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庄茗香》十六&禄晓

23、番外-胤禟（二）

　　一记狠过一记的板子，让我的意识渐渐的从身体里抽离，身后的疼痛也一点点的消褪殆尽。我轻笑，马上就可以解脱了吧。

　　在这样的天家皇室，我早就受够了这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没有人是真心的面对彼此，更没有人会说真话流露真情。那都是

　　这个紫禁城的禁忌，是皇族的人的软肋。不想死的太过难看，你就只能把自己一层层的抱过起来，让别人看不见你的眼泪听

　　不到你的笑声。那计算精良的微笑都是恰到好处的面具，遮掩着每个人的欲求和私利。又是一记下狠手的板子落下，我再也

　　承受不住这样的剜骨之痛，呻吟声冲破了一切的阻碍，结结实实的撞向我的耳膜。胤禄突然起身，用自己弱小的身体给我挡

　　下了几板子，这短暂的喘息让我又回到了现实中，被那臀上灼热的疼痛一次次的把神经撕裂。我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见胤禄

　　不知怎么的又跪了下去，晶亮的双眸里满是委屈、怨恨、心疼和悔恨。我看的出来，他在赌命，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们的。
　　傻孩子，当真是个傻孩子，皇阿玛怎么会听你这般的要挟与逼迫？

　　果然，身后的板子又重重的落了下来，那钻心剜骨的痛感再一次涌上脑子里。终于，我的眼睛黑了下去，眼前胤禄的怜惜和

　　皇阿玛的冷峻都黯淡下去......我，累了.......

　　康熙三十四年延禧宫

　　“五哥，你看，这摇篮里软软的小东西，我去向阿玛讨了来做宠物可好？”我点着脚尖吃力的扒着篮筐的边儿，冲五哥嚷着

　　。
　　“胡闹，那是十六弟，可不是什么猫儿啊狗儿啊任由着你折腾的。你快下了来，别弄醒了他。十六弟身子弱，夜里总是睡不

　　安稳，额娘好不容易哄睡了他，你别没个轻重的。”十六岁的五哥已经是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子，变声后的磁性嗓音听起来让

　　人心里不觉得就是踏实和放松。一身月白外挂的他已经走到我身边，两手放在我的腋下硬是将我从放倒的椅子上抱了下来，

　　他黑亮的眸子里满是嗔怒，我不服气的吐吐舌头。

　　“凶什么啊，一个小孩儿而已，又不是长着三只手四只眼的，爷我才不稀罕呢。”我嘟起嘴，不屑的看着摇篮的方向，甩开

　　五哥的手跑了出去，找十弟斗蛐蛐去了。

　　康熙三十五年胤禄周岁宴

　　“胤禄，叫九哥哥，快，叫九哥哥。”我环着臂弯里的小身子一边遥一边期待的看着他。

　　“九.....九......”

　　“不是九九，是九哥哥，九--哥--哥。”我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用手指轻滑着他细嫩的小脸，逗得他咧开嘴

　　冲我乐呵呵的笑起来。

　　“胤禟，你快别磨他了。他才多大？能叫上阿玛和额娘就是早的了，你这声哥哥还是等到明年吧。”额娘伸开双臂要从我手

　　中接过胤禄，我不舍的松开那黄步裹成的襁褓，小心翼翼的放到额娘的怀里。失望的自己正要假笑着掩饰刚才的狼狈，免得

　　又被太子他们嘲笑，谁知道，胤禄突然在额娘的怀里胡乱的踢腾起来，眼里已经蓄起了泪，委屈的撇着嘴哭道“九哥哥抱，

　　九哥哥抱。”我惊喜的回过头，快步的凑到同样惊奇的额娘身边，一把拦过额娘怀里的十六，欣喜若狂的说：“小禄儿说什

　　么，再说一遍，让谁抱？”

　　胤禄一看我又站到了他身边，带着泪花的眼睛又笑了起来“九哥哥抱，九哥哥抱。”

　　我把胤禄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开心的蹭着，一边兴奋的低喃着“胤禄乖，九哥疼你，疼你一辈子。”

　　康熙三十七年御花园

　　“九哥哥，那个蝴蝶风筝真好看，给我吧，你快给我啊。”奶声奶气的胤禄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脚踩一双缎步小靴，一路小跑

