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程九

27、第 27 章

　　宇龙拿出个黝黑的铁牌子“这个东西他一直带着，我认得……都烧糊了，太惨了……”
　　艾玉半天没说话，佟屹翔问宇龙“出什么事了？”
　　宇龙刚要开口，艾玉霍的站起身，踉跄地向里屋走去。
　　佟屹翔看她脸色出奇的难看，仿佛是让人剥了一层皮。怕她出什么事，也没再问宇龙，追着进了里面。
　　艾玉只觉得头痛欲裂，喝下去的酒在胸口里翻腾，压了一层花岗岩似的。
　　佟屹翔听见卫生间里哇哇的呕吐声，想推门走进去，门却锁着，他拍了几下门“小玉！你怎么了？”
　　艾玉心里泛着恶心，却掉不出一滴眼泪，就觉得疼，哪里疼又说不清楚，仿佛是被一条毛巾严严实实的捂着，两眼漆黑，闷得喘不过气来。
　　佟屹翔喊门喊不开，心里着急，卫生间的门也不是很结实，猛力一踹，就冲了进去。
　　艾玉在马桶跟前蹲着，双手抱着头，佟屹翔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宇龙跟你说什么了？”
　　他过去抱住她，感觉她似是在呜咽，却又出不了声，仿佛让人堵住了嘴。佟屹翔脑子转的快，一想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是不是郑熙哲……”
　　艾玉微颤。

　　佟屹翔搂紧了她“这不能怪你，你别太难过，好好歇两天，这事交给我来办。”
　　艾玉万念俱灰，脑子里反反覆覆，都是郑熙哲在她跟前晃悠，心里疼痛如绞。
　　郑熙哲还完全不懂得这里的恶毒和奸险，却莫名奇妙的就成了牺牲品。他如果有什么错，只能说他太傻了，在这片土地上，根本就没有存在的这种价值。
　　佟屹翔不敢走，在屋里面陪着她，底下的人都散了，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条性命就这么轻易的消失了，像投进了大海的石子，连个波纹都看不见。
　　佟屹翔搂着艾玉的肩膀，觉得她身上有些热，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艾玉没有说话。
　　怕是酒喝多了，佟屹翔也就没怎么留意，但到第二天热度就上来了，艾玉一向不怎么生病，满屋子人忙她一个，也显得有些慌乱。
　　佟屹翔知道她是心里窝着愤，再加上酒劲，才会有这一场大病。他也是真心疼她，又有点吃味，郑熙哲是个什么东西，根本就不能算个人，艾玉倒是情深义重，于是半玩笑的问“我要死了，你会不会这么伤心？”
　　艾玉吃了药，被人按在被窝里，听佟屹翔酸溜溜的口气，笑了一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有权有势，要真有这么一天，有的是人替你伤心，轮不着我。”
　　佟屹翔被噎得没词，半天才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艾玉静了一会，却反问他“要是我死了呢？”
　　佟屹翔一怔，这事儿他倒没想过“不知道。”
　　艾玉笑笑“不知道……”顿了一顿，苦笑了“不知道你到底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 * *

