的说：“妈妈对不起。”
　　她的眼睛很空洞，似乎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过了好久她才渐渐平复，脸上也有了血色。她轻轻抚摩我的头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这个宫城……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啊。”
　　“为什么啊！是什么道理啊！”我心里急的快崩溃了。
　　她仍是叹气，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说：“罢了，罢了。”她起身走进房间。

　　“不是，你去跟宫城的妈闹个什么劲啊！”这个疑问窝在心里百转千回之后，我始终没能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