　　着跟在我身后，一下子抱着我的腿，怎么说也不撒手，非要我把那刚做好的蝴蝶风筝给他。
　　我蹲下身，捏着他的小脸笑着说“为什么要九哥的风筝？其他哥哥们的风筝也很好看啊。”我给他指着四哥的海东青，三哥

　　的飞燕还有五哥的蜈蚣。胤禄哼了一声转过头来，讨好的笑着，一脸可爱的笑容“他们的都没有九哥哥的好看，而且，胤禄

　　也不想给他们要，他们做的再好看胤禄也不稀罕。”

　　“哦？那禄儿干嘛就稀罕九哥哥的呢？”

　　胤禄顺势猴在我的身上双手环着我的脖子，“九哥哥疼胤禄，九哥哥对胤禄好，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给胤禄留着。胤禄喜欢跟

　　九哥哥玩儿，所以胤禄就喜欢九哥哥的东西。”

　　我的身子一阵，脸上绽开宠溺的笑容“就是嘴甜，算准了九哥哥是给你做的吧？快拿去放吧。”我把风筝交到他手里，看着

　　笑得开怀的他，忍不住勾起食指在他的鼻尖上划过。

　　“谢九哥哥。”

　　从我腿上跳下，一溜烟便跑的不见了踪影。我急忙冲他喊着“慢些子跑，看摔着。”

　　“不碍的，九哥哥。”他一边跑一边转过头，幸福的笑容在春日明丽的日光下，投射出童年的绚烂和多彩。

　　康熙三十九年乾清门外

　　“师傅干嘛这样的处处刁难我十三哥？！要是师傅心里有什么不悦，大可停了课业在府上调养，用不着这样指桑骂槐，整日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鸡蛋里面的骨头师傅挑着起了劲儿，得了乐子，那就原改十三哥倒霉么？”胤禄倔强的跪在皇父

　　面前说着，同时还不屑的瞥了瞥被自己扔出的砚台溅的满脸黑墨的汤斌师傅。

　　“放肆，师傅纵使便有了过错，也是你能非议的？大闹学堂，口出狂言，你还学会动手了？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朕

　　的阿哥，大清的皇子，不是街头流窜的毛头小子，想怎么胡来都没有人管！”皇父今儿是真动了气，他怒声呵斥着不服气的

　　胤禄，脸上却是宠溺的无奈。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知道自己是皇子，否则也不会忍了这些时月只单单扔了一副砚台。如果儿子是市井的小孩子，早就动

　　手去打师傅了。”胤禄别过头，一句句的呛着皇父。

　　怨不得胤禄他今天这么铁了心的要跟汤斌过不去，原是汤斌做的过了火，为了巴结太子，竟是一味的刁难十三弟，太子背不

　　出书他罚十三弟跪在台阶上代替，太子没有完成课业他又拿着十三弟的临字充数，非说是十三弟少了页数欺瞒师傅。起先八

　　哥还说他应该不会过分，谁知道一二次没人管之后，他竟又放开了去为难胤祥，处处跟胤祥过不去。十六弟今儿在汤斌再一

　　次的无理取闹后先十三弟一步爆发，把自己的端砚托在手上，下死劲儿的朝着汤斌扔过去，直砸在他的脸上，让墨水浇了汤

　　斌一脸一身。十三弟也闹将起来，撕扯着书本，揉打着汤斌。这下书房自是乱成了一锅粥，任我怎么劝胤禄，他就是拼命的

　　挣扎要捅了汤斌。

　　现在惊动了皇父，皇父自是要惩戒皇子。

　　不由十六弟分说，皇父即刻便下令打十三弟二十板子，罚他将撕毁的书页一张抄一百遍。胤禄也赏了十下家法手板，和胤祥

　　一起跪在祖先堂思过。

　　十三弟被按在条凳上的时候，赌气的胤禄再也忍不住，叩头如捣蒜，一口一个“皇阿玛”的哀求，求皇父放胤祥一马。谁也

　　没有想到，皇父下令板子落下的时候，胤禄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抬起右臂生生的挡下了那重重的板子，登时疼的他大叫一

