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邢若紫

30、镜花水月之章 其七

　　长久的沉默，传入耳中的只有悬挂墙上单调作响的时钟嘀嗒声。

　　柳君濂目不转睛地盯着默不作声的宜祈年，突然失去了刚才自信满满的肯定。邀请这个人的加入，是否只是他单方面的热情？对方的仇恨是否如他一样深沉？

　　“知道了，”宜祈年现出阴沉的笑容，打消了柳君濂的担忧，“八爷，我们目标一致，一定可以愉快合作，让那个令人厌恶的人再无存在的意义！”

　　正午的店内，阳光完全消失，阴暗的室内是两人不甚分明的脸色和达成共识而紧握在一起的手。

　　“柳君濂？你来找我？”瑶琴突然出现身旁，她奇怪地看了看柳君濂，又对上宜祈年有些慌乱的眼。

　　柳君濂率先反应过来，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纸袋，柔声解释：“我特意来还你的披肩。”

　　“披肩？”瑶琴困惑地皱起眉，恍惚回忆起北京冬季那个夜晚，四合院梅树淡淡的幽香……初次相遇，这个人的行为却令她有些不快，念及此，瑶琴说话的语气不禁有些冲撞，“谢谢你了，现在还记得这件事。”

　　瑶琴将纸袋拿到手中，看了一眼里面折叠整齐的羊毛披肩，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彼此之间的谈话。

　　察觉到瑶琴别扭的态度，柳君濂微微笑了笑，轻声问：“你一定奇怪我二人初次见面时，怎么会跟你打招呼，是么？”

　　脸上惊讶的神情透露了瑶琴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过是个小孩子，柳君濂在心里嘲笑瑶琴的头脑简单，嘴上却说道：“你不记得小的时候见过我么？那天见你觉得面熟，如此才会打招呼的。”

　　柳君濂呵呵笑了起来，装作自嘲的样子，“可能我面相不好，让你觉得我是个无聊放肆的坏人吧。”

　　“不是，不是。”瑶琴心急地摇摇头，涨红了脸解释道，“没有觉得你是坏人啦，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因为我一点不记得以前见过呢。”

　　“你很小的时候，跟着哥哥去……”见到瑶琴轻易相信这个说词，柳君濂脸上愈发笑得和善。

　　“柳君濂！”宜祈年冰冷的声音响起，柳君濂顿了顿，想着“在明珠大人家见过”的说话有些不妥，他拿起台面的玻璃杯，略饮一口，适时转移话题，“说了半天话，有些口渴了，呵呵。”

　　瑶琴没有留意到面前二人的尴尬，她应和地笑了笑，怪责道：“宜哥哥真是的，熟识的朋友来了只顾在柜台边说话，也不请人坐下喝茶。”

　　说着她拿起淡蓝色的缠枝花瓷盘盛了几块糕点，又取来杯子，倒入已然冲泡好的香浓咖啡。

　　柳君濂戏谑地看了宜祈年一眼，没有多言，愉快地接受了瑶琴的好意。他转过身，径直朝临窗的座位走去。

　　“呃。”瑶琴面上僵了僵，出声阻止道，“坐旁边的位子可以么？”柳君濂挑挑眉，淡淡扬起笑容更换了座位。

　　眼睛余光扫向窗边的位置，不知为什么，她总不希望再有人落座，除了那个人……

　　瑶琴慌乱打消片刻的走神，歪着头笑着问柳君濂：“怎么不见你有什么行动呢？莜思她出去做调查了哦，这几天都不在学校呢。”

　　“我知道。这几日有些忙，不得空闲，所以我……”柳君濂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面色平淡的回答瑶琴的问题，只是那淡然的解释在耳中听着多少有些敷衍的成分。

　　“没关系，没关系。”瑶琴听不出柳君濂敷衍的说话，她挥挥手打断对方的解释，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纸，低头快速写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时间，瑶琴将写好的纸条递到柳君濂面前，微笑着说道：“给你。”

　　“这是……”疑惑地接过纸条，看得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列着两行明细：喜欢的；讨厌的。

　　“这边是莜思喜欢的东西，”瑶琴开心地指着纸条左边，笑道，“你照着做准没有错。”

　　“另一边呢，”她皱起眉，严肃警告道，“这是莜思非常讨厌的事物，你可千万不能做哦。”

　　在宜祈年夸张的嘲笑声中，柳君濂哭笑不得地收下了瑶琴好意的提示。“谢谢，谢谢。”他瞪了宜祈年一眼，神情尴尬地说道。

　　瑶琴拍了拍柳君濂的肩，美滋滋地说：“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是朋友嘛。”

