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传》玄黎

7、（七）乱局

　　“姐。”
　　“他走了啊……”南宫巧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俯视着陆辰风远去的背影，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样很好……”
　　瞥到弟弟怀疑的眼光，她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因为是在山上，风很大，吹得两人头发如黑色的游蛇般灵动飞舞，猎猎的衣物带风声成为他们耳中的唯一声响。姐弟俩也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口，一时默默无语……
　　“为什么不问我？”南宫神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在呼啸的风声中他那拔高的声线也转瞬即逝。
　　抚了抚鬓边飞扬的散发，南宫巧回眸一瞥：“什么？”
　　“那天的事……”南宫神低下头，莫名地感觉自己竟如受刑般难过。
　　“为什么？”南宫巧不动声色地淡淡问道。
　　“‘为什么’？！”南宫神诧异地转头看着平静自若的南宫巧，“姐姐不想知道我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南宫巧收回目光，温柔地看着弟弟：“你是怎么啦，阿神？无论你有什么力量，你还是我的弟弟，不是吗？”
　　——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吗？
　　南宫神很想从她的眼光里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却没有什么收获。但冷硬已久的心却慢慢泛起一种融融的暖意。
　　——这个人类的女子了解了我的力量，竟然还能对我如此温柔！她……竟然不怕我……
　　“好了，阿神。我们也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了。”
　　“离开？”
　　“对，那样保险点。”南宫巧简短地解释完，转身进去了。
　　南宫神的目光微微一怔，便又在瞬间凶狠起来。
　　——原来如此。我竟然忘了，她是一个极富心机的女人，否则凭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逃过众多仇家的追杀，平平安安直到今天？更何况她还带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呵、呵呵呵……”南宫神捂着脸轻声笑起来，笑得不可遏止，“你在期待什么？傻瓜……期待她与众不同吗？笑话！人都是一样的！她只是更会隐藏自己罢了！”
　　——不，你错了……
　　“闭嘴！”他怒喝着，“不用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
　　他心中那个声音平静地轻声说。
　　——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我只是在提醒你，别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辨不清真实与虚假……
　　南宫神似乎被那声音蛊惑住了，不再发出那种近似疯狂的笑。他静静地想了很久，最后盘膝坐在地上：“真实吗？”
　　——神？
　　“嘻嘻……呵呵呵……”
　　——神！
　　“真实吗？”南宫神阴森森地笑着，神情竟与那庙中的邪神像一般无二，“你以为的真实是什么？”
　　——神！别做傻事！
　　“放心。我会给她机会去表现她的真实。但……”

　　风更冷了，带着呜咽……

　　在周密地重新计划过之后，姐弟俩又趁夜潜入了山庄——
　　“阿神，你留在这里。”南宫巧低声命令道。
　　“为什么？姐！这与我们先前说的……”南宫神不满地抗议着，在转头的刹那，后颈受了重重一击！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姐姐哀悯的眼神。
　　“姐，你……”南宫神无力地呻吟一声后，便失去了意识。
　　——神！不要睡呀！姐姐她要一个人解决呀！她会死的！
　　——安静点，人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没必要干涉。
　　——可是神……
　　——我说安静！
　　是的。他需要安静：他的心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混乱！他什么也不想考虑了……

　　“你果然来了。”空旷的院子中，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其中一个人先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无奈。
　　“你果然阻止我了。”另一个人也说话了，简单的话语中不含任何感情。
　　“我考虑了很久，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前一个人带着歉意开口。
　　“你的办法就是代替你父亲跟我交战？”
　　这回的语气中带上了嘲弄，使得前一个人更加窘迫不安：“南宫小姐，陆某的意思其实是……这个……今日我会与小姐做生死之斗；今日之后，再无恩怨。我已与爹说好，并让他当众发下重誓：不论今日谁死谁伤，决不再打扰南宫家的人。小姐尽管放宽心……小姐？”
　　陆辰风小心地观察着南宫巧的表情，等着她发表自己的意见。
　　过了似乎漫长的片刻时光之后，南宫巧抬起眼来，不耐烦地将剑鞘丢在一边，左手掐一剑诀：“来吧。”
　　“是……”陆辰风眼中闪过一抹哀痛，声音未落，已如迅鹰般拔地而起，扑向南宫巧，并借势拔出长剑，动作如行云流水！
　　“好！你能认真比试，我求之不得！”南宫巧以家传的灵妙步法躲开陆辰风的攻势，反手一剑，也不见留有什么情面。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舞出两团光雾，各自护住自身，并展开攻势；即使兵器互击，身形稍顿，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已互拆了上百招，谁也没有呈现颓势。
　　“看你平时那般儒雅，功夫倒真是不错。”南宫巧抽空轻哼一声，说。
　　陆辰风闻言苦笑：“论功夫我哪比得上小姐你？我已使出毕生功力，小姐却仍游刃有余——南宫家传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再加上小姐将各家剑法融会贯通，使之适合自己使用……”
　　“很厉害嘛，竟看出我的剑法来路……哼！这倒让我更想打败你了！”
　　“南宫小……啊！”
　　话音未落，一道血柱已在两人之间喷射而出！
　　“你……竟然……”
　　“没什么‘竟然’不‘竟然’的……”南宫巧轻松地笑着说，丝毫不理会脸上溅满的鲜血。
　　她望了望陆辰风失去血色的面颊，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陆辰风想追过去，却迈不动步子，“你……要去哪儿？”
　　“回家。”南宫巧回头，仍是轻松地一笑，“阿神在等我。”
　　“南宫小姐……”陆辰风向她伸出手去，却没有抓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几个纵落，便在他眼前飘然而逝了……

　　“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黑暗沉沉地压在身上，南宫巧低低地说，仰头望望青天，眼角无声地滑下了一滴泪，“结束了，阿爹，阿娘……女儿……好累呀……”
　　……她倒下去了，像一个疲倦的旅人，沉沉睡去了……
　　“啊，阿神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但……先等等吧……我好想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乎只是一声呻吟，一句叹息……

　　一个人静静地走向她，她却一无所觉，直到那个人将她横抱起来，她才勉强让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辨出一个人影，只是看不真切：“你……是谁？……是……谁……”
　　——是谁？是啊，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究竟是关心姐姐安危的弟弟，还是始终找不到答案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