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2、第２章

　　那是灰色和猩红交织的梦境，阴郁、冰冷、而充斥着水汽的味道；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一双猩红的眼，以及那苍白的面容和冷冷的笑。有人在说话——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慷慨激昂——但耳边却是压抑般的死寂，即便张了口、动了唇，声音也无法传递。大地猛然间剧烈颤动，天色猛然间变为殷红，随之而来地便是跌入深谷的惊恐而失措……
　　“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去别的城镇看看。”
　　“找个便宜点儿的？”
　　“哈哈，是的，找个便宜点儿的……”
　　飘渺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即犹如惊雷般在上空炸响，引得奈雅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下。她迅速环视了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便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台子。
　　大厅里的气氛已经有些清冷，随着一只只吸血鬼被竞走，猎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安达旅馆。此时第四只吸血鬼已经以三十四个金币的价格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买走，原本所剩不多的猎人们又走了大半。想来，虽然这五只吸血鬼都是上等，可是上等中也有上等。这越来越低的品种让围观的猎人没了先前的兴致，剩下的多半是凑个热闹而已。
　　嘈杂过后，卖场里一片安静。
　　“刚刚你睡着了？”婆婆转过脸低声问，神情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刚刚那个的。”
　　“稍微走神了而已。”奈雅抿了抿唇说道，不经意间轻叹了口气。
　　视线里，那两个精壮的大汉又一次走了上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带上来一只奄奄一息的吸血鬼——苍白得近似透明的面容，棕褐色杂乱而毛躁的头发，半合着的毫无光泽的红眸，以及时不时抽搐着地双腿。
　　只见青年走上台子，脸上却不似先前的那般亢奋，只淡淡说了句“一个金币起价”后，就再无赘述——那神情像极了酒足饭饱的醉汉。
　　台下顿时噪声四起，嘲讽的笑四处可闻，有人拍了桌子、有人踹了椅子，更有甚者开始大声嚷嚷……
　　“明显是个次品……呵呵，以为我们不识货吗？”
　　“谁会买个要死的东西回去呐？”
　　“别开玩笑了……死了如果给退的话，到可以买来试试，哈哈。”
　　……
　　听着台下调侃而极具讽刺的叫喊，青年有些拘谨地站在台上，脸上一阵白、一阵绿。他似乎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很明显，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然而在台下，奈雅却慢慢了站起来，晃了晃手淡淡地说了句：“一个金币，我要了。”
　　“成交！”青年豪爽地回道，似乎连想都没想，更别提三次叫价了。
　　后台。奈雅把金币交给了青年，相应地，也得到了一个白色袋子。只不过那袋子里的东西一动不动，若不是不停有血洇出，连她都要怀疑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个活物了。她很清楚就买卖这件事来说她赔了，从决定买下这只兽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今晚在这里住下吧。”一直沉默的婆婆忽然开了口，很明显对奈雅买下的吸血鬼有所不满。她自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银币甩给青年，随即便起步向楼上走去，根本没有回头理会默默跟在身后的奈雅。
　　二楼的客房区，奈雅与婆婆相邻而住，待叮嘱完给婆婆送些松软的点心后，她又问青年要了些药品。她命那个送“货”的人将口袋里的吸血鬼脱出来出来，随后便坐在了椅子上，眉头微微蹙着。
　　无意识瞥了一眼被弃于角落的野兽，她的脊背一阵冰冷——视线则猛地对视上一双腥红的眼。
　　“很疼吗？”她走过去悻悻地说道，上下打量着那张苍白的脸，蓦地伸手拽起他的头发，“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有疼的感觉。”
　　顷刻间，低低的吼声模糊地传来，那血红的眸子代替了所有的言语恶狠狠地看向了奈雅。那眼神里除了狠绝还有不屑和厌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睨视弱小的眼神。
　　左手捏住他的下颚，右手探进他的嘴巴，奈雅猛地用手拖出了那块儿不知浸过什么油的粗布，却引来了他一阵的干呕。没有理会他的不适，她顺手将系在那脖子上的链子拴在了桌脚，然后踩住他的肩头使他俯身在地。视线里，他的双腕早已被嵌入的银丝侵蚀的血肉模糊，纠结着压入的衣料，尽是斑斑血迹。
