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黄裳录》潇湘砚

12、 昨 夜 西 风 凋 碧 树

　　收徒弟？这个疯老头又想搞什么名堂，紫裳十分不解，“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拜你为师？”“哎，你别误会哦，我可不敢要你作徒弟，你脾气这么坏，我可受不了你，我的意思是让小子衿拜我为师，我们小子衿这么聪明可爱定能将我的医术发扬光大，嘿嘿。”哼，德行，你当我稀罕么？紫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通。不过，他的这个建议倒真是不错，对这个老头气归气，不过也不可否认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让子衿跟他学习医术有个本领也很好啊。“我没什么意见，子衿你愿意吗？”紫裳不忘听取弟弟的意见。“好啊，我很喜欢学医呢。”子衿兴高采烈。二人当下举行了拜师礼，子衿正式改口称呼老头作师父。
　　此后，子衿每日里跟着老头学习，他们单独在一间竹屋里，平时连紫裳也不让进，也不知道这老头想干啥。紫裳怕子衿受委屈，问了几回，子衿也不肯说。不过言谈之中紫裳发现老头教的东西很杂，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经史子集，有很多还是权谋之术，而且老头竟然教子衿练武。还真看不出，这老头还是一武林高手，子衿虽然已经过了学武的黄金年龄，不过老头说子衿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多学些东西也没什么不好，艺多不压身嘛。紫裳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子衿学得很开心，也就随他们去了。
　　紫裳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也有一张琴，音质也是极好的，是老头的心爱之物，没事的时候她便会弹弹琴，有时在琴边一坐就是一天，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老头对她简直是任其自生自灭，从不过问她的事，任她干什么都行。刚来的时候，她就成天的瞎逛，把这山谷的地形摸的透透的，后来没意思了，她就看那些毒花毒草毒虫，直到把它们一一分辨开来，熟的不能再熟，再后来她实在没意思了，就去磨老头，老头看她实在无聊透顶，就扔给她一本书，要她消磨时间。她接过来一看，乐了。这是一本毒经，里面记载了很多毒药的药性和解毒的方法，还有一些是老头自己的研究成果，内容有些艰涩。紫裳心想，看来老头真是被她烦死了，竟给她这么一本书让她看不懂，好没时间烦他。哼，还偏要把它弄明白不可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懂点毒药省得以后被毒虫咬了不知道怎么办。紫裳没想到，这一钻研才发现竟是其乐无穷，她把自己在现代学到的一些化学知识融入其中，忽然发现自己也能玩得风生水起。此后，这三个人各得其乐，互不打扰，日子过得倒也清清静静。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晚上，紫裳没有像往常一样到自己屋里研究毒经，而是坐在琴桌旁，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明月，也不知这月有什么好看，竟叫她看呆了过去。半晌，她才缓过神来，轻触琴弦，指下流淌出一曲清音。不知为何，子衿听见姐姐的琴音竟觉得异样的心动。
　　十月初八，这是萧素蝶一生最难忘的日子，在这一天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新娘，香车十里，锣鼓喧天，她随着在梦中才能相见的男子来到他的家，如今这也是她的家了。射轿门，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随着这一连串仪式的结束，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折腾了一天，现在已是月上中天，喜娘们都退了出去，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娇弱的呼吸声。她回想起，他挑开喜帕瞬间的神色，竟是一片迷蒙，然而转眼间眼底又蓄满了笑意，不知他可满意自己。想着想着，一抹娇羞晕满双颊。忽然，开门声响起，秦崚穿着大红喜袍走了进来。萧素蝶又喜悦又紧张，竟不敢抬眼看他。
　　秦崚，喝了很多酒，他几乎是来者不拒，真想把自己给灌醉，然而却该死地恁般清醒。他看到了喜宴上五弟那双愤怒的眼睛，是的，愤怒，其实最应该愤怒的是自己，为什么他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还要对她笑脸相迎。当他挑开喜帕看到那张端丽的脸时，他心里想象的却是另一张清水素颜，多么希望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她！房间里静悄悄的，虽然现在是两个人，可是却并不比刚才一个人的时候热闹。秦崚不说话，萧素蝶也默不作声。他不动，她亦不敢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素蝶终是熬不住了，这诡异的气氛令她窒息。她轻轻开口：“王爷，夜深了，您休息吧。”