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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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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酒端了凳子回屋的时候,邵轲已经回房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桌上的衣服和……他最最爱不释手的酒爵!
他真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赔罪礼”啊。陈酒心疼地想,抓抓头发自言自语:“陈酒你真是自作自受!活该!”
但是陈酒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至少他了解到,小轲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冷淡,他只是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关怀,不习惯待在温暖的地方。
吹冷风出汗,再吹冷风再出汗的下场就是——染上风寒了。
陈酒很无奈,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不过幸好这次病得也不严重,只是有点流鼻涕咳嗽,还有点低烧,这种程度的病他自己就能治好。
在床上睡了一天,亥时的时候醒来了,头还有些昏沉沉的,陈酒觉得自己还是喝点药酒比较好,于是起身裹着被子去取药酒。穿过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对话声,心想这么晚了谁在他家院子里说话?其中一个声音还像是小轲的。
凝神细听:
“哼,查不到吗?断魂阁还真是守信用,雇主的身份就是绝密。”这是小轲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显得沉稳而恭敬:“属下无能!”
“不是你的错,没关系,我自有打算。呵呵。”陈酒打了个哆嗦,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邵轲说这话时的凌厉眼神。但那是邵轲在笑吗?为什么,那样冷酷的笑声却让他有些心疼。
接着邵轲又道:“把这个给花未眠。还有,明天卯时我就出发。”
“是。”那人应道,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却听邵轲一阵低叹。
陈酒继续向酒坊走去,只是有些失落,他已经感觉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人,小轲走了以后会有一阵子寂寞吧。
陈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振作一点,毕竟一个人的日子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再说小轲那样的人是不该留在这里的。陈酒深吸一口气,结果被冷冽的风呛着,咳嗽起来。
“谁?”邵轲立刻警惕起来。
陈酒向他那里招招手:“哎呀小轲你在这儿啊,快进屋去,这里冷,别像我似的冻病了。”
邵轲放松下来,走近他:“是你啊,你不好好睡觉出来干什么?”
“我想好得快一点,所以去找点药酒喝。”陈酒吸吸鼻子,又把被子裹得紧了点。
邵轲皱皱眉头,道:“你回床上去,要什么酒,我来拿。”
陈酒眨了眨眼,呵呵一笑:“好啊。”接着说:“就在储酒室柜子第二层,一坛贴着‘川穹’的就是了。”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屋了。难得小轲这么好心嘛,就当是他的感激了,啊对了,还不能忘记问他要“看顾费”,越想越乐,方才的失落也被冲淡了。
邵轲很快就把酒坛取来了,他推门进去,就看见陈酒斜斜坐在床上,眼睛闭着似在假寐,脸上因为发烧微微泛红,被子胡乱搭在身上,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显得更瘦弱了。唉,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邵轲来到床边,轻轻推了推陈酒,陈酒睁开眼睛笑道:“拿来啦!酒呢酒呢?”
邵轲无奈,这人真是嗜酒如命。
“在这里。”邵轲转头示意酒坛在桌子上。
“好嘞。”陈酒一看见酒坛就来精神了,一下子跳下床奔到桌前,想了想又折回到床边的柜子边,从里面取了两只酒樽,把其中一个递到邵轲手中,“呐,今天咱俩喝几杯吧。”
邵轲接过杯子,看了看他,却不动作。
陈酒也注视着他道:“饯别酒啊,别客气啦。”说完给两人的酒樽里都斟满酒。
邵轲明白陈酒是听到了他刚刚与手下的对话,不再推辞,一饮而尽。
又喝几杯,感到这酒确实暖人,且甘而不腻,也不怎么醉人。
此时子时既过,陈酒也有了倦意,迷迷糊糊对邵轲说:“小轲……你听我说啊……”邵轲听他声音渐小,便凑近了些,只听陈酒说:“……别忘了付我钱啊……”
邵轲听了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这陈酒真是……再度无奈地摇摇头,给他盖好被子,就要起身回自己房间,却在下一刻抽出袖中短剑,全身肌肉绷紧,俨然一副迎战架势。
几乎同时,从窗户和门那里窜出了五名黑衣人,屋内顿时杀气腾腾。陈酒哼了一声——他被灌进屋子的冷风冻醒了。
陈酒一见眼前这阵仗就知不妙,自己生着病,邵轲内伤未愈,对方又有五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简直没戏啦!
