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黄裳录》潇湘砚

6、 天 上 人 间 情 一 诺

　　是秦崚！紫裳蓦地回头，撞上一双冷硬的眸子。他在生气？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啊。
　　“你，跟我走！”秦崚上前一步紧抓住紫裳的手，半拖半拉地就往府中走。
　　“喂，你干什么，快放手，好疼啊！”紫裳的手被他狠狠攥住，拉得生疼，他一路上步履如飞，紫裳只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府中众人何时见过自家王爷这样，早已吓得呆住了，个个低眉顺目，谁敢在这个时候再惹王爷不快，对紫裳的大呼小叫只好充耳不闻。
　　秦崚一路拉着紫裳进了清心阁，紫裳找准机会甩开他的手，揉着痛处，对他怒目而视。秦崚瞪视着紫裳，自己这是怎么了，打从宫中回来得知她与五弟一同出游，自己的心里就开始莫名的烦躁不安，他知道五弟喜欢她，他直觉的不想五弟与她在一起。在府中左等右等，公文看不下去，书也没心思读，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的不安渐渐扩大，她为什么还不回来，她难道不回来了吗？这种想法竟然让他产生了恐惧，直到有人通报他们已到了门口，他的一颗心才落地。可当他欢天喜地地奔到门口去接她时，却看到他们情话绵绵的样子，看到她为了贪看五弟的背影而丝毫不曾察觉自己的存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忽然好痛，他好怕她像现在这样感觉不到自己，而自己只能站在她的身后，他也很愤怒，为什么她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紫裳看着秦崚那阴晴不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茫然，不知所措的她只好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隔了半晌，秦崚说道：“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
　　气氛恢复了沉默，紫裳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她盯着地面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看着紫裳即将离去的身影，秦崚的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快留住她，和她说清楚！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开始行动。在紫裳快要踏出房门的瞬间，秦崚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到底是怎么了？”被吓了一跳的紫裳抚着心口说道。
　　“紫裳，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接受我……”
　　“齐王殿下，我只是一介民女，高攀不起。”
　　“不，这些都不是理由，我只想问问你的心，看你的心中有没有我。”他的眼睛幽黑如夜，似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齐王……”
　　“叫我秦崚！紫裳，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你有着一般十四岁女孩所没有的成熟和智慧，我相信，你是懂我的……”
　　“不，我不懂！你是皇子，是个王爷，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喜欢是不是代表着一夜风流，或是收为侍妾，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找错人了！”紫裳冷冷地说。
　　“紫裳，我喜欢你，我也尊重你，也许今天我不应该这么冲动说出我的心事，但是，我不后悔。我希望你知道我的心。生在皇家，很多事我身不由己，我也知道，如果我要成婚，定是由父皇母后作主，但真心的归处我也不能左右。我可以保证的是，你永远是我心底的唯一。”
　　“你注定会妻妾成群，而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就不会让我处在一群妻妾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境地中。”
　　“妻妾成群，不，只有我心里真正认定的那个才是我的妻”，秦崚神情地注视着紫裳，他眼里汹涌着的激情似是要把她吞没，“紫裳，就算是贵为帝王，也只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只是想找一个伴侣。”那种寂寥黯然的语气令紫裳心里一震，他不该是落寞的，他应该是志得意满，站在高高的朝堂上，指点江山，笑傲风云，他……紫裳，承认吧，心底不禁涌起一丝苦涩，你是在乎他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他，如果爱情是一座陷阱，那么其实你早已深陷其中了。
　　忘了昨夜是怎么离开的，一觉醒来，紫裳只记得自己的落荒而逃和那个黯然失魂的清冷背影。犹豫了很久，紫裳鼓足勇气找到弄琴，“弄琴姐姐，王爷他在府中吗？”弄琴稍感讶异，昨夜的事大伙都知道，在她们心目中，早已把紫裳认定为王爷的人了。只是不知这二人闹了什么别扭，王爷一早便气色不佳，话也不多说一句，收拾完了，便急急出去了。而眼前这位，眼里布满血丝，脸色也是苍白的，想必昨夜也没有睡好。
　　“紫裳姑娘，王爷一早便出府了。”
　　出府了，他是在躲着自己吗？
　　“紫裳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弄琴姐姐，有话请直说无妨。”