　　银，对于吸血鬼来说是至上的毒药，即使他们会被巫术所伤、魔法迷惑、木椿刺穿，但没有一样东西能抵得过银的毒性。那灼烧一样的疼痛犹如被太阳舔舐殆尽，在侵蚀他们□□的同时，也会随着血液渗入身体。
　　“其实还是会疼的吧？”奈雅抽出短刀悠悠地说道，手上却利落地将银制的荆棘划开，于是他的两只手就顺势滑落，露出了狰狞的伤口。蓦地将短刀插在了那吸血鬼身体的一侧，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可言的脸，眉头蹙了又蹙。作为一名吸血鬼猎人，若是说起如何捕杀吸血鬼，她或许可以想到几十或上百种方法，但是要说起为吸血鬼治疗，却几乎从没有过。
　　迟疑着拿起一瓶药水，奈雅将那乳状的溶液倒在了他右手的伤口上。于是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喘息，那伤口冒出了灰黑色的脓液，继而是红色的血和迅速愈合的皮肉。
　　“你叫什么名字？”奈雅说着将一条腿抵在他的胸口，而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肩膀。
　　“你其实很害怕我咬你吧，女人？”膝下的男人反问道，尖齿早已探出了唇外。
　　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奈雅轻笑着扬声说道：“是啊，当然怕了。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尖齿变成僵尸。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似乎是我比较有利，血族。”
　　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在安静中燃烧起来，最终化作鲜红，打破了死一般寂静的深夜。只见那双红色的眼微微合上，沙哑的声音便淡淡地传来：“苍晓•安罗德。”男人思忖了下说道，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
　　“很好。”奈雅说着站了起来，视线就落在了他肿胀的厉害的双脚上。那荆棘早已埋入了血肉，如强酸般腐蚀着所触及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那隐约露出的森森白骨。她切开了那脚踝处的腐肉和荆棘，鲜红的血就混着脓液流了一地，是种浓烈的腥臭的味道。
　　“故意弄成脱臼了吗？看来他们在你身上还真下了不少功夫。”奈雅松开手，微扬起头谑笑着说道，“看到自己的血，没有想喝的冲动吗？”
　　“有啊……有想喝你血的冲动。”男人低缓而轻浅地说道，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
　　“是吗？”放下药水，猛地接好他脱臼的脚踝，奈雅看着他猛然间惨白的脸，浅笑着说道，“安罗德，我希望你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的命在我的手上，是我一个金币买来的！”

　　正午时分，奈雅已经将吸血鬼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而吸血鬼也因为时间的关系陷入了睡眠之中。
　　想来昨夜一夜未睡，从迈入房间到现在又一直忙碌，持续紧绷的神经令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坐在距苍晓半米外的墙角处，奈雅轻轻靠在墙壁上合上了眼，嘴角却划过一丝苦笑。
　　她清楚自己无法入眠——即便对面的那只吸血鬼动弹不得——她也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放下警戒。在长时间与吸血鬼为战的生活里，她学习到了与他们对抗的方法，但同样的，也看到了由他们制造的太多惨绝人寰的场面。残忍和血腥已经形容那些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景象，如果地狱真的存在，或许那便是真实。
　　突兀的敲门声在安静中蓦地响起，奈雅先是一惊，随后打起精神打开了门。
　　门外站的竟然是雷。
　　“走错门了吗？”奈雅横在门前，打量着粗壮的像黑熊一样的男人冷冷问道。
　　“哈哈，没走错，只想联络下感情而已。先前真是不好意思呐……哈哈。”雷大笑着说道，眼睛扫视着室内，正巧瞥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苍晓，“像你这样的女人养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吸血鬼正好，看他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驯养成ｔｏｙ的话对你而言比较轻松。”
　　“他要怎样是我的事，不必劳你费心。”奈雅说着带上了门，却被雷一下子挡住，顺势溜了进来。
　　“脸长的还不错嘛。”雷玩笑似地说道，猛地拉住了奈雅的帽子，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奈雅挡住了。