此时邵轲已经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陈酒看出邵轲武功绝对高过他们,但是内力不济,撑不了多久。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邵轲会重伤,自己估计也要被杀。怎么办?
在陈酒犹豫的时候,已有一人向他扑来,邵轲无暇分身,只来得及喊声:“小心!”心里一阵焦急,却给对方带来可乘之机,一剑斜挑,伤了他左肩。
邵轲立刻隔开对方,一式“横扫千军”暂时逼退四人。回头欲帮陈酒,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陈酒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极细长的武器,身形迅捷飘忽,如同鬼魅,但见灰衣飞扬,一下银光骤闪,那名黑衣人已然被割断喉管。
看到这一幕的邵轲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陈酒拖着往外窜:“快跑吧!你也知道吧,他们还有五人在外头候着哪!”
邵轲原本就在苦思“一人战十人”的对策,他的手下为避免暴露他的行踪都在杏花村外待命,此时来不及赶来救助。此时见陈酒如此,便立即施展轻功跟着他逃入杏花村的树林中。
两人轻功皆是极好,渐渐把那些人甩开,出了树林后就遇上了邵轲的部下,有十人。邵轲一边给自己的左肩包扎,一边安排五人去解决黑衣人,两人去打探这批杀手的情报,剩下三人护卫,其中一人恭敬地为邵轲披上貂裘。
交代好后邵轲转身面对陈酒,目光锐利。心道居然小瞧了此等厉害人物,武功卓绝,而且刻意掩藏得极好,兵器古怪,又从未在江湖中听说过此人,委实诡异。
陈酒倒仍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抚着胸口嘻嘻笑道:“小轲,刚刚好险啊。”
邵轲上前一步,抓住陈酒的右手,就着月光看见一根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青色细丝,长约一丈,看上去柔韧而锋利:“这是什么武器?”
“你对我的‘绿绮’感兴趣吗?”陈酒问道。
绿绮……原来是根琴弦吗。倒是厉害,这样的武器要求非常高的敏捷度,否则极易伤及自己。
邵轲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杏花村陈酒啊。”
邵轲听完不语。
陈酒敛起嬉皮笑脸,抬头看看夜空,说道:“小轲我跟你说哦,这里的杏花白如雪,香气淡而醇,酿出的花酒远近闻名呢。”接着他看着邵轲的眼睛说:“不要连累了杏花村。”
邵轲:“但是,即使我离开这里,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也要离开这里,等风头过去了,也许还能回来吧。”陈酒心里一阵苍凉,恰逢寒风吹过,猛地打了个喷嚏。
邵轲眉心一皱,脱下身上的貂裘丢给陈酒。
陈酒一愣,乐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好的衣裳呢,不如你就把它送我,就当是付我‘看顾费’了吧。绝对够我独自逍遥几年了。”
“不。”邵轲很坚决地说,不理会陈酒失望的表情。他知道如果这样做就表示以后两人再无瓜葛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陈酒离开自己,甚至不惜把他也牵扯进自己那肮脏的世界。
陈酒抓抓头发,懊恼着说:“不要那么小气嘛,难道你不准备报答我吗,怎么说我也帮了你这么多天哪。”
“可你也欺瞒了我。”邵轲抑制住被骗的怒火,只淡然道,“跟我走。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
哎?邵轲的意思是要保护自己吗?可是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陈酒正在犹豫,却忽然喷出一大口血来,接着一阵眩晕。他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自己,在对旁边的护卫命令着什么,语气里似有焦急。
看来免不了跟小轲走了,轻轻叹息,陈酒最后的念头是:不知这里的杏花,何时能再为我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