秦崚身子竟微微一震，如遭雷击。半晌，才道：“好。”素蝶起身要帮秦崚更衣，手刚碰到衣袖，便被秦崚抽了出去，“我自己来。”冷淡的语气令素蝶心里一紧。她直觉秦崚是排斥自己的，可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秦崚脱下外衣，随手搭在几案上，转头看见萧素蝶默坐在那里微微出神，她脸色绯红，神情沮丧。他什么都没说，轻轻拉过她来，就着嫣红的烛火细细描摹她的眉目，对不起，他始终还是会负了她，他能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尊贵的称号，却不能给他的爱与他的心。萧素蝶静静看着他，那是她的丈夫，她做梦都想嫁的人，这次她没有退缩，她直直地看着他，看他的朗眉星目，看他的英俊潇洒。那一瞬间，秦崚被蛊惑了，那双直视他的眼睛让他想起另一双灵动的晶眸，紫裳也曾这样看他。他突然闭上眼睛，略一使劲带着萧素蝶躺到床上，挥手拂落锦帐，自己可能真的是醉了，衣衫尽落，抱着身下的雪肌玉肤，他却怎也想不起他新娘的样子，紫裳，紫裳，惟愿此刻有你。那一晚，他再也不曾睁开眼睛过。
　　萧素蝶又疲又累，等到早上醒来，身边已不见了秦崚。忙唤了丫鬟进来帮她梳洗打扮，颖儿应声进来，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爷特准她伺候王妃。
　　“小姐，你醒了。”
　　“怎么还叫小姐？要叫王妃。”素蝶红着脸说。
　　“是，王妃。”颖儿嘴角含笑，看着自家小姐那娇羞的模样，心里也乐开了花。
　　“王爷呢？”素蝶问道。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好像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颖儿边说边服侍王妃梳头。
　　一会儿工夫，梳洗完毕，素蝶换了衣服，齐王府管家带着众人叩拜王妃。打赏了众人，素蝶单独留下了弄琴四人。她知道这四姐妹都是齐王的贴身侍女，有心向她们打听秦崚的生活习惯。
　　“弄琴，王爷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弄琴道：“回王妃，王爷平时政务繁忙，没事时就在清心阁弹琴、看书。”
　　“那除了清心阁，王爷还喜欢哪里？”温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品画回道：“回王妃，梅亭，王爷以前喜欢和……嗯，在梅亭赏梅。”品画自觉差点说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王妃不甚在意，又问了一些别的话就叫她们下去了。回去后，弄琴郑重说：“以后关于紫裳的事情谁都不能再提了。”鉴书道：“弄琴姐姐，紫裳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看看王爷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一个月来王爷简直瘦了一圈，那伤心可不是装出来的。”侍棋插嘴道。 “好了，不管怎样，大家在王妃面前都谨慎点，这可不是小事呢。”弄琴忍不住叮嘱道。其实她心里和大家一样，都希望紫裳能和王爷在一起，可他们，唉，终是无缘啊。
　　素蝶打发走了众人，就带了颖儿在府中各处走走，待得走到了清心阁，想起这里是秦崚最常待的地方，便忍不住推门而入。她看着满墙的书，便想象秦崚读书时的样子，看到窗边的琴，又在想他弹起琴来该是怎生的飘逸潇洒。看到书桌上，堆了很多杂乱的书籍还有字帖，她便不由自主地帮他整理起来。桌上放着一幅卷轴，她小心地打开，却原来是自己的那幅雪梅图，顿时会心一笑，转眼看见秦崚在画卷一角题了两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她简直欣喜若狂，他竟给她的画题了这么好的两句诗，他是欣赏她的画的么？他也喜欢么？
　　秦崚一大早就出了门，本来新婚第二日他是不必上朝的，可他却实在不愿待在府中，那满府的大红喜字，晃得他眼疼。自从赐婚后五弟就对他不冷不热，此刻见到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他知道他是在为紫裳鸣不平，他也知道他一直在找她，可他面对秦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的痛只有自己知道。在外面待了半日，秦崚回到府中，直奔清心阁来，一进了门，就发现里面不对，书架上原来紫裳只插了一半的书怎么被放了回去，书桌上，紫裳散落的书稿怎会变得整整齐齐，她一直在练的字帖也没有翻到那一页，还有琴桌上放着的曲谱，他一直小心翼翼将一切都保持在紫裳在时的样子，如今全都变了，连这一点痕迹也不见了，心里顿时怒火中烧，“来人！”
　　“属下在！”
　　“今天到底是谁进过清心阁，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进的？”侍卫被秦崚突然冒出的怒气惊得一愣，“是，是王妃。”
　　是她，竟然是她。他强压下怒气，说道：“调几个侍卫来这，从今以后，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踏进这里一步！”
　　“属下遵命！”
　　紫裳，为什么，连你的一些痕迹都留不住呢？一拳打在门框上，秦崚心里一片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