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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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生活已使杨不悔无所适从，而古代的农村生活更迫使杨不悔只能含泪挥别从前的电器时代。吃穿用度就不用说了，古人的作息时间大部分都是随太阳运动安排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对视九、十点为宵夜黄金时间的杨不悔来说，朱大娘朱大叔所谓的“戊时就寝”实在是令她非常痛苦的习惯。不论是因为猛然穿越的心绪不宁，还是因为作息时间的水土不服，总之初来元朝的杨不悔失眠了。这种情况一直过了一年多才有所好转。
不过眼下的杨不悔依然为失眠所困扰，只能看着墙上的破洞发呆。这所土墙房子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门窗，除了那个勉强可以称为正厅的地方有一扇可以合拢拴上的木门以外，其它的几间统统都只用了一副门帘来起遮挡作用，墙上也只是开了个洞来当做通风的窗子。唯一让杨不悔庆幸的是，古代没有污染因此蚊虫也没有现代那么毒，朱大娘每晚睡觉之前都会用艾草把小不悔熏一遍，赶赶蚊子，倒不用担心会被咬的像得了红斑狼疮。
房子如此简陋，唯一让杨不悔可以苦中作乐的想法就是，至少不用担心地震被压在下面了。她看房子的第一标准就是地震会不会压死人，火灾方不方便逃难。
耳边是田间的蛙鸣声起伏，淡淡的月光从毫无遮拦的窗子照进来，鼻间是还没有散去的艾草味，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是会不期然地想起一些让人不由自主惆怅的记忆。对此时此刻的杨不悔来说，她感受到的远不止惆怅这么简单。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这可不是外出旅行，只要想家随时都可以回去。为什么她不干脆失忆算了，那就不管什么都一了百了了，总好过现在总是忍不住回想曾经拥有的一切。杨不悔从来不是一个神经纤细心灵脆弱的人，她可以在人前假装一切正常，并不代表她可以洒脱到把属于杨沫的过去当做一场梦。更何况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相较以前有了质的飞跃，不仅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地描绘出从小到大居住过的房子，具体到每一件家具的外观摆放每一盏灯的形状价格，亲人朋友的脸像是随时可以翻阅的照片，只要一想起某个场景就立刻可以从脑子里提取出来，大学时的每一个同学，小学时的每一位老师，早八百十年就忘得一干二净的高中化学方程式都像是刻在了石板上想忘也忘不掉。只要一个人发呆回忆过去，思维便立刻发散开来，许许多多早就被时间冲淡的记忆统统从脑海深处被挖了起来。
如果是过去，杨不悔一定会兴奋不已，这种能力在面对随时下达工作命令安排计划的大老板沈异时绝对是最方便的备忘录，但现在却只会让杨不悔伤心不已，记忆越是清晰，她便越是想家。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只不过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所以说在深夜想事情最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当中，杨不悔一旦胡思乱想起来就忍不住默默流泪，若是哭出声来吵醒了隔壁的大人又要费心遮掩了。
真TM忧伤，杨不悔抹了一把鼻涕，不拘小节之极让人几乎不敢想象她在几天前还是个常备“心相印”的高级白领，所以说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你在哭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杨不悔吓了一跳，墙上的洞口处有一个脑袋晃来晃去，让她差点尖叫起来。“野丫头，你到底在哭什么？”那个声音再度不耐烦地问道。
大……大哥，你谁呀，半夜三更的，你是人是鬼！
月光被挡住了，杨不悔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堵在窗洞里。她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抓住了用来压床铺的鹅卵石，随时准备给那个扒在窗口的黑影迎头痛击。
“对不起，你别哭啦！”窗口的黑影貌似想挤进屋子里来，两条手臂努力向前攀了攀。杨不悔听出来这是个清脆的童声，而照黑影的大小来看毫无疑问是个小孩子。“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说我娘不要我了呢？”小孩子发现窗洞不足以让自己爬进去，有点卡住了，于是只能猛地再把身体退出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娘不要你？”杨不悔确定这个半夜来客是认识自己的。杨不悔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问你是谁这种话，迂回的提问总是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小孩子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在白天来找我，半夜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杨不悔再问。
