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庄茗香》十六&禄晓

28、夜宴（2）

　　如往常一样，家宴设在了慈宁宫的花园里。刚才李德全来传旨要我们兄弟三个和额娘一起赴宴的时候，整个承乾宫的年气儿喜气顿时又涨了一倍。

　　我累的腰酸背痛的躺在承乾宫的偏殿看我额娘梳妆，她的侍女茗香是从江南带来的，骨子里就透着水乡的温婉和灵气儿，只见她纤细的手指在额娘的头上翻飞拨弄，从首饰匣子里挑出一件件的饰物妥当的插在额娘的发间，不一会，那个江南曼妙的额娘就便成了华丽而又不俗气的贵妇宫人，略施粉黛后的容颜让我这个做儿子的看了都是不住的赞叹。

　　“茗香的手艺是越发的巧了，额娘你瞧瞧，她给你打扮的啊，今儿晚上皇阿玛指定会来承乾宫的。”我邪邪的笑着，伸手从身旁十五哥的荷包里摸出一粒桂香生津丹丢进嘴里，啧啧的吮着。

　　“禑儿，这禄儿真真的就是让你这个哥哥给宠的没了规矩，连额娘都开始打趣编排了，你仔细着我哪天好好的教你把那佛经给抄上几遍。瞅瞅你那宝贝弟弟。”额娘被我说笑的红了脸，她不好直接那我开刀，就换了一个方式去找胤禑下手。茗香用帕子掩着嘴，微微的扬起嘴角，看着我们母子仨说话儿。

　　胤禑听了这一通毫无来由的谴责，假装委屈的嘟起嘴皱着眉，他翻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揶揄道：“我说禄儿，你给额娘下了什么药了？怎么额娘就只记得你是她亲生的，好像我和十八都是捡的似的。额娘宝贝你做哥哥的自是欢喜，可是你好歹也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给我和十八留个喘气儿的地儿啊。”

　　我呵呵的笑了，一边顺着怀里禟禟的光洁毛一边摇着胤禑的胳膊“哥，你看看你，额娘想说什么难不成还跟我通传一下先？要我说，额娘斥的你也没什么错。”看着胤禑对着我又是挥拳又是咬牙的，我赶忙躲在正让茗香服侍着更衣的额娘身后“五哥虽说也是九哥的亲哥哥，可是你看看，直到分了府建了地儿，五哥还是满足九哥一次次的撒娇使坏。你好歹也学着点儿，都是做哥哥的，宠弟弟的差别不要太大。额娘的意思是说，我没规矩都是你惯出来的，这原就没错，是因为你宠我的还不够，等到今儿晚上家宴完了，你把天上那最亮最圆的白盘子给我弄下来，我就听你的了。”

　　一屋子的主子奴才都格格的笑了起来，就连我怀里的小禟禟都“汪汪”的叫着，然后摇着那短短的尾巴。

　　“你说九哥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典故，今儿从敬事房过来的时候九哥正领着一个人在那儿跟李谙达蛮缠，我就凑过去看看九哥要干什么，好歹清楚了我也能助他一下子。谁知道这一听不打紧，足就叫我和李谙达笑了半日，弄得九哥敲了我脑袋好几个暴栗子。就是上次那个你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的那个远霖，还记得吧，九哥正领着他在敬事房上名册说要做侍卫，可是咱们这儿的编制已经满了，换谁都不好，最后六张儿就说要不就做太监。敬事房的那个小六张按宫规要给远霖净身，远霖吓得脸色惨白，可是九哥的面色比他的还难看，忙拦住了。我就问为什么，九哥说，要是远霖被净了神，你绝对会在家宴的当晚把他也给净了。九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的不同意。后来就说当门侍嘛，这样让他天天守着承乾宫也行，就算是年岁小了一些，可是这宫里原本就太太平平的，需要怎么样个高手啊。当场那个远霖就耍了一段长棒，啧啧，好看倒在其次，功夫可是这个，把六张的眼都看直了。当下就给了九哥面子把咱们这里的侍卫换了一个。”胤禑敲着大拇指，一边啧啧的复述着半下午见到的事儿。

　　“哦？那个远霖就是上次禄儿出宫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吧，我冷眼瞧着那模样精神儿的都是不错，亏得还有这么一身武艺，当真要是让那起子逼债的给.......多是遗憾。”额娘从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的装扮，整着假领。

　　“额娘你相女婿呢？我带他回来只是看他无依无靠的还让那么些个人欺负，最重要的莫就是他的那份孝心，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愣是一个人养了他娘那么些年，自己饱一顿积一顿的，可是给他娘的饭食都是好的。”我解释着带远霖回来的理由，很是自豪。这样一个人才可是我发现的，我也是一伯乐啊。

