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处恋人》kikiro

7、别离篇[上]

　　·别离篇】

　　Side A
　　他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听歌。听最新单曲的推荐榜。
　　他知道□□也好，千千也好，只要是榜单，总会有些并不好听的歌混在里面。
　　不如说是，有几首好听的歌混在里面。
　　不过歌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太难听，听多了总会习惯。就像某些讨厌得不得了的人。
　　工作的时候他会在电脑前一坐一整天。但是大多时候，他拒绝工作。
　　开足了空调只穿睡袍赤脚在房间里胡乱走。他特别喜欢走在走廊时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万事都随他的意。
　　比如，有时会有编辑跑到自己家里可怜兮兮地催稿。摊上他这种又大牌脾气又古怪的家伙，算是光荣又十足艰巨的任务。责任编辑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以为像他这种年轻的男子会喜欢年轻的姑娘，开始是干练的资深女编辑，然后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然后的然后是老妈型的人物，现在的这个是个男人婆。
　　他说了句请随意便关了书房的门。只是催稿而已，搞得像来帮助他寻找爱一样的。先是爱情，再是兄长爱，然后是母爱么？
　　他们的想象力有限，弄来弄去只会给他配个女人。他对于女人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现在的这个算是他们觉悟了一点，这根本是个长着美女脸庞的大猩猩。除了会威胁自己，便是“随意”地抽自己放在客厅桌子上的Mild Seven，还时不时地抱怨味道不够劲。
　　切，大烟的味道劲，你去抽啊。他小小声地嘟哝。
　　总算有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喂，编辑小姐，你有没有关于初恋的感受啊？完成了猩猩的每日要求字数后，他也会和她聊聊天。
　　“初恋？”她左手夹着他的七星，在他的沙发扶手上倚着，“你是说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说第一次真心的恋爱？”
　　他咬着七星的屁股，哟，编辑小姐的感情经历真是复杂啊。
　　“不复杂，简单得很，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她抬起头缓慢地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夜里睡觉想的都是那个身影；第一次谈恋爱，夜里想的还是那个身影；第一次真心的恋爱，夜里抱着的、想着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被烟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憋得有些红，我说编辑小姐，看不出还是个这么专情的人呢。
　　“专情的人还有特定的长相？像你这样的？嘁。”她一脸鄙夷。
　　喂喂，我这样的又怎么了，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专一的呢……
　　“嘁。”她看着底气不足的他给予一字评价。
　　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想的就是同一个人了……虽然……很讨厌。他跨坐在椅子上，伏在椅背上嘟囔。
　　“如果真的讨厌的话，恨不得把他从自己脑子里删除掉吧。你这个男人真的是很欠揍，真不知道你那些温柔又细腻的文字是怎么码出来的，虚伪的男人很讨人厌的。”她弹了弹烟灰，“你这种人就属于患有强迫症的神经质欠揍型。会在自己的屋子里游荡的人，非要把烟灰弹在地上然后再去打扫的人，真的很让人伤脑筋呢。”
　　只是很寂寞而已……我自己的屋子我想怎样还要你管啊，切。他越发地讨厌这个女人。
　　“你想知道初恋是怎样的感觉么？我看你八成连恋爱的感觉都不会懂。被你喜欢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熄。
　　烦死了，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女人的……他抓抓头发。
　　“哟，还是个小玻璃。”她踩着噔噔的高跟鞋走到他的书房，“我说你偶尔回复一下粉丝的留言会死啊，你这样子人气会下降的。”
　　有什么好回复的。那么多，一个个回复过来我的确会死。喂，死女人，不要乱动我的电脑！
　　“喔……不是回复过一个么，能回一个就能回两个……哎，不对，你个混蛋，要求人家给你回复你居然之后就没信儿了，你给我过来！”
　　什么嘛……他看到自己几天前的某个日志，末尾的确要求人家务必回复他。他努力地寻找那个人的回复，终于在一页快完的地方找到。
　　——我们隔着那么近却遥不可及的距离。
　　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电脑椅上，“看，这就是恋爱。”
　　他仿佛看到了深渊一样的无奈。
　　临走的时候女人没收了他的Mild Seven，“小鬼，学会照顾自己。小朋友适合Seven 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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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de B
　　他和他之间接近半个月没有任何的联系。
　　他觉得他对他来说就是无聊了捡起来的某种过时了的玩具。许久未见，便觉得新鲜。但终究撑不过几分钟。
　　埋头于各种各样的报表、企划书与资料，他会暂时忘记让人迷茫的东西。他年轻有为，潜力无限，他似乎只有一种无奈，那就是爱情。
　　然而挺致命。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摆脱这种无奈。期待与他开始一段恋情的人可以排长队。可惜就是放不下，忘不了，丢不掉。
　　公司在瑞士开了新的分公司。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像过了一阵电流。
　　新的。
　　他似乎在某个荒诞的夜晚许过愿要幸福一点。他也有幸福的权利。
　　瑞士是个好地方。因此很多人在暗暗摩拳擦掌。他对于是不是瑞士倒无所谓，只要不是这里，哪里都好。
　　他对于那个人会不会留恋并不多想，他只是在乎自己会不会舍不得离开。年轻的秘书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很想去。
　　他说你呢。似乎加上另一个人的企盼，愿望就会显得有重量，自己也就有了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女孩说那地方很美。她没有说自己到底想不想去。