　　声便昏了过去，跌倒在那被自己断臂流出的血染红的青砖上。

　　半月之后，我去延禧宫给额娘请安的时候特意去暔晖阁看了他。他的胳膊缠着布，正皱着眉躲避着李安福端着的药碗。我接

　　过李安福手中的精致瓷器，蹲身下去仰着脸看着胤禄：“又使性子了不是？忘了前儿太医们忙了多久才把你这手给接上的？

　　药是苦了些，可是它对你的恢复有益处，那每一味配料都是有讲究的，不是生骨就是活血，都是御药房金贵的药材。你要是

　　不想落下个什么病根，就乖乖的喝下去。九哥哥这里有英吉利产的果糖，含一颗在嘴里就甜的不得了呢。”

　　哄了好久，那小鬼头才同意喝药。脸皱的跟上刑似的，根本容不得一口一口的喝，夺过我手中的碗深吸口气，一仰脖子喝了

　　个精光，然后就是掰开我的手，让我把糖丢进他的嘴里，含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让我足足笑了半日。

　　“哭死了。真不知道这黑汁子里放了几斤的黄连。”

　　“禄儿，为什么要冲过去拦下板子，那板子打在屁股上还疼得要死呢，何况是你生生的用那小手臂挡住它？”我用帕子试着

　　他唇边的汤汁，不解的问。

　　五岁的胤禄已经长高了好些，他随意的晃悠着腿，轻描淡写的说“谁让那汤斌一再的欺负十三哥？十三哥那么好的哥哥，我

　　当然要挡。”

　　“那，要是九哥哥呢？”

　　他痞痞的笑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上下的刷动“九哥哥的板子，胤禄当然也挡。”

　　“为什么呢？”我笑道。

　　“因为九哥哥疼胤禄，九哥哥是胤禄的好哥哥。”他奶声奶气的答道，好奇的摆弄着我腰间的佩玉。

　　“要是其他的哥哥呢？比如，二哥？”我小心的询问着，像是怕听到什么让我难过的回答。

　　他仰起脸，不耐烦的盯着我说：“九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你跟其他的哥哥能一样么？如果那天的是二哥，我看着

　　他被打死我也不会难过一秒的。”

　　我兴奋的抱起有些迷茫的他，紧紧的拢在怀里。

　　胤禄，你这样的纯真和善良，九哥哥会一辈子的保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九哥哥的好弟弟。

　　康熙四十二年 京城

　　“哎哎，王叔，勤王叔，”我从马上跳下，拦住了要进府门的勤郡王蕴端。

　　“胤禟啊，怎么了？”王叔回过身，抱着怀里那雪团一样的狗，惊喜的望着我。

　　我快步的走过去请了安，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到：“王叔，早就听说你这个狗是极好的种了，跟额娘讨了好些次了，她就是不开口替我要。非要我自己跟王叔张口。”

　　王叔下意识的抱进了怀里的狗，婉拒道“胤禟啊，你也知道，这狗的种可是难见的紧了，你王叔前儿才刚得了一个，宝贝的什么似的，你立即就来讨，王叔怎么舍得？”

　　我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到“好王叔，这只你先给了胤禟，等来年胤禟瞅见好的了，再给王叔寻了来。好吧王叔。”

　　“不好。你可知道我这是废了多少劲儿才找到的？白忙了这一两年了，拢共才就这么一只。”

　　“王叔，你......”我犹豫了一下，忍痛说“王叔，你把这只狗给了胤禟，胤禟就把你那天给我说得那块七彩玲珑玉与了你，就权当是跟胤禟换一下何如？”

　　勤王叔也是一怔，直直的想了好久才终究把狗交到我手上“罢了罢了，你拿着那块玉勾你王叔的蛔虫，哪里还有不赢的道理？”

　　我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咧开最开心的笑着“王叔，那玉我明儿就差人给您送了来。”说罢，我便抱着白如雪的狗走了。
　　当晚，那块据说是上古圣物号称辟邪除祸的七彩玲珑玉就从九阿哥珍宝阁的最最隐秘的地方取了出来.......

　　第二天，那只狗就叫了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名字，禟禟......

　　不过看到胤禄那满眼的满足和兴奋，拍着手蹦的老高的样子，唉，禟禟就禟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