　　艾玉这一病，断断续续拖了半个月，这期间的事任佟屹翔说的天花乱坠，她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佟屹翔抓着她肩膀晃了晃“我说你是怎么了？那小子一死，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艾玉也说不出来“不是，就是觉得没意思，人活着这一辈子不容易，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叹了口气“不过他死的太惨了，我该替他报这个仇。”
　　佟屹翔拍拍她肩膀“我说了这事交给我，你病刚好，好好养着别多想，左炴我饶不了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艾玉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要这么说我也就不插手了，等一切都完了，我还回去念我的书，不过年纪大了点儿，不知道人家还肯不肯收我。” @
　　佟屹翔大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打着这么个念头“那艾家这头呢，你就放下手不管了？”
　　艾玉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我想过，艾家子侄辈的没一个能拿的出手，要是有，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心了，宇龙不错，从小也是跟着爸爸的，这些事他也熟，只可惜不姓艾。”
　　佟屹翔心头一跳“这其实倒也好办，你让他姓不就姓了，不过你得打好了主意，不能由着脾气胡来。”
　　艾玉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说什么呢，宇龙比我才大上几岁……”
　　“那又有什么。”佟屹翔不以为然。
　　话这么说着，却已经另眼看待，佟屹翔看她病后瘦了不少，人在那里气质清悦，意外的有一种仙气，心里一时冲动，攥了她双手“等除掉了左炴那个王八养的，我也跟着你去念书，我们两个一块出去玩。”
　　艾玉先是一呆，而后一笑“你……”
　　佟屹翔许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一时摸不着头绪“你笑什么？”
　　艾玉好容易忍住了“我可不是出去玩，你别给我乱编排，再说你上学的时候那成绩，还想念大学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佟屹翔攥着她的手捏了一下“有钱我还怕进不去？”
　　艾玉被他逗得又笑起来，佟屹翔恼羞成怒，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
　　情势眼见越来越严峻，箭拔弩张，一触即发。艾家上下只有艾玉显得份外的清闲。她这些日子不再描眉画眼装腔作势，一心溺在游乐园里，倒有点返老还童的架式。
　　佟屹翔也懒得管她，只是跟宇龙密谋着最后这一仗要怎么打，艾玉不管这些，忽而记起来该是郑熙哲头七的祭日，想到大庙给他上柱香，做个法事。
　　佟屹翔怕她半路上出什么事，让宇龙跟着她，又派了几个人荷枪实弹的护送她往寺庙里去。
　　其实佟屹翔的意思还是让她别乱上添乱，等过了这段日子再去也不迟，艾玉却说祭日是不能免的，生前待他不能尽心力，死后总找不到其他的藉口。佟屹翔拿他没办法，只能应了。
　　可是这一去就是小半天，又等了些时候，他渐渐的觉得心神不宁，怎么想也不可能耽搁这么长时间，到了中午终于有人来报“不好了，少爷！”
　　心头一惊，佟屹翔觉得事情不对头，果然那人大叫着冲进来“艾家小姐他们……他们让人给绑架了！”
　　佟屹翔已经料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次一定是左炴找人干的。暗恨艾玉越活越回去，完全不懂得轻重缓急，但事情已经出了，抱怨也没有用处。
　　他早就准备着这一天，一方面是艾玉要他给郑熙哲报仇，他得做出个样子来给她看，另一方面是弹到了枪口，不打也不行。
　　佟屹翔这边正忙活着，周五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到屋里来。
　　佟屹翔看他鬼电祟祟的，问他有什么事？周五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少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不救也就算了……”
　　佟屹翔眼角微跳，他脑子转的极快，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周五笑了笑，给他点了根烟“我是这么琢磨的，不如趁这个机会跟左炴那边讲和，合占半壁江山，你做皇帝，我称王，未必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是不是？再说艾家小姐回来了，你怎么安置她，回不来，跟艾家怎么交代？”
　　这个念头佟屹翔不是没转过，但眼睁睁的把艾玉往死路上送，总是不大忍心，何况他也有他的想法“说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左炴如今已是条发了疯的狗，未必能听得进去道理，再说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毒品交易那是多大的利，用不了两天他就能爬到咱们头上去，那时候就算想除掉他恐怕也来不及了。”
　　周五仔细想了想“也是，还是您考虑的周全，不过……那娘们儿被人绑了，说不定也不值钱了……”
　　佟屹翔低下头暗暗寻思了一会儿“到时候再说吧。”
　　周五摸了摸口袋里的枪，嘻嘻笑了一声“少爷，您不会是还喜欢她吧？”
　　佟屹翔微搭了眼皮看他，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艾玉在他心里的地位很微妙，但涉及到实际利益，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