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钟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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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一个梦。来到这里的第六天，做的第二个梦。
这次的梦不是白色的，是斑驳的暗黄色。
我梦见了一片森林。一片像是用很古老的照相机所拍摄下来的照片的颜色的森林，暗哑的黄色，冲不淡的久远气息——就是这样的一片森林。
我的意识在这片森林的上空，徜徉着，看着下面一片无际的暗黄古木。天，也是黄色的。
慢慢的，慢慢的，我看见了一座古堡。
尖尖的塔顶，方块的窗。黑色，肃穆。就那样在黄色的森林里矗立，成为了一个异类。
我的意识又幽幽地飘进古堡里。古堡里斑驳的光与影，光是暗哑的黄色，影是幽深的黑色。
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我晃悠着，似乎是不相信这样大的古堡却什么也没有，我从一层晃悠到第二层。
从第二层晃悠到第三层。
就在我想放弃时，我发现了一座巨大而古老的钟。
是的，钟。
坐落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好奇怪的梦。我似乎能听到钟“滴滴答答”的呼吸声。
大大的摆钟一晃一晃。
遽然——钟声响起了。
低哑的，沉重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
霎时，穿过古堡，传到森林的那边。
当——
莫名的，四周的景象开始剥落。像剥落的斑驳墙壁，一片一片的，飞快的老化，剥落。只有这只钟，依然完好的敲响着——
当——
很快，这种剥蚀蔓延到整个古堡。暗黄的森林，也开始剥落。
当——
没过多久，整个世界便只剩下这只敲响的钟。
当——
这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梦?
当——
似是迟暮的老人的最后的一声叹息，摆钟停止了摆动。
钟，也开始剥落了。
可却是慢慢的。
不！梦里的我可能是预示到了什么，恐惧无边的蔓延开来。
【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我睁开眼，恍若隔世。
梦？又是梦。
好奇怪的梦。
清晰，像烙印在脑海里的梦。
我闭上眼，梦里的钟声似又响起了，如在耳边。
梦，是可以如此清晰么？那座钟上繁芜的花纹，此刻我都还记得。那是蔷薇。
【要开始了】
究竟是什么，要开始了？
不知道啊。
我再次睁开眼，从床上起身。
好冷，不过已经开始习惯了。
马克西米昨天晚上依旧没有回来。
估摸时间九点钟了吧。因为那个梦的关系，起来的比平常晚。
“墨墨，起来了哦。”我揉揉墨墨细软的黑发。
拿出昨晚最后剩下的一个面包，我分成两半，将另一半给墨墨。
早饭是最难受的。这样的面包放置一个晚上后就会变硬，口里本来就是干巴巴的，没有多余的口水去软化面包，所以只好用牙齿细细地嚼过后再吞咽，即便如此，依旧像在吞咽硬块，因为舌头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好在没什么事，有很多的事情去慢慢嚼面包。
吃完后，我拿出梳子梳理头发。在极寒的天气里唯一的好处，恐怕只有可以隔很久才洗次头。
梳理完自己的长发后，我正打算给墨墨梳理，铁门在此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看过去，是马克西米。
状态却不像以往，衣服是完好没错，但露出的肌肤上全是青紫的痕迹，有的，甚至已经见血。
我看向他的脸，轻微蹙眉。
这上演的什么戏码？苦情戏？
那张脸完全肿成了猪头，右边的脸颊还有一条细长的口子，红色，不断蜿蜒而下。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撇过头，为墨墨梳理头发。
马克西米蹒跚着上了床，非常费力的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马克西米一向是安静的，可此时此刻我却为他这种安静心里有些恼火。
算了，温暖，不要多管闲事。
我打理好一切，便拉着墨墨出了门。但走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包裹在被子里的人。
我拉着墨墨转悠了一圈，一开始没明白自己在找什么，明白过来后就想抽自己的嘴巴。恼怒地拉过墨墨就直奔图书馆。
那点伤看样子应该是家常便饭，不会死人的。我真是的，找什么医务室。
晃悠度过了一上午，回去的时候去了躺177室，空无一人。我咂摸着，今天应该可以把“家”搬了。
想起马克西米，我便决定就今天搬了。
回到房间，马克西米依然蜷缩在被单里，宛若我上午离去后便一直没有动过。
铁门的“吱呀”声没有引起任何响动，整个人就如同——死人。
白色披盖着的布，一动不动的人——除了死人，还能是什么。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墨墨坐在床上发着呆，大大的眼睛看着对面床上的一团，似乎在想些什么
收拾好后，我做了会热身运动，便直接躺床上午睡补眠。
睡醒后的目的地依旧是图书室。
老人依旧坐在那里，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态。
