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61、第６１章

　　重重窝在沙发上，奈雅看着眼前扇紧闭的门，攥紧了手里的剑。刚刚说过的话还在脑海里不停反复，她木然地看着足尖垂下了头。灰色的记忆就像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让寂静无声的夜顷刻间好似万马奔腾。
　　爱——这个对她犹如禁忌的字眼儿，在闲·卡兰德出现后就变成了极其昂贵的奢侈品，然后又随着萨迪尔斯的死充斥了无法磨灭的罪恶感。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再去期望他人的爱，并且对那些让人感到温暖的情感充满恐惧。
　　“失去”远比“获得”更容易让人心醉，就像若一生都不曾微笑过，那泪水就不会成为苦难的宣泄。但上帝的博爱令最阴暗的角落也沐浴过阳光，所以她在微笑的同时也流下了泪水——只不过那翛然即逝的温暖令黑暗浓重，寒冷凛冽，即使再斗志昂扬的人也不得不泄了气。于是那抹光亮终化作了记忆里的伤，被埋葬的同时也成为了禁忌之地。
　　那又是什么令她在不知不觉中燃起了对温暖的渴望？她迷茫，并深觉惶恐，过往的情景却莫名闪现而过……

　　“我和他们不一样。”
　　——湿气蒙蒙的浴室里，他低声道，用双唇代替尖齿吻上了她的颈；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对她耳语道，言语间将两只嗜血的兽化为了火光下翻滚而逝的沙尘；

　　“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很懂礼节的。”
　　——他戏谑道，微笑着俯下 身亲吻着她的手背；

　　“我已经不想他们再碰你了。”
　　——他抱着她低声喃喃，舔过尖齿的同时也接过了她手中的剑；

　　“先用这个忍忍吧……能找到的只有苹果了。”
　　——他救了她，而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黑暗、不是阴冷，而是繁星闪耀的夜空……

　　那只曾经虚弱着的、濒死的、有着冰冷皮肤的吸血鬼不知何时竟让她尘封的渴望变得悸动，使她不知不觉伸出了手，却不知道应抓住什么。或许只是黑暗里的那双红眸太过耀眼，充满蛊惑的同时，也令她沦陷其中——狼烟滚滚，警钟悲鸣，先无法移开视线的人就已经输了。

　　辗转难眠。

　　一夜寂静。

　　待到晨曦的光辉照亮了这矗立于斜坡上的古堡时，庭院里有鸟结伴飞过。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入客厅，然后落到了沙发的一角，也落到了奈雅的脸上。不知是感觉到了光亮，还是被外面外面清脆的鸟啼打扰，只见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视野的确是虚掩着的大门。
　　走廊里传来了清晰而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犹豫着停了下来。有敲门声缓缓响起——就像怕吓到谁一般轻微踌躇。
　　“有人在吗？”随着一个孩童的声音，门被缓缓推开，然后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出现在奈雅的视线里。她的脸色泛着不自然的苍白，披散的头发乱蓬蓬的沾满油污；她的衣服是染有血渍和泥泞，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换洗过；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靴，但由于磨损得比较厉害几乎变成的暗红色……但这一切都无法遮掩她的双眼——那双明亮的，充满了朝气的眼睛——有着孩童才有的鲜活和单纯。
　　“姐姐，能跟我来吗？”那女孩儿小声地问，颤巍巍地伸出满是油污的手，“救救我们……好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奈雅难以置信地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神情诧异。在这样一个满是吸血鬼的城池里，她从未想过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见到一个人类——而且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思忖着，“你想带我去哪儿？”
　　“一个地方。我和妈妈住的地方。”女孩儿仰起脸喃喃道，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不想被吃掉，也不想妈妈被吃掉……你能跟我来吗？”
　　“……是谁带你来找我的？”
　　“一位漂亮的吸血鬼先生……他说你是个猎人，如果我恳求你，你一定会救我们的。”
　　“但现在的我恐怕谁也救不了。”奈雅说着握住了那只黏糊糊的小手，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隐约的杀气直逼而来，即使不用一一确认她也感觉得到黑暗里蠢蠢欲动的身影。只不过就算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拙劣到有些愚钝，它也让奈雅没有拒绝的借口——身为猎人的荣耀让她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而儿时的记忆更让她无法松开这只已经冰冷的手。
　　太阳似乎已经升起来了，隔着各色的玻璃在地面上投下了深深浅浅的光。那些绚丽夺目的色彩错落地交叠在一起，却因为太过耀眼而显得不大真实。漆黑的墙壁，金漆的图案，记忆里成片成片的山茶花忽然涌现了出来，漫山遍野的洁白仿佛还闻得到湖水的味道。
　　曼珠沙华已经落了吧，她蓦然想到，握着剑柄的指尖微微颤动。那座空白的墓碑好似仍立于荒野之上，而有关它主人的一切却仿佛历历在目。
　　走廊的尽头，走过迷宫一般的楼梯，一扇隐在黑色墙壁之中的门赫然呈现。然后沉重的大门缓慢敞开，空气里就多了种模糊的陈腐味儿。不知道下了有多少阶楼梯，也无法确定距地面有多远，奈雅能确定的就只有那是隐于潮湿里的腥咸是血的味道。
　　渐渐地，两排整齐冰冷的栏杆在昏暗中凸显出来，而随之出现的是一个个表情木讷、神情悲悯的人类。他们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肉体一样毫无生气，除了呼吸和死尸并无两样。
　　“妈妈。”女孩儿蹲在不远处的栏杆外轻声叫道，然后拉住了里面一个女人的手，“我们可以回家了。”
　　只不过里面的女人依旧沉默不语，仿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般冷冷地注视着那张涨红了的脸。寂静中，一片蓝色的光亮叫嚣着闪过，然后焦灼的气味弥漫开来，于是那个栏杆之外的身影应声倒地，血就慢慢洇了出来——染红了地面的同时，也染红了栏杆里女人的衣袖。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黑暗里，蓝光后的红眸格外刺眼，金色的瞳孔犹如星月般光亮，“说实话，我以为让你来到这里还要费些周折，但看起来是我高估你了。”
　　“被血族盯上是没有退路的，所以我不藏、也不会躲。只不过我以为以皇族的度量会放过她，没想到你们和那些不入流的吸血鬼竟没区别——手段都非常卑鄙。”奈雅瞟了眼那女孩儿的尸体冷笑了声说道，慢慢抽出了手里的剑，“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你确实天真，天真且不自量力，竟自认为能驾驭纯血皇族。他是与西面的统治者——纳塔利——有婚约的人，你认为他会没有力量摧毁你的‘契约’吗？”
　　“纯血皇族？婚约？”奈雅思忖了几秒，谑笑道，“是苍晓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别太放肆了，女人，他的名字不是你能称呼的，而你也没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
　　“有没有资格这种事不是你来判断的。或许这些话让他亲自来说更有说服力。”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立场。”
　　“就立场而言我们之间本没有什么可谈的。”
　　“那么就让我把你烧成黑炭吧。”语落，那双猩红的眼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只听空气中一阵“滋—滋—”的声响，蓝色的光焰顿时如闪电般急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