　　美丽的东西适合憧憬，却并不一定是值得到达的地方。
　　他仍然努力地工作。到手的东西可以放弃；而得不到的却无法强求。
　　他在某天醒来忽然释怀。他提交了去新公司的申请。他甚至想过请求父亲的帮助，然而拿着电话筒犹豫了许久，直到里面传来急促的忙音。
　　看造化吧。他深深地呼吸。去不去得成看命中的注定吧。
　　他以前从来不迷信。神明让人软弱，他苦笑，有那么无所不能的天遮在上空，任谁都会忍不住去逃避，把所有的难题留给命运。
　　他知道，即使没有神明，自己也未见得会坚强。
　　毕竟一厢情愿了这么久，漫长得他几乎忘记是从哪一天的下午开始的。忽然地给了他些微的希望，辨不出是假象还是真实，让他兀自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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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de A
　　他盯着那条留言看了很久。他心中有万千的感慨，但是却不知从何诉起。
　　毕竟事不关己。再深情、再凄美、再轰轰烈烈，那是别人的故事。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他也不了解那个留言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曲折。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苦情人的性别、年龄或者其他的任何信息。
　　其实那些也并不是多么重要。
　　他在某个午后站在阳台上看风景。冬季的阳光总是很温柔，或许是因为离得遥远。即使隔了大半个半球的距离，仍然安静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投来光热。从来不担心那份温度一去不返，因为有条线叫做回归线。每年天寒地冻的时候就会回来。
　　冬至已过，正在归途中。
　　这不是个适合离开的季节。因为泪水会冻结成冰，直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会逐渐融化，继续流淌，一直流进心里。
　　他走了很多的地方才买到Seven Stars。他偏爱七星蓝白的淡然，味道也很淡，慢慢地抽，醇香留在喉间。他喜欢把七星的烟盒随处地乱摆，抽完的也好，没抽的也罢。
　　他走出书房的时候看到编辑小姐坐在客厅里。她有他家的钥匙。
　　来了好歹弄出点动静，忽然冒出个人很吓人的。他打开电视坐在她旁边。今天还没写完，但是不想写了。
　　她出奇地没有大吼大叫，他转过头看她。
　　“美短红万，味道很棒，要不要试试。”她吸了一口烟，嗓子有点哑，“我自己接了几根，一次抽两根果然够劲。”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失恋了？还是失业了？失业的话我还真是对不住你。
　　“有你这话我也可以圆满了。”她笑。
　　你一直抢我的七星，我以为你也喜欢。不过女人抽七星还是蛮适合的，至少……比万宝路要适合。他拿起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烟盒晃了晃。
　　“Marlboro，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男人总是忘不了女人的爱。挺浪漫的，是不。”她用拿着烟的手撑着下巴，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切，那种用来谋杀肺部的烟。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她，眉间显出淡淡的担忧。他拿起遥控器调台。喂，你不会来把我家当烟灰缸的吧！
　　至少……他盯着电视机，至少和我说说话吧。
　　“其实说出来也简单。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抉择。”她叼着烟吞云吐雾，“你也知道的，我喜欢了一个人很久。但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另一个人进入了我的生活，我对他不是纯粹的爱情。应该说……是类似于一种依靠。我当时很傻，我想的是，‘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也可以抛弃对你的爱’，那时候真的很爽，仿佛真的将一个人抛弃了一样。实际上，是自己把自己抛弃了而已……”
　　她说了很多话，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电视机里传来娱乐节目的嘈杂声。
　　说起来的确简单，不过是一个选择。但是他知道，一旦牵扯到感情，说来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复杂。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条留言。我们隔着那么近却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在一地烟头中理解了那种深深的无奈。他问自己如果也面临这样一种选择的话，会怎样决定。就像母亲和爱人同时掉入水里那种恶劣的问题一样烦人，让他不由得陷入失落之中。
　　她拿起一根烟轻轻磕了磕，拿起打火机点上。“这些是他送的烟。”
　　他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他，但没有开口。
　　“他和这烟一样，醇香又够劲。我把这些吸进肺里。美妙的感觉仍然停留在意识里，然而焦油已经在腐蚀着我的肺。他很温柔，很懂得讨人欢喜，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他的好让我无以为报，事到如今，我仍然……仍然很想要我喜欢的那一个。……”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眼泪涌了出来，“抽完这些烟，我就忘记他。”
　　他一直笑她不像个女人。他看到她哭的样子，如此柔弱。
　　笨蛋。他把她拥入怀里，隔着一个沙发扶手。
　　她的脸埋在他胸口，左手夹着那根烟。他把烟拿下来，放入自己口中，谁管你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只知道万宝路是给男人抽的烟。
　　他再没有说过让她稍微女人一点之类的话。因为他看到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流露的女人一面。那么无助，那么痛苦，像易碎的容器。
　　他希望她一直坚强地走下去。野蛮的人仍然野蛮，嚣张的人依旧嚣张。天然纯粹，那是每个人最适合的表情。
　　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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