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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淡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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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酒还是觉得,人家伤没好就把人家赶走太缺德了,因此决定除非邵轲自己提出要走,否则就让他继续躲在自己家,直到他的伤全部好清。反正邵轲一身贵气,最后肯定会付钱的。对外就说是自己的表妹被心上人欺骗,伤心至极,来他这里换换心情避避风头就是了。不过想到邵轲听到这个理由后的反应……陈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酒裹着张老板借的袄子,刚刚又喝了点酒吃了点小菜,加之他本来就喜冷不喜热,这下是完全没了进城那会儿的“饥寒交迫”,只晃悠悠地往回走。时间还早,就逛逛大街吧。
这拨浪鼓红红的煞是可爱,鼓面上画着个童子,抱着蟠桃笑得开心,还有“福寿双全”四个字,多吉利呀,买给小宝玩吧。
李记的麦芽糖缠就是好吃,买了带回去吃,顺便逗逗姜姨的女儿。
马师傅做的衣服还是这么结识,年关将至,我也好久没买新衣了哪,最近又刚好赚得些钱,那就买吧。
啊呀这家酒器店什么时候开的?进去看看。这些觚啊觯啊虽说不是古董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是造型别致做工精细,价格也算公道。特别是这只酒爵,线条流畅,三只脚的造型朴素不失古韵,爵身雕刻白虎神兽,双兽合抱日月,正有与日月同醉之意,着实玄妙!买了!
……
买完东西,来到家门口,已经月斜树梢了。一手抱着一堆东西,一手敲门:“小柯妹妹别生气了,表哥买东西给你了哦,开门啊~”
只听门内一阵呛咳,好像是某人喝水呛着了。
陈酒接着说,声音还更大了:“小柯别生表哥气了,表哥知道错啦,以后表哥不会在你面前提那个人了……你消消气,还没吃晚饭呢吧,表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乖,开门吧。”
邻居闻声儿又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里面那位是你表妹么?”有人问道。
“是啊。先前我要解释你们又不听。里面的是我表妹小柯,说来她真是可怜啊。”陈酒开始声情并茂地胡吹,“原本家里也算富裕,她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后来她喜欢上一个书生,掏心掏肺地待他,还资助他好些银两。谁料她爹被仇家诬陷入了牢房,没了一家之主的家里乱成一片。那书生不但不出手相助,反倒卷了小柯的珠宝首饰躲得远远的,最后居然带着个青楼女子私奔了……”
大伙儿听到这里无不同情“小柯”的命运,秦丫头和姜姨都流眼泪了。
陈酒缓了下继续说:“表妹伤心至极,整日在家里以泪洗面,我姨娘不忍心看着女儿这么憔悴下去,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换换心情,省得触景伤情。等我伯父冤情昭雪就把她接回去。”
吴二狗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么个表妹啊?”
陈酒道:“其实我和小柯可是青梅竹马的,不过我要提了她你们这些个光棍还不把我烦死,肯定要缠着我介绍表妹和你们认识,我跟你们说啊,别打我表妹心思,你们可配不上她!”
“唉……”吴二狗等人皆叹气惋惜。
李二叔笑说:“也是,你小子十一岁以后才来我们杏花村落户的,你以前怎么过的我们还真不太晓得。原来你还有这么个亲戚啊。”
“呃……呵呵。”陈酒干笑。
这时候秦丫头带着哭腔骂道:“定是你口没遮拦在小柯面前提到那个没良心的书生了,才把小柯妹妹气得把你赶出来!”
“可不是嘛,我就骂了几句那混账,又叫小柯别惦记那种人,小柯一生气一伤心就把我给赶出来了。我这不是知道错了来赔罪了嘛。”
“女儿家的心事你哪里懂得,别自作聪明瞎掺和!”秦丫头责怪陈酒。
姜姨也道:“是啊,阿酒你现在就该让你表妹一个人慢慢理顺这件事,她自己总会想通的。你就好好照顾她的生活就是了。”
“哦,知道了。”陈酒摸摸鼻子,一副受教的样子。
众人又叮嘱几句“不许欺负人家小柯”之类的才散去。
陈酒擦擦额上的汗——那是憋笑憋出来的。
他刚刚已经听见屋子里头木头碎裂的声音了。估计是他家板凳惨遭毒手。他整整衣服,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邵轲,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过了许久,他抱东西的手都酸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不过邵轲不在门边,而在桌前喝着茶,他脚边果然躺了具板凳的尸体。
看来是用掌风让门打开的,这邵轲的功夫可真不赖啊。陈酒一边感慨一边谄笑着走近他:“小柯啊,咳咳,邵轲……哎呀算了,我以后就喊你小轲吧,顺口些,呵,呵呵。”
看他没反应,仍然静静喝茶,陈酒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那个,你也知道,你有仇人在外面嘛,我那么编故事也是为了你好,你,你就别气了好不?”
邵轲依然没反应。
陈酒连忙拿出买的东西:“呐呐,我看你没带什么衣服,穿我的又嫌小,就给你买了件袍子,面料肯定没你穿的那件好,但是是两层的,还是蛮保暖的。”
陈酒原本想给自己买件衣服的,后来觉得小轲好像更需要,就临时改变主意给他买了件黑色的衣裳,陈酒直觉地认为小轲穿黑色的衣服是最适合最俊美的。
把衣服放在桌上,陈酒接着献殷情:“我还买了些香酥饼,就着我酿的米酒吃是最好不过了。你尝尝,我给你斟酒啊。”
陈酒正要倒酒,忽然想到今天买的酒爵,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算、算我赔罪还不行吗,我给你换上好的薏酒,放心,这酒用薏苡酿制,淡而有风致,不会对你的内伤不好的。”说完用今日看中的那只酒爵盛酒,递过去给邵轲,手指还悄悄摸了摸酒爵上的花纹,显然很舍不得。
邵轲看他半晌,只觉得陈酒认错的模样煞是有趣,眼里水润润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又见他小心翼翼赔罪,还用自己最宝贝的酒和酒具招待他,心里早已不气了。不过他仍然绷着脸,缓缓接过那杯酒喝了,然后拈了块香酥饼细细地嚼。
陈酒看他这样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冒了一身冷汗,赶紧把袄子脱了下来想坐到火炉边烘烘,结果发现没地方坐了,这房里唯一“活着的”凳子正被邵轲霸占着。于是他讪笑着说:“那个……我去酒坊里拿个凳子。你慢用啊。”
酒坊与主屋并不相连,得从后门出去穿过个院子才到。陈酒正要出后门,却听见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谢谢。”他吃惊地回头看向邵轲,只看见那人静静就着酒吃香酥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陈酒回过身向酒坊走去,他确定那一声“谢谢”不是幻觉。
看着那人单薄的背影,邵轲摩挲着“白虎拥日月”的酒爵,眼里温柔,唇边染笑。
这样的日子也很开心呀,没有那些纷争俗事,一切都是淡淡的,像这杯酒,像那个人。
……定是醉了才会这样想。邵轲苦笑。
能与谁说,但愿长醉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