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秋遥夜》颐真

4、故人

　　宋玉的父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招呼宋玉快些回府，宋玉也不知他对这祭典有何观感，却也不敢多问。

　　自观了祭礼之后，不知为何，宋玉读书却愈发用功了。而《礼》《书》他却不太喜读，最爱那《诗》，每读之，或有感慨，以至手舞足蹈，不能自已。父亲见他如此，尝训之曰：“你若爱那《诗》也好，却不必耽于其中。那《礼》《书》才是治国齐家之学，不能荒废。”宋玉本想向父亲求《九歌》之辞，却也不敢开口了，往后也不敢太耽于诗歌了。只是不是还能回想起那左徒大人祭云中君时的身姿、歌喉，最挥之不去的便是那香气。那香与常人所薰之香大有不同，常人之香虽嗅之也芳，却总觉有些俗气，而那人身上的香啊，非兰非芷，却好像发之于内，宋玉想，那人的骨、肉或许皆是香的……

　　宋玉十五岁那年，父亲忽得了暴病。虽经医治，却终无力回天，溘然长逝。宋玉守孝期满，见家众人衰物败，便萌生了出游之念。
　　但将往何方？宋玉知道自父亲亡故，家道中落，若举家投奔亲戚必难得善待，且他也不愿寄人篱下，宋玉觉得自己还是有这点傲气的，但看家中无兄无长，惟有阿姊一人，连读书有疑惑都不知从谁得解，读书不成，何以出仕，何以完成自己的抱负？若阿姊出阁，母亲更需宋玉供养以尽孝节。又念父亲生前对他寄予厚望，关怀备至，盼他得以光耀门庭，而今却撒手人寰，宋玉不禁潸然泪下，迷茫而无助。

　　数日后，宋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忽听有人道：“这不是宋家少爷？”宋玉定睛一看，见一人正将他拱手作揖。宋玉见此人似曾相识，便还礼道：“正是，恕不知先生何许人也？”
　　“难怪难怪，你我想来五载未见。我乃令尊旧时同僚，斯懋是也。”
　　宋玉又细细看这人，只见他天庭饱满，双耳垂肩，好不奇特，似是祭祀大典后讲大王和巫山神女之事的那人。宋玉此时早已明白“云雨”为何物，想到他当时所讲之事，不仅面红起来，忙向他寒暄道：“我想起大人您了。不知您近来可好？”
　　“好好，只是近几年身体略有小恙，令尊大人仙逝亦未及吊唁，当面恕罪。”说罢便要拜，宋玉忙止住他：“大人何行此礼？玉代父心领便是。”
　　斯懋笑道：“吾此礼原因有二：一是为吊令尊大人，礼数不周；二是……”宋玉见他欲言又止，道：“先生请讲。”
　　“唉，此本天机，不过既然此日你我得见，便是缘份，说与你也无妨。我自幼参习周公相术，略知一二。你风骨奇特，他日定为辅佐君王之才，必位居我上，故拜也。”
　　宋玉听罢，并不甚信，道：“大人说笑了，玉今伶仃孤苦，无所依靠，怎有辅佐君王之才气？”
　　斯懋道：“近日左徒大人出使齐国归来，愿纳门徒一人，至今尚未有人得之垂青，你往而试之，未尝不可。”
　　宋玉一闻“左徒大人”四字，心头不禁一震，但仍作镇定，假托道：“多谢大人指点，只是家中琐事繁杂，难以得闲而往。”
　　“那也不便强求啊。”
　　“多谢大人好意了。”
　　之后二人少许闲言，便拱手道别了。宋玉在返家路上，一直在考虑斯懋大人的提议，他虽表面推托，内心却极愿往之。乃宋玉随年少然深谙人情练达，不便随即应允下来也。

作者有话说

　　有关宋玉先生的生平，史料所载甚少，有曰屈原之徒者，也有曰非也。在此，我定其生年为公元前355年。而生平既无，我则可瞎编也。不过大体不会偏离史实，由他的文章和旁人所述拼凑出来的史实。
斯懋大人则是杜撰的人物了，纯属为了剧情。后面会有一些当时真正的人物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