小孩子的出气声大得差点让杨不悔以为他被自己问哭了。
“总而言之，对不起。”小孩子猛地跳下墙，蹭蹭蹭地跑了。
真不合作，居然逃跑了。
杨不悔被这突发事件一打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再去想什么感伤的事。不过拜杨不悔陡然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所赐，那个小孩子，确切的说，是小孩子的身影很眼熟。闭上眼睛，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入睡：“我是杨不悔，杨不悔是我，我是杨不悔……”
人无聊是会发霉的。
杨不悔想想上一个五岁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似乎看池塘里的鱼就可以看上半天，现在时间荒废得就像隔壁郭家的田地。可是小王村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特别是上次掉河里的事，让朱大娘对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管，五岁的小女孩已经通过观察知道了纳鞋底的全部工序，在老灶上生火做饭的步骤，当然理论和实践还是有段距离的。
“婶子，我想出去耍耍。”终于，杨不悔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空间局限在一个农家小院里。
“这……不儿才吃了水，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要是出了岔子，那可不好。”朱大娘面有难色。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靠近水边，只是在村里逛逛，上次我看见有好几个小孩子结伴说是去听先生讲书，我也想去看看。”杨不悔立刻保证道。
朱大娘沉吟了片刻，看看小丫头渴望的眼神，总是把孩子关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再说了村里的调皮鬼们谁没吃过几次水啊，不儿才五岁，还是满山遍野撒欢的年纪，可不能闷出病来。几番考虑，朱大娘最终还是同意杨不悔可以出去玩耍，但是，必须注意安全，不许跟着那些狗儿娃子们下河去。
杨不悔欢天喜地的答应了，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朱大娘看着小丫头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小王村不大，但也不小，杨不悔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城镇规模。小王村大概有三十来户人家，离最近的县有七八里路，村里的人每天都会把家里的鸡蛋鸭蛋拿到县上去买，新鲜蔬菜隔三差五便会有县里的人来采买，至于粮食那都是有官府来收的，从来不会有人敢私下里买卖。
小王村的人毫无悬念的基本上都是王大地主的佃户，这个王大地主据杨不悔所知就是个举人，家底丰厚，名下有祖传的田产，几代经营下来也算是一方富户。至于村民们所说的举人老爷是大善人，修桥铺路，杨不悔倒是不在意，只是把他家办了家学开了私塾的事记在了心上。
说是私塾，其实去听的人也不多，比起读书做官来说，朴实的小王村人还是觉得自家孩子老老实实务农更切实际，当官那都是文曲星才能做的事。
杨不悔真是无聊透顶了，心里盘算着给自己安排点事做，不然每天无所事事真的会死人的。学习，曾经占据了杨沫二分之一的人生，到了古代一切都只能重头开始，认字扫盲是杨不悔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对于繁体字来说，杨不悔当然不会陌生，虽然学的是简体字，但小时候看港片字幕都是繁体字，香港回归以后电影字幕才有改变。所以读对杨不悔来说不是问题，但是写，就得加深印象了。
杨不悔搭了个板砖站在窗子边，听先生讲《千字文》。木板上方方正正地抄写着全文，先生第一句，下面的学生跟着读一句。杨不悔一目十行，看了几遍，便把字形记住了，折了根树枝，蹲在地上，听着里面的同声朗读，边写边印证。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薑。
……………………
随着私塾里的声音结束，地上紧接着便铺写了一篇《千字文》。杨不悔小时候也不例外习过毛笔，练的是颜体，久未书写，确实手生。好在那位先生也是颜体一派，杨不悔照虎画猫，也算似模似样。
“瞧不出你小小年纪，还识得几个字。”突来的声音让杨不悔差点把树枝给折断了，回过头一看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杨不悔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地上的字迹给抹花了，跳起来就往外跑。
以杨不悔一个五岁小丫头片子而言，吓得慌不择路才是正常的行为，若是有礼有节对答如流，那才有问题。反正杨不悔是拔腿就跑，说不上是下意识还是谋定而后动，跑了以后立刻思索起来，那人若是不追上来，那就没后面的杂事了，若是追上来，难不成还能把她给吃了？偷偷回头看一眼，大人自持身份多半是不会来追一个小娃娃。
杨不悔远离了私塾，慢慢放缓脚步，朝家走去，心中考虑着大概需要过几天再上门偷师比较符合自己小娃娃的身份。至于不再去私塾这个问题，她一点也没有想过，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还不至于被人提防。
