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黄裳录》潇湘砚

5、 但 愿 君 心 似 我 心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了，子衿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中，这场大病来势汹汹，起初确实十分凶险，幸亏府内有位吴大夫，医术了得，再加上齐王府各种药材齐备，经过细心调理，身子才逐渐有了起色。
　　紫裳每日照顾子衿，闲时便去清心阁看书、弹琴、写字，日子过得倒也平平静静。这半个多月是紫裳到古代以后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简直可以算的上是修身养性了。紫裳每日习字、练琴，渐渐地倒也悟出一些道理，这琴、字看似没什么关联，其实内里却是相通的，都说字如其人，这琴也如其人，人的品性、修养会直接反映到这琴、字之上。就像秦崚，他的琴意境高远博大，其心怀天下的志向可见一斑，而他的字亦是舒展自如，自成一体，其龙章凤姿早已跃然纸外了。秦崚，一想到他，紫裳便觉得心中困惑不已，他有时好像离她很近，有时却又觉得离她好远，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却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可是，他们可以吗？她可以吗？
　　“云姑娘，云姑娘，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紫裳猛地抬头，见是晋王秦屹正满脸疑惑地瞧着自己呢。这晋王，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自从那日在茉莉园见过之后，他便有事没事总往这边跑，半个多月下来倒是和她混得很熟。晋王和齐王虽是兄弟，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齐王是由内而外透着沉稳干练还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冷漠，而这个晋王却是洒脱不羁的性情中人，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紫裳觉得奇怪，再怎么说晋王也是皇子，就算皇位无望，可这宫廷里的阴谋算计也不该造就出这样的人来，不过紫裳倒是很喜欢他这样的性子，一来二去，他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喂，云姑娘，紫裳，回神啦！”秦屹突然拔高了嗓门，倒吓了紫裳一跳。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紫裳不满地捶了秦屹一拳。
　　“都喊你好几声了，怎么不回我，刚才想什么事呢？”
　　“没想什么，就是很闷嘛，喂，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什么好玩的，没有。”
　　“哎呀，闷死了！”
　　“要不，我陪你出府去玩，怎么样？”
　　“出府，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齐王府的客人，又不是囚犯，当然可以出去了。”
　　“可是今天齐王殿下不在，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我让秦九等三哥回来告诉他不就得了，唉呀，走吧！”
　　“好，我们走吧。”
　　坐在晋王的马车上，看着街上的熙来攘往，紫裳忍不住轻叹一声。“哎，你叹什么气啊，怎么了？”秦屹不解地看着紫裳。“我不是在叹气，我是在感慨，没想到东都这么繁华，天朝兴盛可见一斑啊。”“那是，父皇经营这东都几十年，又大开商路，当然繁华了。”“咦，古代的帝王不都是重农抑商的吗？怎么你们又大开商路呢？”“重农抑商，你这又是什么怪思想，农乃国之根本，商是国之利器，我朝历来都是农商并重的。”哈，真想不到他们的思想还很先进吗。紫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注意起街上的世间百态来。天子脚下到底是不一样的，紫裳从沅城一路走来，总算见识到什么是天朝气象，这里果然是物阜民丰，商业繁荣。“咦，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啊，在干什么呢？”紫裳连忙拉过秦屹来看向前面不远处。
　　“哦，好像是一家酒楼开业，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如何？”
　　紫裳笑着点头，二人下了车，晋王的贴身侍卫黑鹰随侍左右。
　　这家酒楼装潢考究，且开在闹市之中，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正门上方悬挂一匾，上书“风满楼”三个烫金大字。掌柜的五十开外，相貌忠厚，面对围观的人群，伸手一揖，“今日小店开业，一切饭菜全部免费，谢谢各位捧场！”
　　呵，好大的气派。紫裳抬头看了一眼，“风满楼”，山雨欲来风满楼吗，什么人会给酒楼取这名字？真是奇怪。正想着，他们三人已跟着人流进了店中。这酒楼虽大，布置却甚是精巧，一点也没有马虎，古色古香，韵味十足。三人直接进了二楼临窗的雅间，要了几个招牌酒菜，紫裳与秦屹相对而坐，黑鹰侍立一旁。
　　“黑鹰大哥，你也坐下吃吧。”这几日已经混得很熟，紫裳便直呼其名。
　　“主子在上，属下不敢僭越。”黑鹰答的恭谨。
　　“哎呀，没有关系的，是不是啊，晋王殿下。”幸好，紫裳还没忘记征询这个正牌主子的意见。
　　看了紫裳一眼，秦屹对身后的黑鹰说道：“既然云姑娘开口，你便坐下吧，不必拘礼。”
　　黑鹰犹豫了一下，在紫裳期盼的目光中终于点了下头，“是！”
　　“哎呀，这才对吗，快坐快坐，这样舒服多了。”紫裳飞快地帮黑鹰斟酒布菜。
　　三人正吃着，忽听楼下一阵喧哗，似是有人在吵架，原本无心理会，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搞得紫裳也吃不下去了。