　　“亏得咱们十六阿哥心里还存着孝心，没得也就是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儿在京城里面乱逛，然后呢惊动你皇阿玛来承乾宫弄一通板子的响动，让额娘累了足月有余的收拾烂摊子。这样的好儿子当真是天下仅有。”密妃揉着我的头，绽出最最恬淡的笑容。

　　我气结，一场腥风血雨哀号怒吼的场景让这样一描述，好像我就成了那个万恶的罪魁祸首......不过仔细的想想，我也就是那个挨千刀儿的源头了。

　　我赌气不再说话，一个劲儿的拿着桌上的瓜子磕着。等着胤祄让奶嬷嬷整好的衣衫送过来，我们四个人就带着各自的贴身人儿去了慈宁宫。

　　临出门的时候，承乾宫其他的那些答应常在们都满是羡慕的扒着门缝目送我们。顿时我的高兴劲儿就退了一半儿，那同情的感觉和对这紫禁城的畏惧一下子又袭了上来。青春，梦想，未来，幸福，这些个说是平凡但又是不易得到的东西在这皇宫里面，却是连一星半点儿的希望都没有。宫里的那些妙龄少女们只能这样一辈子的等着那个高高再上的男人给她们恩典和临幸，幸运的生个孩子就能得到个略加抚慰的名分和地位，八哥的母妃良妃就是一个飞上枝头的凤凰，而那些没有被上苍青睐的女子们就只能天天的等着，期盼着，哀求着，然后等着被移送到慈宁宫那养老院，终身的埋葬在宫墙内，成为史书记载的”答应常在若干”的无名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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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顾名思义就是一众家人们其乐融融的聚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虽然临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不求在今天晚上乐呵乐呵，可是看着眼前这能将人冻死的冷清，我还是惊的大跌眼镜。康熙皇帝的一句“不必拘礼”的圣旨，虽说让那些繁文缛节磕头请安的规矩都在今天晚上暂时的消失了一下，可是大家还是拘束紧张的不敢多说一个字或是多动一下。每个人都盯着自己面前的菜品隔好久才夹上一点，然后陪着别人的凑趣干笑几下。

　　我完全的要被这样的春节晚宴压抑死，无奈上次的板子教训我还是记忆犹新，我也不想再来一次加深印象，退一万步讲大不了我一会儿回了阿哥所暔晖阁我自己的地盘再搞一个小联欢就成了。近些天，安逸的环境并没有让我这个穿来的阿哥忘记自己对皇宫一无所知的这个现状，我拉着李安福问了好几个时辰才基本上弄懂了我的过去。

　　清朝阿哥们都是要住在阿哥所的，没有人能住在自己母妃的地方，当然，是说年龄足够大了以后。小的时候可以有地位高的妃嫔抚养皇子，那些位份低的就只能把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女交给情敌。我就是这样的被交给了宜妃娘娘，就是我九哥的额娘抚养，原因就是我额娘现在还是没有位份的宫妃，她没有教养皇子的资格。在地位和出身决定一切的大清朝里，抛开上三旗下五旗的差异和姓氏的尊贵名分，汉人出身无疑是最致命的。别看连生三个皇子，而且都长大了，可是正因为我额娘是康熙南巡的时候从江南带回来的，是汉人，所以她的位份就一直悬而未决。不过好在我额娘和我们受宠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康熙也不允许自己的宠妃受欺负，所以我们身边的奴才和那些当值的人还是将我们当正经主子巴结的。

　　我没有遇到十三哥那样被奴才们当面谩骂的情况，可是我知道，这宫里面的非议是肯定有的。谁受宠，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看看我二哥太子就知道了。趁着刚才玩笑的当儿，大阿哥胤褆就委婉的向康熙奏明了太子没有按时的完成窗课这一消息。大哥那谄媚讨好的表情和语调，让我一下子没有憋住爆笑起来。一阵痛快的格格声儿过后，我才发现身旁的温度骤降了好多，至于我的身上一下子就布满了鸡皮疙瘩和冷汗。

　　没等别人发话，我一撂衣摆恭敬的跪下“皇阿玛恕罪，儿子一时失态，还望皇阿玛责罚。”

　　康熙略带玩味的眯起眼睛虚手一挽叫我起身，声音不是平常帝王的那种威严和霸气，他温和的带着笑意开口：“是十六阿哥啊。大年下的说什么罚不罚的，朕刚才已经吩咐了，不必拘礼。你且说说是什么叫你乐成这样，有意思的也让我们饱饱耳福，全充一乐。”

　　“是，儿子遵旨。”我拱手一揖，脑子便飞速的寻找足够逗笑且又适应现在场合的笑话，最重要的是，要反击大哥的嚣张。就我刚才那么不禁的一笑，他就转过头满是嫌恶的盯着我了，听见康熙没有责罚我，他就好像是自己的俸禄没有发一样，失望之极。哼，旧愁新恨，我们一起来算.......

　　十六爷我的宗旨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