　　弄琴敛了敛神色，轻轻说道：“我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自从娘娘令我服侍王爷已经五、六年了，跟在王爷身边这么长时间，我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这样过，我们都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你知道吗，清心阁本是府中的禁地，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可是王爷竟然让你自由出入清心阁，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终是不一般的。”
　　怪不得，当他说让自己留住清心阁时，晋王和秦九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弄琴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他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
　　“好了，我明白，这种事情劝是劝不来的，只有自己慢慢想，想通了也就是了。你再想想，我先走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子衿担忧地看着姐姐，自从她过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啊，没什么。”恍过神来的紫裳不好意思地瞧了弟弟一眼。“子衿，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了。”
　　“那么，如果让你永远住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姐姐，这里好是好，可是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永远住在这里呢，这是王府啊？”子衿很不解，姐姐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是啊，这里始终是王府。”紫裳幽幽地说。
　　离开了子衿的房间，紫裳漫无目的地在府里闲逛。她的心里很乱很乱，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接受秦崚的感情，可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你是喜欢他的，应该接受他。紫裳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敢说敢做的林凡了，她已经完全融入了云紫裳的生活。如果是林凡，会怎么做呢？她一定会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喜欢就喜欢了，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只想好好爱一场，让自己的青春燃烧起来。林凡不会这么畏首畏尾，即使明天就会分手，今天她也会拼尽全力爱一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即使已经脱离了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环境，她的灵魂还是林凡哪，为什么要这么压抑自己呢？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即使秦崚最后不要她了，她也能独立地生活下去。况且，和那么优秀的男人谈一场恋爱，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事吧。想到这儿，紫裳释然一笑，不错，她是云紫裳也是林凡，她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给自己也给秦崚一个机会。
　　夜幕低垂，秦崚一身疲惫地回到府中。一整天，他都努力让自己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中，有几次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紫裳的身影还是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秦崚啊秦崚，想不到你自诩英明，竟也会跌进这感情的万丈深渊。
　　秦九看着身边的王爷伫立在庭中，一脸落寞的样子，心里恨不得把那个云紫裳捉来痛打三十大板。自己自十岁起就跟着王爷，几曾见过他这等样子。今天的王爷像是吃了炸药，下午突然要巡视吏部，弄得人仰马翻，还把吏部侍郎给大骂一顿呢，自家的王爷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何曾发过这等大火。
　　“王爷，夜深天凉，您还是进去吧。”秦九说得小心翼翼。
　　“嗯，知道了，你先回吧。”说着，秦崚径直走去，却不是回卧房，而是去了清心阁。
　　夜凉如水，正如同秦崚此刻的心情，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缓缓推开清心阁的门……
　　“你怎么才来，我猜，你回来后一定会到这里的，果然没猜错。”秦崚猛地抬头，紫裳正坐在琴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呀，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就为了问你一句话，那天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紫裳走到秦崚面前，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你……我说的当然算数。”秦崚不意她竟问的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决定顺从我的心意，我决定接受你的感情，不管你说的话算不算数，我都不会后悔。”紫裳忽然认真无比地说道。