　　“恩，朋友。”柳君濂看向宜祈年笑了起来：不是敌，即是友。

　　宜祈年有些厌恶柳君濂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大声说道：“柳先生，你不是还有事忙么？再说笑下去恐怕耽误了吧？！”

　　柳君濂会意地点点头，起身告辞的时候，宜祈年凑近他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大哥可能留下的图纸，我想办法找。如有线索，我会通知你，但你必须保证不对我妹妹出手。”

　　“既然可以达到最后的目的，我不会在乎过程怎样。放心，我保证不利用你妹妹报复四哥，不过前提是你找得到图纸。”宜祈年沉默着点头答应了柳君濂的要求。

　　送走柳君濂，瑶琴走到宜祈年身边，沉思半天，她开口问道：“宜哥哥要跟柳君濂合作什么东西么？”

　　“没，没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宜祈年大惊，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是么？”瑶琴低下头，低垂的睫毛掩盖了满怀心事的眼。良久，她对宜祈年严肃说道：“宜哥哥，要小心这个人，不要太相信他。”

　　将瑶琴拉到身旁，宜祈年宠溺地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柔声询问：“为什么这样说呢？你觉得柳君濂是坏人么？”

　　瑶琴摇头回答：“宜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纯粹的坏人，好人？！我并未认为柳君濂是坏人，可他脸上的表情太和善，太温柔，完全看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我觉得……非常害怕。”

　　她想起什么似的抖了抖，遥远的不安袭上心头。“没事的，瑶琴。”宜祈年将她拥入怀中，劝慰道，“不用害怕，生意上的事，谈不拢不合作便是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恩。”瑶琴点点头，埋入宜祈年怀抱的脸，表情麻木而迷茫地盯着柜台下放着的粉彩大盘。

　　宜祈年无声冷笑起来，那几兄弟之间持续不停的纷争，他不会参与，也不想参与。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虽郁结在心，不曾忘怀，但比起报复的快感，他更在乎的是如何保护妹妹不再受伤害。

　　再拖上一个月，等瑶琴毕业后，他便可以将妹妹带离这场是非，不再与那几兄弟有任何纠葛。定下打算，宜祈年低下头，温柔地抚着瑶琴光滑的秀发。

　　此刻的北京，未像南方那样阳光明媚，反有些倒春寒的阴冷。文祥快步往家赶，脸上满是焦急不安的神色。

　　“四哥！”推开房门，来不及喘口气，他急匆匆地开口说道，“刚得到消息，那个人去南边是为了订婚。”

　　“是么？”仍旧一身黑衣的易臻与数月前一样，只是眼角有些微冷漠的疲倦，他拿起茶盏略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跟谁订婚？颜莜思？”

　　文祥点头认同了易臻的说法，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但因有人自称是那个人的女朋友，两家家长大怒，最后被迫取消了订婚宴。”

　　冷笑一声，易臻嘲讽道：“看不出，老八竟然敢在郭络罗兰心的眼皮子底下惹出这样的事情。今时不同往日，以郭络罗兰心的性子，恐怕再不会与他订婚了吧，再加上毫无前世的记忆……”

　　易臻猛然停了下来，想起同样没有过去记忆的那个牵挂，他苍白了脸，无法继续嘲笑的说话。

　　文祥的表情有些僵硬，小心谨慎地问道：“四哥知道那个自称是他女朋友的人是谁么？”

　　“我怎会知晓老八的风流债？！”易臻冷哼出声，抬头对上文祥认真的目光，他心念一闪，难道是？！

　　易臻气极猛拍桌面，大声骂道：“年素馨这个笨蛋！”倏地站起身，他面露焦急的在室内来回走动，嘴上不停说道，“亮工在做什么？！怎能由着她这样胡闹？！”

　　“四哥，现在怎样办？如果八哥打算利用瑶琴报复……”文祥眉头紧锁，一脸担忧。

　　平复下狂躁的情绪，易臻努力维持脸上的不介意，淡淡说道：“亮工会保护她的。”

　　“亮工护着瑶琴在明处，就算成天看着她，也不定能保证避开来自暗处的阴谋。”

　　易臻内心因了文祥的一番说话而失去了平静，他严肃神情说道：“祥，你即刻去南边走一趟，见到亮工，让他给我照顾好瑶琴，若有什么意外，我……”易臻握紧拳，这个“我”字始终没有说下去。

　　“四哥一块儿去吧，见见瑶琴……”文祥看不过眼，出言建议。

　　易臻挥挥手，打断了文祥的说话，“不要说了，我不会再见她。你去就好，必要时把戒指拿回来，绝不能让老八知道这个事。”

　　文祥还想开口劝说，见到易臻脸上不会轻易更改决定的固执，只得无言收拾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