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季如冬时》简小思

2、Chapter 1

　　简小思，女，17岁，1991年2月24日生，孤儿。
　　这张几乎跟白纸没什么两样的简介被抛在脑后，白纸像小船一般悠悠地摇摆着落下。一个身穿黑西装的少年，微皱着眉，漂亮的丹凤眼透露出一丝苦恼与不耐烦。他抿紧下唇，修长的手指搭在似乎削尖过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忽然，抿紧的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似乎隐藏着淡淡的邪气。
　　手指轻触着，缓和的轻音乐如流水般渗进少年的耳朵，少年鼻子里发出一个“哼”的音。
　　音乐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个懒洋洋的男声，疲劳而郁闷：“你小子找到了没？”
　　少年轻握手机，带着笑意说：“找到了，不过传真的话我怕你会说我太吝啬。”
　　微怒的声音立马跳出来：“你小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设计了那么久，还没好吗？”
　　“这几天快把我弄疯了，该死的老头竟然出这个难题。我现在估计头大了一倍多。”
　　“那个女孩对你有什么帮助吗？你那么心急想找她。”
　　“把心急这个词给我去掉，我才没时间去心急她。”
　　“我看你也心急不了，资料短得可怜。”
　　“我就知道你办事肯定没什么好结局！”对方立马愤怒地提高一个音。
　　“好啦，我帮你盯着她，这总行了吧？”
　　“算了，我烦死了，明天说！”
　　好吧，明天说。少年微笑着。

　　拉起紫色的窗帘，推开干净的窗户，清新的空气夹着清芳的桂花香跑进明亮的小屋里。小鸟如约而至，立在高大的桂花树树梢上，放声歌唱，仿佛这是她的清晨演唱会，花儿叶儿是她的听众。即使花儿忙着绽放娇艳，叶儿忙着进行光合作用，鸟儿依旧立在这片红花绿叶之中歌唱，带着这份自信与愉快去迎接忙碌的生活。
　　一个穿着米色裙子的短发女孩，手肘靠在窗沿上，一对雪白得可爱的小手托住自己的下巴，闭着眼正在听鸟儿的歌声，粉红的小嘴喃喃自语：“会有那么一天，我也能这样歌唱。”
　　就在她陶醉于自然的天籁之音时，树叶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声，惊飞了小鸟，也吓到女孩。女孩睁开眼睛，如宝石般闪耀的大眼睛不满地盯住了恶作剧的人。
　　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耀在他身上，带皱褶的灰色T恤顿时变得光迹斑斓，松散的亚麻发梢上似乎跳动着一个个光的精灵。
　　女孩发现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几下。
　　男子妖魅般的眼睛却射出凌厉，女孩也不客气地回望他，先开口质问他：“你干嘛把小鸟吓走？”
　　男子不再抬头看她，自顾自地走开，而绿叶中回响着男子好听的声音——
　　“吵死了。”
　　真是令人生气的回答！女孩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闹钟也不适时地响起。女孩摁掉闹钟，嘟哝着：“下次再吓跑小鸟我就跟你算账！”

　　“小思你怎么了？”一个清澈的女声在女孩背后响起。
　　简小思回过头，看见冉秋担忧的神情，摇摇头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难过的事。”
　　冉秋暗地里松了口气，轻笑着说：“走吧，要迟到了。”
　　可是……不知道小鸟有没有被他打到。简小思看了看窗外的碧绿，终于拿起书本。
　　冉秋是个五官很精致的女生，特别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伴着发香在微风中轻轻飘散着。当冉秋的长发及腰了，简小思便要求自己帮她剪。刚开头剪得不好，冉秋鼓励她，到后来，简小思熟练了，越剪越好看，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默契。冉秋发现一件怪事，剪下来的头发简小思并没有全部扔掉，而是趴在地板上，把散落在地的长发很有耐心地捡起，再细细挑选，把弯曲的发丝舍弃，剩下的收集起来。每次如此，但冉秋没有问。