上午因为马克西米的事情心情有些烦躁，拉着墨墨便直接进了图书室。我走上前同老人打了声招呼，扫了一眼书的一脚，便走了。
依旧是十四页。
老人真的有在看书么？
我有着细小的疑惑，很快，这份疑惑便被我抛弃于脑后了。
晚饭过后，我回到179室静静地等待。
马克西米依旧蜷缩在被子里，如若不是还能感到他细微的呼吸声，我真要觉得躺在床上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差不过快子时，我轻轻推醒墨墨，提着两个桶便离开了179室。
走时，没有再看一眼马克西米。
179室回归到死静。
一直蜷缩在被窝里的人动了。慢慢的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原本清澈细长的眼睛，在黑暗里黑的白的，格外分明。
瞳仁是黑色的，白色的是眼白。
黑的白的，再清楚不过的一双眼睛。
却像地狱而来的一双魔瞳
在空荡荡的室内转悠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敞开的柜子上。
黑暗中，不知是谁打了一个响指，幽暗的灯光陡然亮起。高高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没能驱逐这片浓郁的黑暗，反而为这片黑暗刻画上一层刺目的白，昏昏暗暗，如同一片惨白的白昼鬼域。
青年的瞳在昏暗的灯光下似是又恢复了最初清澈的色泽，眼眸定定地看着那敞开的柜子里静放的两个面包。
灯，又蓦地熄灭了。
走廊静悄悄的，像深渊回廊。
我鸠占鹊巢地进入了177室，如若往后不出意外，那么我会在177室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逃离这里为止。
轻声关上门，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了一番屋内，我放下心来。
床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习惯不习惯的问题。
“墨墨，”黑暗里我轻声开口，感到墨墨那双比黑暗更浓郁更闪亮的眸子看着我，“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么？”我想起，墨墨都有六天没有解决生理需求了。这是我的疏忽。因为害怕太过明目张胆的占领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墨墨慢慢的、轻轻地摇头。
“真的不需要？”虽然在极寒的天气下身体不适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墨墨还在长身体，憋着可别弄出什么毛病。
墨墨这次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那么，睡吧。”顿了顿，我又说：“墨墨，从今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这个房间有洗手间，记得每天早上主动去洗洗脸。”
点了下头。
我笑。
“睡吧。”
我选了一张床，理所当然的还是我和墨墨一起睡，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扒下其他床的被子。
将两个人包得紧紧的，像重重包裹的茧。我揽过墨墨，鼻尖触碰着柔软的发丝。不知为何，生出几丝惬意。
梦里，远处飘渺的高楼又传来钟声。沉闷的，叹息般的，预示着什么般的钟声。
我听着那沉稳的钟声，意识慢慢坠入深渊。
早上醒来的时候，意识莫名有些恍惚，我眨眨眼睛，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我习惯性地伸手……墨墨……墨墨呢？！
我陡然睁大眼，意识像浸泡在冷水里，立刻清醒无比。
从床上坐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空荡荡的床铺，莫名的惧意向我袭来。
墨墨，墨墨哪去了？！
我环顾空荡荡的屋内。
冷静下来，温暖。
我轻轻深呼吸一口，下了床。空气中并没有陌生人的味道，隐约有着……水声？
也不管我的脚踏在地上是有多么的刺骨，我来到洗手间。洗手间是并没有门的。
水龙头开到最大，即便如此，流泻的水依旧只是细长的一条线。
看见斑驳的镜子前矗立的身影，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墨墨？”我轻轻出声。
原本定定看着细长水花的眸子转了过来，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浓浓的雾依旧。
顾不得洗手间的地板是有多么的脏，我走过去，揽过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还好没事】
“一大早的玩失踪，你吓死我了。”我有些泄愤地揉揉他的发。
“洗，脸。”墨墨轻声开口，带着破碎的沙哑和干涩。
我愣了愣，随即想起我昨晚说的话，笑了。
“真乖。不过下次，记得等我醒了之后。”
墨墨缓缓点点头。
细长的水流淌着，将那残存着的一点血色也尽数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钟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