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60、第６０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对血族而言一秒钟和一小时并无区别——待伊恩快步步入殿堂，跪在他脚下的时候，苍晓才发觉自己已经逗留了很长时间。刚刚纳塔利和他父亲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让他不得不考虑这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
　　“怎么不说话，伊恩，我以为见到这一刻你会高兴的。”他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低语道，神色有些凝重。
　　“我很高兴，只不过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伊恩思忖了些许说道，“您和纳塔利陛下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是的，对于很多事她都有自己的看法。”
　　“您指的是婚约一事吗？”
　　“算是吧。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是个英明的决定，大人。无论是眼前或是以后，斯迪瓦特家族的力量都将对您所选择的路有所帮助。”
　　“斯迪瓦特是个嚚猾的人，纳塔利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傀儡，现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依然臣服于那个男人的威严……我并不认为这只老狐狸会如我们所愿的‘帮助’我们。当初的这门婚约，只不过是他的远略让他为自己铺好的路：一方面算是对安罗德家族施予恩惠，或是想趁机除掉我；另一方面则妄想对我加以控制，或者策动我为他效力。不过依现在看来，他正在觊觎我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他想借纳塔利之手涉足东面的事？”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但是我认为您具备与斯迪瓦特周旋的实力。不久的将来，即便真有敌对的一天，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势单力薄。”
　　“这点我自然明白。”苍晓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不过既然纳塔利提出要与我解除婚约，我还是会郑重考虑的。就像她说的，这对我未必没有好处。”
　　“我会尊重您的意愿，大人。”
　　“下去休息吧，像这样悠闲的日子或许不会再有了。”苍晓说着顺来时的路慢慢走着，猩红的眼眯微微眯起。
　　他知道自己与纳塔利的婚姻对斯迪瓦特而言就像是坚守的盾牌，如果自己提出解除，那么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使那时候纳塔利原因站在自己一边，她也不可能公然违抗自己的父亲。只不过如果决定履行这个婚约，虽然在短时间内会起到积极的影响，但却相当于将未来的一切置于了斯迪瓦特伸手可触的范围之下。很多时候受制于人比被动还要可怕。
　　就像现在，偌大的古堡里看不见半个人影，但阴暗里血族的气息却四处可闻。虽然没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监视着苍晓的一举一动，但自从踏入这城池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无数双暗红的眼夜以继日地窥视着自己——这虽然让他不快，但却不得不忍耐下来。
　　回到房间，苍晓缓步进了门，昏暗里正看见奈雅盘膝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柄细长的剑。扫了眼放满食物和水的桌子，他拿起一个苹果向上抛着。
　　“即使生气，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女人还是丰满一点儿才好看。”他说着将苹果递到奈雅面前，猩红的眸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都被软禁起来了，你认为我还有吃东西的心情吗？”奈雅愣了下说道，口吻有些嘲讽，“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你不会以为我会微笑着等你回来吧？”
　　“别那么不满，我不过只离开一会儿。虽然这里很多事都不由我，但只要你不乱来，就不会有事。”
　　“‘乱来’？别忘了，我是一个吸血鬼猎人，而身为猎人的职责就是斩杀吸血鬼，。”
　　“但同样你也是个人类，是人类就会恐惧血族的尖齿。”
　　“所以我后悔了。”
　　“你指什么？”
　　“当然是鬼迷心窍地跟你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奈雅说着抿了抿唇，慢慢垂下了头，“如果真会因为一个‘契约’而丧命，倒不如趁早放手的好。既然你无法尽到‘影子’的职责，这契约早已形同虚设了。我没必要愚蠢到继续坚持下去。”
　　“所以呢？”苍晓用苹果抬起了她的下颚，寻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我会解下你的‘契约’并且离开这里，但这需要你的帮助。”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
　　“因为这对你我都有好处。”奈雅用剑推掉他的手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任何一个闪失都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后果，所以你才会让加比看住我，甚至不惜拔刀相向。你身不由己的状况似乎比我料想得还要糟。但如果放了我，你就不必担心因我引来的麻烦，而且我还愿意献出身体里的血作为报偿。听起来还算不错吧？”
　　“你是想诱惑我，还是在威胁我？”苍晓忽然冷笑了声反问道，“如果你是以猎人的立场对我说话，那么悄无声息地杀掉你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如果你以女人的立场对我说话，那么你不仅不够聪明，而且压错了筹码。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你活着留在我身边？”
　　“反正不会因为爱。”奈雅面无表情地喃喃道，一时间竟有些诧异脱口而出的话。
　　是的，爱，她竟然对一只吸血鬼说“爱”——明明亲眼目睹过他们的残忍与暴虐，明明亲身体会过他们的阴暗与冷酷，她却将这个给予人温暖的神圣的字眼与这个眼眸猩红的男人联系起来。
　　血族没有爱，因为他们是游走于黑暗的亡灵，背叛了神明的亡者，他们冰冷的身体和停止的心跳无法感觉生者的温存和生命的感动。她知道，明明知道，但就好像在期待什么似地说出让自己吃惊的话。
　　那她又在期待什么？她不知道，只觉茫然，所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直到四周空无一人时还紧抿双唇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