　　“紫裳，你，你答应我了！”秦崚十分激动，他抓住紫裳的肩，期望得到再次的肯定。
　　紫裳闻言没有说话，她踮起脚尖，在秦崚脸上印下一吻，以吻为誓，即使前面的路有千难万险，她要他知道，他并不孤单。而他，则回以一个坚实的拥抱。情到浓时，任何语言都失去了色彩，只有任感情的洪流在周身游走，体味那份隽永与纯真。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幸福、甜蜜。只要不上朝，秦崚都会和紫裳在一起，他向她诉说心中的理想，他那盛世大治的远大抱负，而她则静静地倾听，不时加以一点建议，把她在现代所学到的知识点播给他。他虽然疑惑她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东西，可他从来没有问过，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告诉她一切。
　　齐王府中的梅亭成为紫裳最喜欢的地方，这座梅亭位于王府花园的深处，清幽雅致且少人打扰。紫裳经常在这里练琴，清幽的环境使得琴音也越发清越了。
　　“紫裳，你的琴艺越来越好了。”秦崚已经静静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赞道。
　　“崚，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紫裳含笑问道。
　　“有一会儿了，紫裳，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啊，这里景色很好，这座梅亭建在高台之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醉枫山，我最喜欢在这里看夕阳，那种感觉太美妙了。”紫裳兴奋地说道。
　　被紫裳的快乐所感染，秦崚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到了冬天，这里种的满园梅树都开花了，那时才好看哪。”
　　“呵呵，那我一定还要在这里看夕阳，到时候就可以体味什么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了。”紫裳一脸的向往。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好诗，真是好诗啊！”
　　“唉，你不要看我啊，这诗不是我作的”，紫裳言辞闪烁，“这诗是我家乡的一个诗人作的，我只是听说的。”
　　听说的，秦崚调查过，紫裳的家乡在沅城，沅城地灵人杰倒是出过不少诗人，可是这两句诗确实没听人提起过，若是哪位诗人所作，单凭这两句便可名动天下了。
　　“不过，这确实是两句好诗。”秦崚不动声色地说。
　　“是啊，我觉得这两句写尽了梅的神韵，可以说是写梅的极致了。等到梅花开了，我一定要把这两句诗写下来挂在这里。”紫裳乐滋滋地说。
　　“你啊，你的字能看吗？”秦崚不禁莞尔。
　　“喂，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我已经很认真地练字了，等到梅花开了，我的字一定已经练好了。”
　　“好，那我们可说定了，到时你可要拿出成果来。”
　　“好，一言为定！”两人孩子似的击掌为誓，随着那一声清脆的掌声，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平复了笑意，秦崚忽然问道：“紫裳，你为什么会来到京城呢？”这是秦崚心底的疑问，前些天秦九打探到紫裳姐弟俩都是沅城人，母亲死后便来到京城。
　　“我，我和弟弟是来寻爹的。”紫裳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呢？只是子衿，他也许更需要一个父亲吧。
　　“寻爹？你爹他在京城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十多年前，我爹进京赶考，之后就音信全无，再也没有回去过。”
　　秦崚讶异紫裳竟然叙述得如此平静。
　　“令尊名讳？”
　　“云静谙。”
　　秦崚思索片刻，“据我所知，京城的官员里并没有叫云静谙的人，不过也许他高中后被调了外任也说不定，你不要着急，我可以去查查当年大考放榜的名单，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
　　“崚，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要从何处找起。
　　秦崚没有说话，他轻轻揽过她的肩，想给她以最真实的安慰。
　　两人静静地，安心而甜蜜。
　　不远处，秦九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秦崚已经发现了他。
　　“什么事？”
　　“王爷”，秦九向秦崚行礼，又冲紫裳点了下头，“晋王殿下来了，现在在前厅。”
　　“好，我马上去见他。”
　　“王爷，晋王殿下他，他找的是云姑娘。”秦九不安地看了看紫裳，也不知晋王殿下是怎么了，自己王爷和云姑娘才刚好两天，他又来捣什么乱啊。
　　“找我？”也好，有些话也应该对他说明白了，省得伤人又伤己。紫裳转身看着秦崚，“等我回来。”
　　秦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的弟弟也心仪紫裳，他希望这件事能够圆满地解决，因为他既不想失去弟弟，更不想失去紫裳，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让紫裳去解决是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