　　“小二，这楼下是怎么回事？”秦屹叫过小二来问话。
　　“三位客官，是楼下有位客人喝醉了酒，看上本店请来助兴弹唱的姑娘，欲行非礼之事，这姑娘不从，情急之中用酒壶打破了客人的头，那位客人便不依不饶，要拉这姑娘去见官哪。”
　　“岂有此理，竟有这等恶棍，我们去看看吧！”紫裳真是气得不轻。
　　“三位客官，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你们猜那位客人是谁，正是吏部尚书马大人的外甥刘公子，这人不好惹啊！”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混帐东西，这闲事爷还非管不可了。黑鹰，你过来，把这个给他看看，还有告诉他一句话……去吧。”说罢，秦屹交给黑鹰一块玉佩，黑鹰领命而去。
　　“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秦屹拉起紫裳二人来到楼下。只见原本张牙舞爪不依不饶的刘大荣，见了黑鹰手里的玉佩，已是面如土色，黑鹰又附耳对他说了一句话，他便瞬间呆掉，半晌后才领着他的虾兵蟹将落荒而逃。
　　“呵呵，真是太好笑了，你看他刚才的样子，就跟见了鬼一样。”紫裳真是大开眼界。
　　“行了，既然吃饭的兴致被他破坏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好啊，可是黑鹰……”
　　“他看不到我，自会回王府的，不用管他。”
　　“哦，那好，我们走吧。”
　　二人沿着街道一路走来，紫裳似乎兴致极高，蹦蹦跳跳，没一刻安静，她对什么都好奇，任何事物都能引起她的兴趣。
　　“唉，对了，到底你对黑鹰说了什么才把那个刘大荣吓成那样？”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说，不介意请他到晋王府作客，那里的歌姬舞妓都是国色天香，就怕他的脑袋没有那么硬。”
　　“呵呵，怪不得，他怎么敢跟晋王府作对呢。”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城郊的赏心湖。
　　“赏心湖，这里的景色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正是六月下旬，湖边的垂柳绿意盎然，一望而去，整片湖似是镶在绿玉之中的明镜。此时夕阳西下，一片红光倒映在湖中，与天上的红霞两两映衬。天气虽是炎夏，这湖上却甚是凉爽，不时有阵清风袭来，紫裳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清凉。
　　看着眼前正惬意享受的女子，秦屹不由得痴了。多日来的刻意亲近，她，可明白？自己从小便自宫中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家闺秀，却没有一人如她般清灵、自在、洒脱、聪慧，她似乎有什么难解的谜团，或者她本身就是一个迷，总之，他已不可自拔地陷了下去。他努力让自己以最无害的一面出现在她面前，只为了让她不排斥自己。他知道，他的皇兄齐王殿下也对紫裳不同，他们，不，即使是自己的皇兄，他也不会让。
　　“紫裳，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弟弟病好后，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没有想过，不过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吧。”是呀，再过不久，子衿的病就完全好了，之前她总是避免想这个问题，难道，她内心里竟是不肯走的吗？关于寻爹，其实她是不报什么希望的，这么多年他都未曾找过他们，这中间又有多少亲情值得他们追寻？那么，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紫裳，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不如到我府中，我……”
　　“晋王殿下，如果我从齐王府出来再到晋王府，那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是不忍我四处漂泊，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紫裳，我……”
　　“好了，我的王爷，值此良辰美景，为什么我们还要想一些不开心的事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投无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金主，到时候白吃白喝的惹得你烦了我，你可别后悔啊。”
　　“好，到那时，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们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紫裳出府已有大半日了。踏月而回，秦屹将紫裳送至齐王府门前，二人都为今日的出游回味不已。
　　“谢谢你，晋王殿下，我今天玩得很高兴。”
　　“我也是，好久没有这样痛快了，紫裳，别忘了今日你我的约定。”
　　“放心吧，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无家可归？哎呀，好了，总之今天谢谢你。”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便先回了。”
　　紫裳站在门口，望着那个渐渐离去的背影，他的心意她多少是有些明白的，毕竟她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在现代虽没谈过恋爱，可这种事情也见过不少。只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倒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懵懵懂懂的，至少不会伤人又伤己。
　　“不用看了，他早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