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邢若紫

57、破梦钟声之章 其一

　　易臻愣住，听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缓缓回首，见到日夜念想的人出现眼前。

　　“住手！你难道真要砍下去？！”瑶琴快步到易臻身旁，紧紧抓住他握剑的手，质问道。

　　“我……我只是……”易臻词穷，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怎样解释自己意欲挥剑伤人的行为。看着瑶琴怪责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忙放下利剑，低着头小声解释：“我只是想逼他说出你在哪里……”

　　瑶琴不理他的解释，转头看向唐玖华，面露关切问道：“没事吧？”二人之间的问题，竟然牵扯到不相干的旁人，瑶琴一阵愧疚，心里想着道歉的话语，却被易臻一把拉回身边。

　　“你干什么？！”瑶琴大惊，涨红着脸拼命挣扎出对方的怀抱。易臻愣在原处，定定瞪视着失去瑶琴温暖的手。

　　沉默，尴尬的一阵沉默。唐玖华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存在二人之间，但看到易臻灰败的脸色，仿佛不敢相信苏瑶琴会挥开他的手似的一脸震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唐玖华忍耐不住差点哈哈大笑出声，只是碍于对方面色阴沉，如若此刻不识时务，下一秒恐怕会被利剑劈死。

　　唐玖华缩了缩脖子，径直坐下，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等待往下要上演的剧目。

　　“跟我回去。”易臻突然开口，瑶琴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不能将心里想法化为现实言语，告诉她面前的男子真正的心意。

　　“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接下来的话被黑洞吞噬一般倏忽无影无踪，瑶琴为难地看着易臻伸过来的手，应该怎样做？无数次的自问过后，没有人教她正确的做法。

　　不想回去，无法面对，不知道怎样忍受！瑶琴含泪摇头，颤抖着后退一步避开易臻的手。对方却不允许，伸手向前紧紧握住，“跟我走。”他说，声音深沉一如暗夜，压抑着漫长的想念。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在旁看戏的唐玖华倏地站起身，他抓着易臻的手说道，“苏瑶琴不想跟你走，我不会让你带她走。”

　　“放开。”易臻抬起冰冷的眼，注视着唐玖华，警告道，“还是要我废掉你的右手？”

　　“你没看到苏瑶琴不想跟你回去吗？！”唐玖华毫不示弱，大声吼道。

　　“与你无关！滚开！”易臻气急，跟着提高了声音。唐玖华寸步不让，瞪着对方。

　　瑶琴在旁看着突然想笑，此刻相互争执的二人，在旁人眼里也许像是为她一人相斗的痴情，可他们争的，与她无关，不过为了那口气，她千辛万苦为的就是化解这样愚蠢的争斗。瑶琴真的很想笑，无奈的悲哀的笑。

　　左手仍旧握着的剑鞘泛出冷光，瑶琴眼见易臻沉下脸色的决绝，脑海中过去的争斗伤心，难道还要再次重复？！“不要伤人！”瑶琴想也不想冲到二者中间，望着易臻哀求道，“求你千万不要伤人。”

　　“他自寻死路，我绝不饶他。”易臻满脑子都是这个月累积的怒意，他也不理瑶琴的劝，推开她就想挥剑。

　　瑶琴不意对方使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又将事情推向反面，又有人要为她的无知决定付出代价。瑶琴绝望大喊：“是我自己要离开你，与唐玖华无关，也与柳君濂、莜思无关，你不要迁怒别人！”

　　“我知道……”易臻停下挥剑举动，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知道……所以，你要我放过他们，就必须跟我回去。”

　　易臻把剑架到唐玖华脖子上，说出交换，用敌对之人的性命要挟，他觉得万分窝火，可却没有其它办法，他知道瑶琴的善良，他凭借的正是瑶琴的心软。

　　瑶琴闻言不禁动摇，唐玖华慌忙说：“不要管他！你不想回去，我就有办法带你离开……”话语中断，唐玖华用力拭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怕什么？怕苏瑶琴的选择？！”

　　“这次是拳头，下次就是这柄利剑。”易臻阴沉了眼，冷冷盯着唐玖华脸上的嘲笑，五指渐渐收紧。“够了！”看着无法收拾的局面，瑶琴低下头，妥协道，“我跟你回去。”

　　“真的？”易臻脸上隐现笑容，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瑶琴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为高兴的表情，与身旁的易臻洋溢的喜悦形成反差，他却装作不见，兀自陷入自己构建的虚幻愉快中。