　　今天老师来得有点晚。教室里一团糟。
　　简小思却安静地伏在课桌上，闻着清晨桂花甜甜的香气。坐在简小思前面的冉秋拿起书本开始温习。
　　门“吱”地一声被人打开。
　　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年。同学们都被惊呆，不知是因为陌生人的闯入还是因为他们的英俊。简小思懒洋洋地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早上的少年，少年也发现了她。
　　男人向还没回过神的同学们鞠躬，然后很温和地自我介绍：“我姓温。大家叫我温老师吧。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看见同学们还是反应不过来，便问：“班长是谁？”
　　一个中长发的漂亮女生站起来，微笑着说：“我是。我叫牧清。”然后带头鼓掌欢迎新老师，而在鼓掌的时候却怔怔地看着少年好看的眼睛。少年不以为然，眼角透露明显的厌恶。
　　温老师看见少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便轻咳了一下，随即向大家介绍少年：“这位是新转来的，和老师同姓温。”然后眼神示意少年写下自己的名字。少年斜视了一下他，轻轻地“哼”了一下，然后拿起笔在白板上刷刷地写上——“温晨”。没有意料之中的龙飞凤舞，只有意料之外的整齐清秀，简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少年鄙夷地望了她一眼，简小思立刻不满地瞪他。
　　温晨。温暖的晨曦。这么美好的名字竟然用在这个混小子上，真是糟蹋了。简小思赌气地想着，也想起早上笼罩在阳光中的他，心竟然又重重地跳了一下。
　　还没等温老师叫他找位置坐下，他便开始走下讲台，走到简小思的旁边。简小思知道他要恶整自己所以才要坐她的旁边，不过她的旁边已经有人坐了，也是个新生，是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所以啊，他的诡计不会得逞！
　　两个男生四目交集。温晨突然笑了一下，而简小思的同桌也笑了。简小思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不过，有人竟然笑了……
　　“凌彬你这混小子手脚倒很快嘛。”温晨轻笑着。
　　“彼此彼此吧。”凌彬耸耸肩，然后看了一眼简小思，又把目光回到温晨身上。温晨知道他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地坐在冉秋旁边的空位上。
　　简小思发现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她郁闷地看着手心静静躺着的桂花，洁白的花瓣展开着，像一个甜美的笑脸。简小思把桂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屉里，也对着桂花展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冉秋连忙拉起简小思，推开门慌忙地跑了出去。温晨和凌彬互望了一眼，觉得奇怪。
　　冉秋呼吸有点急促。简小思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冉秋断断续续地说：“温晨……他……他是……”简小思急了，冉秋究竟要说什么？
　　“是什么啊？”一个懒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简小思回过头，温晨正冷冷地看着冉秋。
　　冉秋吓得冷汗直冒，拼命摇头说：“没事了，没事了。”
　　简小思还想问些什么，但温晨很不客气地转身离开，简小思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慢慢消失。阳光突然冷下来，叶子的碧绿突然变浓变深，地上的光斑慢慢褪去光芒，所有的一切安静得可怕。
　　回家的路上少了冉秋，简小思有点闷闷不乐，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而冉秋却不敢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究竟温晨是什么人？简小思苦恼地抓着头发想，要是妈妈在的话就好了，她会笑着刮我的鼻子，然后温柔地对我说：“没什么好想的。”
　　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简小思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水。忽然，手背上的泪水在发光，这种晶莹流淌在她心里，不安分地不停翻滚着。
　　光线突然晃了晃，简小思回过神，抬头看这光线的来源，没想到竟然看到温晨！
　　“喂，我这边没电了，你们那边呢？”又是千年不变的慵懒语气。
　　“啊？”听到没电，简小思立马飞奔上楼。但楼梯一片漆黑，看不见脚下的阶梯，简小思只能凭感觉走着，又很心急，冷不防脚踩不稳，一失去平衡，竟从楼梯滚了下来。
　　在楼上听到响声的温晨连忙拿起手电筒边照边走下楼梯，看见简小思摔倒在楼梯口，急忙问：“你怎么了？”
　　简小思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眼睛渐渐支撑不住而闭上了。
　　“喂！你醒醒！”温晨摇晃着简小思，但简小思已经失去知觉了。温晨一咬牙，把简小思抱起，却没想到她竟那么轻。

　　一个黑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处。她想起了那个冬夜，当世界突然漆黑时，她还能拥抱自己的母亲，感受母亲淡淡的体温，但现在，只能拥抱自己，而自己的体温却无法取暖，只会感到越来越冷。
　　看见简小思紧皱着眉，眼角渗出一点点晶莹，温晨想把泪水擦掉，可手悬在半空时竟无法前进。只见晶莹已经划落下来，簌簌的，连成一串珍珠，纯粹得让人无法触碰。
　　温晨突然回过神，连忙把手收回。自己不停告诫自己，不要乱了方寸，不要忘了自己的决定。
　　“痛……”被恐惧惊醒的简小思，稍稍一动就痛得眼泪拼命出来。
　　温晨看见简小思那么痛苦，好气又好笑地说：“活该你。”
　　简小思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温晨这张幸灾乐祸的脸，突然有扁他的冲动，无奈自己一动就浑身疼痛难忍。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下次不要那么不小心了。”温晨站起身背对着简小思，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夹着轻轻的关门声。
　　空荡的病房剩下自己。简小思慢慢地移动着头，眼睛注视着窗外。
　　那个小男孩多好，在她妈妈走了之后还安慰她，只是很快就没有见到他了。简小思的思绪又回到那个冬夜，她无论如何，这个回忆总是伴随着她。
　　她已经在拼命逃离黑暗，但还是无济于事。
　　或许这叫做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