　　“出去。”奈雅低下头说道，怒火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白热化的气氛愈发浓重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霍然引起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紧张。目光移至桌脚，奈雅发现苍晓不知何时已经了坐起来，而双手则死死扣着紧勒脖子的铁环，黑色的瞳孔不停地放大。
　　偏偏在这个时候——奈雅咬了咬牙，暗觉不好，右手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干渴现象——吸血鬼在长时间内没有饮用新鲜血液，或是大量出血后出现的生理反应。
　　当他们处于这一生理现象时，往往身体只遵循本能的反应，嗜血如命，攻击性极强。一般来说，血统越纯的吸血鬼抑制干渴的能力越强，但对鲜血的欲望也越强烈。如果一只吸血鬼长时间处于干渴状态，他会一点点失去自我，最后丧失理智，变成单纯嗜血的丧尸。丧尸与僵尸不同，他们不会腐烂，也继承了吸血鬼优秀的能力，牙齿也仍然能分泌毒液。
　　“哈哈，我就算到我来的正是时候。我帮你好了，算是道歉了。”雷看着奈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丝毫没有在意奈雅的反应。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酱紫色的液体，根本没等奈雅回到，便将一滴溶液倒在了地面上。
　　但，仅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引得角落里的吸血鬼躁动不安，他似乎完全被这浓重的血腥味儿吸引了。瞳孔不停放大收缩，双手不停扣着脖子，苍晓就像受到蛊惑一般仅仅盯着雷手里的瓶子。
　　奈雅虽然知道驯化ｔｏｙ的方法，可知道和看到根本不是一回事。当她看着躁动不安的苍晓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呼吸明显比先前沉重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吸血鬼？”雷走近苍晓问道，猛地将一整瓶溶液倒在了脚边。
　　一瞬间，那双猩红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极大的亢奋使得他的喉咙不住颤抖，最后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安德罗……苍晓•安德罗。”
　　“够了！”还没等雷进一步举动，奈雅便猛地把他推了出去，佩剑几近出鞘，“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操心！”
　　她说着匆忙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杯子，在注入大量的热水后，将一瓶酱紫色的溶液全部倒了进去。
　　溶液渐渐变淡，继而变成红色，那是血一样的颜色。那小瓶里装的是类血凝剂，可以抑制干渴的类似于血液成分的化学合成品。虽然它在味觉上没有任何味道，但嗅觉上会发出鲜血般腥咸的气味。一般的类血凝剂都是浓缩的，需稀释食用，只是稀释过后连气味也会消失。
　　端着一杯除了颜色之外没一点像血的东西走到离苍晓半步之遥的地方，奈雅看着那不住放大的瞳孔一直在不停扩大，感觉自己的手掌正冒着虚汗。吸血鬼在陷入干渴的时候会丧失理智，无论何时碰到这种情况，奈雅会直接砍下他的脑袋；可是现在，她却想要留住这只吸血鬼的命！
　　就在她因矛盾而踌躇的时候，一只手，慢慢抬了起来。
　　“把那东西给我，女人。”——沙哑的声音再一次模糊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带着极大的压抑。
　　震惊，或者说是恐惧，在这一刻迅速占据了奈雅的大脑，但她还是将那杯稀释的溶液递到了苍晓的手上。她看着他饮下那杯鲜红，看着他舔过自己的嘴角，也看见了他慢慢收缩成正常的瞳孔——后怕却犹如巨蟒般盘踞了她的身体。
　　她大意了。她的认知告诉她吸血鬼在干渴状态下是没有意识的，但刚刚的一切却打破了这一点，让她异常紧张起来。
　　“如果我没有伸手，你是不是要用左手握住的刀杀了我，猎人小姐？”安静中，苍晓仰起脸低低地说道，周身却散发着冷冷的敌意。
　　“不会。你死了，我不就赔大了吗？”奈雅表示友好地向后退了几步，笑得却有些僵硬。
　　苍晓移了移身体，靠在桌角，像是大量猎物一般看着奈雅的眼睛，忽然笑了：“女人，如果我给你一个金币，你能让我走吗？”

　　走廊的拐角里，雷看了一眼被死死推上的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面大声嚷嚷着“好心没好报”，一面磨蹭着离开了。
　　楼梯口，一个丰腴的女人扭动着圆润的翘臀走了过来。她靠在墙上，暧昧地看着如熊般强壮的雷娇滴滴地问道：“怎么，对那个女人有意思？”
　　“是啊，有点儿兴趣。”雷一手拦过丰腴女人的腰，一手打开自己房门，道，“哈哈，怎么，嫉妒了？”
　　“有兴趣的不会是她的三围吧？”女人扶着门框，嗲嗲地说。
　　“哈哈，说不准！不过，让我先来查查你的三围变没变……”说罢，雷横抱起女人走进屋里，一脚踢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