　　“事不宜迟……”易臻拉着瑶琴，笑着说，“我们回去吧，小祥他们不知道我出来，一定在家里干着急。”

　　“苏瑶琴！”唐玖华喝止住二人的脚步，易臻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容转瞬消失，他低下头凑到瑶琴面前，轻声道：“你愿意跟我走，对不对？告诉那个笨蛋，说你愿意跟我回去。”

　　瑶琴仍旧低着头，不敢看易臻眼中满含希翼的祈求。“‘白糖糕’，算了，不能总给你们添麻烦吧。我也该走了。”

　　“可是，你并不想……”易臻脸色沉了下来，瑶琴扫了一眼身旁人急躁的脾气，他不会善罢甘休吧……

　　“能忘记的就忘记了吧。”瑶琴浅笑，说完最后一句，跟着易臻离开了唐玖华的视线。

　　唐玖华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远走的背影，乘上汽车后，除了发动机震动留下回响，四周重又归于平静。如此，他们这世可笑的争斗命运应该结束了吧，究竟争的是什么？财富？权利？最终黄粱一梦，握在手中的只是穿过指尖的清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这世应该争的，也许是彼此重新选择的机会，不再受到命运束缚的自由抉择，他已经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此一来，彼此间再没有交集，永远错过对方的世界了吧，还是不久的将来，他们可以相聚，一笑泯恩仇？……太多的猜测，不可确定的未来，唐玖华看着远处的景致，感触良多。

　　周围鸣叫的蝉，乡间的绿浪，夏仍在继续，他的生活，即便失去曾经羁绊的生活亦将如此平淡而丰富的继续下去。唐玖华收回远眺，往宅子走去。

　　不知道八哥是否走了，莜思呢？他们在等着他吧，唐玖华终于放下所有，乘着暖风吹来的方向会心微笑。

　　坐于车内的二人沉默着，瑶琴看见冷气出气口喷出白雾，在这方密闭的空间里制造凉意。冷气太过，冷得人如坠冰窖一般，手臂上泛起疙瘩。她没有开口，兀自盯着自己掌心上沁出的冷汗，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空调单调而规律的哧哧声不会停歇的反复、放大，成为隔绝外界声响的车内她二人之间惟一的响声。

　　不时有车辆飞速驶过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车子嘲笑般消失在前方。

　　若对方开口问她离开的理由，应该怎样回答？如何能不让其发觉记忆的恢复？瑶琴努力迫使自己赶紧想出对策，可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他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如果又中暑……

　　“呃……”瑶琴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脑中仍在拼命收集词语，“我……”

　　易臻眼睑跳动两下，直视前方，淡淡说道：“无需解释。”

　　“可是，我把戒指给了柳君濂，你想要的东西……”瑶琴嗫嚅着，不敢看易臻的眼，也许对方已然因为她的背叛生了憎恨，在她还在害怕自己会恨之前。

　　难言的沉默，瑶琴很想说出离开的话语，却只有彼此间的沉默。易臻突然猛踩刹车，将车子停靠到路边。

　　身体由于车辆惯性向前冲，幸好因系着安全带的缘故，只是额头撞到车边缘，隐隐有些疼，瑶琴皱眉，抬眼接触到对方目光冰冷直视前方的样子，她慌忙低下头，轻声说：“我想……我想回去后……”

　　“我知道你恨我！”易臻瞪着驾驶座前摆放规整的各项物件，突兀说出心里知晓的事实。

　　“不……我没有……”瑶琴不敢抬头，想要反驳的言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融入冷气的哧哧声中。

　　易臻烦躁地拿出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缓缓喷出白烟的同时，仿佛连不安彷徨也一并带走。坐在旁边的瑶琴憋着气，强忍密闭空间内不能置换的呛人烟味，不发一言。

　　“为什么不说烟味难闻？为什么不叫我把烟熄了？”易臻狠狠掐灭烟蒂，侧身看向瑶琴，厉声质问，“为什么不说话？”

　　瑶琴吓得猛地抖了抖，拼命摇头，红着眼眶，压抑泪水，轻声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易臻见到对方眼眶打转的泪水，无声叹气，缓缓抬起手，却停在半空，握紧后放开，心中百转千回，他终是伸手将瑶琴拉入怀里，努力吸取对方身上的温暖，一如过去面对世间险恶、人心冷漠时那样，不过这次，他要直面的是放手，放开不愿放的手。

　　拥着瑶琴的手，微微颤抖着，时间嘀嗒流逝，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出决定：“我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