啪！
手臂上忽然被颗小石子打了一下，杨不悔东张西望，大树下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正举着一把弹弓对着自己。杨不悔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就走，她还不至于要跟一个小毛头计较。
啪！
第二颗石头打了过来。
杨不悔自然没躲过，加快了脚步。
啪！
第三颗石头打在了她的脚后跟处。
杨不悔开始小跑起来，所以说小鬼最讨厌了，以小欺大，被欺负的人稍微有点涵养都得忍着。
小毛头见杨不悔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立刻追了上来，堵在了杨不悔前面。
“喂，野丫头，我跟你讲过对不起了，你干嘛不理我！”小毛头吼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另外，童鞋你谁呀，莫名其妙蹿出来，好狗不挡道，懂不懂啊！
杨不悔瞪圆了一双眼睛，原来是那天晚上的神秘人影。
“说清楚！谁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要向谁道歉？”杨不悔也不是好惹的，刁蛮的面孔立刻就摆了出来。
男孩一愣，可能是没反应过来杨不悔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说是吗？我要回家了，让开！”心中暗暗鄙视自己还是和个小孩子较劲了，可没办法小孩子有孩子的交流方式，光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杨不悔作势要走。
“我郭开向杨不悔道歉，那天……那天是我把你退下河的，对不起！”小郭开涨红着脸把道歉的话大声喊出来，看了看杨不悔阴晴不定的脸，立刻又说道：“是你先说，我娘也不要我了，说我也是野孩子的，我……没想到轻轻推了你一下，就掉到河里去了。”
原来杨不悔会掉下河，是因为小孩子闹矛盾。
“我为什么会说你？”那个也字实在是很微妙。
小郭开立刻不说话了，脸涨得更红。“是我，是我先……”
“所以说，都是你的错，你要怎么向我赔礼道歉，该不会只是嘴巴里说说吧？”杨不悔看着小郭开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一回得理不饶人的小人样。
听见杨不悔这么说，郭开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我家小灰。”郭开跑回树下，抱了只笼子回来，里面的是小灰，一只灰扑扑的兔子。
厄……杨不悔讪讪地接过兔子。
“你拿了我的小灰，就不许生我的气了。”郭开好声好气地说。
“知道啦知道啦。”
“那我们回家去吧。”
刚刚从“我不和你玩”、“我们和好吧”戏码解脱出来的杨不悔，领着一只兔子一个小毛头朝家走去。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郭开是隔壁郭铁匠的孩子，比杨不悔大个几岁。郭铁匠，就是那个老婆跟人跑了的闲散汉子，有一手铁匠的手艺，平时帮村里人修补铁具为生。郭开和杨不悔算是青梅竹马，一起上过树下过河，偷过鸡逮过兔，再加上两人的娘亲都不在身边，算得上同病相怜。
回到家，在小王村的私塾窗外趴了半晌的杨不悔软缠硬磨让朱大叔用兔毛做了只毛笔，没有磨，就蘸着水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写字。
这做法倒是让朱大叔朱大娘大吃一惊，看杨不悔的字虽不认识多少，但也知道一个孩子不过才在私塾外偷师了半日便有如此成就，那天赋定是极高的。
杨不悔现在迫于无奈只能用毛笔，加上古代的生活确实无聊，只能以此打发时间，却博得个神童的虚名。这与杨不悔想低调行事的想法相左，她也只能装作一副颇受赞誉的模样，内心却想着万不可再嚣张行事。
又过了几天，杨不悔才敢再到私塾去，这次没碰见上次的中年人，屁股后面也多了个小尾巴。郭开偶尔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两本书，杨不悔也嘴甜向先生要了些废纸，两个人勉勉强强自学起来。
为了不惹人注目，杨不悔从来都只在私塾外默默听着，不再在人前习毛笔，她时时不着痕迹地告诉朱家夫妇自己一个小女孩学得经纶也无处可用，在私塾听听圣人的教化，不过是想识得几个字，不堕母亲峨眉女侠的名头。
朱家夫妇听得杨不悔这番有理有据的言语，心中更为惊讶，见此女小小年纪便识得大体，便也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开开，你的书是从哪儿来的？”杨不悔一直很奇怪，郭开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书，要知道古代印书不易，大部分寒门子弟都是抄书。
“嗯……嗯……”郭开吱吱唔唔。
“别是借了别人的书，没告诉主人家吧。”读书人窃书不算偷，只能算借。即使书事不问自取的，杨不悔也没想过要把书还回去。
“不是不是，是师父给的，他不让我告诉别人。”郭开小声地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应该告诉我。”杨不悔才没兴趣知道开开嘴里的师父是何许人也，这可是小说，保不准开开的师父就是退隐江湖的世外高人，当然也有可能是骗吃骗喝的混蛋。
“……”郭开被杨不悔的话哽了一下。明明是你自己先问的，又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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