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40、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魔王（下）

　　因为之前的叛乱，大批的贫民被缉捕，A国的地牢人满为患。
　　卡卡芬尼躲在上官非的火镜里，神色肃穆。
　　“告诉我，上官非，怎样才能唤起他们的骄傲与他们的自尊心？”
　　上官非低着头，不知作何想。

　　而白夕坐在街角一侧，前来擒拿她的士兵都给海扁了一顿，一个个丢到对面马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拿不定主意，而她的同伴看上去根本没心思顾及她心里的小九九。
　　“嗨，英勇无比的小白夕。”
　　沙加一身圣诞装笑嘻嘻走了过来。
　　白夕一脸黑线：“你不用每次出场都让我寒一把吧？”
　　沙加微笑，金色的发梢在日光照耀下，分外招摇。
　　“告诉你个紧急情况，冥王快要给大长老罢免了。”
　　白夕一愣：“呃？”
　　“因为这次的冥魔之战拖延了太久，冥界大伤元气，许多死神和鬼司都终日里惶恐不安，人界的秩序也被魔王的入侵彻底打乱……总而言之，大长老很生气，后果非常严重。你也该知道，长老团一向有选举和罢免冥界主人的权利。”
　　白夕困惑地望向沙加：“你是说，冥王要给罢免了？”
　　沙加叹口气：“白夕，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一脸反应迟钝的模样……”
　　白夕复道：“冥王要给罢免了？”
　　沙加不再同她调侃，正经地点了点头。
　　白夕沉默。
　　虽然很讨厌这个冥王，觉得他卑鄙下流无耻之极，丝毫没有任何领导人应当具备的人格和品德，但是……冥界的近几十年的繁荣不似作假，若不是帝缪之前的RPG游戏，造成空间裂痕，她不得不承认，冥王卡洛带给冥界的，是安逸和乐。
　　沙加小心翼翼地凑过头：“白夕，你觉得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她面无表情地反问。
　　沙加笑：“我以为你很讨厌冥王丫……”
　　白夕挑眉：“我是那么没有胸襟的人吗？再说，我再讨厌他，也不希望他下岗啊，是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沙加笑得意味深长。

　　“当当！”
　　一声孩子的哭喊声将卡卡芬尼从火镜里唤了出来。
　　士兵的长矛从当当的胸口穿刺而入，一瞬间，鲜血无竭止地流淌开来，漫了他一身铜色铠甲。
　　原本活泼健康的小男孩被挂在尖锐的刀刃上，双眼圆睁，仍保持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丁丁一路追在后面，哭吼着，一个趔趄跌倒了，他立即爬起身，哭声震碎了周围每个人的心。
　　“别带走当当！”
　　卡卡芬尼赶忙跑过去，迎面将丁丁拦下，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丁丁大哭，语无伦次。
　　“当当……当当保护我……他们说要把我抓到地牢，当当求他们……没用……当当拿椅子敲伤了他们的脑袋……当当……被杀了……姐姐，我该怎么办？”
　　卡卡芬尼沉重地敛眉。
　　上官非走过来，将他们拉入自己的火镜屏障中。
　　“为什么，连一个小孩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朋友，那些大人却甘愿忍受屈辱？”
　　上官非伸出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想的越是多，越是容易失去真正需要守护的东西。”
　　卡卡芬尼紧搂着怀里哭泣的孩子，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你不要正儿八经地同我说话，我现在快乱了分寸了……这该怎么办啊，这些人难道一丝一毫的人性都沦丧了吗？”
　　似乎是点破了什么，上官非一个激灵，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卡卡芬尼：“啊？”
　　白夕和沙加正巧走过来，见到这一幕，沙加夸张地捂着眼睛乱叫：“都什么状况了，这两个人还在亲亲我我……”
　　白夕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
　　“滚去一边，我讨厌圣诞怪人！”
　　沙加伤心万分，却还是从地上爬起，抖了抖他漂亮刺目的红色圣诞礼帽，大步走到上官非面前，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曾经最默契的拍档。
　　上官非：“你来做什么？”
　　沙加答道：“我是信使。长老给冥王施压了，情形不妙。”
　　上官非沉吟稍许，道：“我有个想法，也许可行。”

　　制造一个大型的幻象不仅需要非常高的天赋，还需要巨大的体力支撑。
　　上官非的提议几乎立即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除了沙加。
　　他站在高高的房梁之上，透过皇宫别致的鱼尾型的窗户朝外看，卡卡芬尼和白夕一人跑一边，在A国的富人区的每个角落埋下自己的幻术种子，待到两人都做完这件准备工作之后，就由他们四人合力制造出当年A国还未受到魔族侵袭之前的景象。
　　白夕自是没什么说的，好歹也是白家唯一的传人，就算失去了青藤玉树，她也一样可以从容不迫地应对这种状况。而她用以灌溉自己法力的种子是一枚枚水晶纽扣。沙加依稀记得，当年黑羽为了“引诱”她好好学习幻术，特意去迷蒙森林采来一箩筐的紫水晶，找到冥界最好的打造师精心制作而成的这些纽扣。不过当年的白夕色令智昏的厉害，抱着纽扣喜欢了没两天，就放下了一整套的课程，屁颠屁颠地跟着黑羽去“工作”了。
　　而卡卡芬尼不同，沙加眯起眼，敏锐地看到她施予法术的种子——血。
　　他回想起之前卡卡芬尼所有施展法力的场面，无一例外都是依赖自残的手段，或是割破自己的手指，或者剪断自己的长发。
　　当望着卡卡芬尼将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埋入A国的土地时，沙加开始质疑他们能否驱动这样的种子，从而制造出他们所需要的幻象。

　　上官非站在房梁底下，卡卡芬尼给了他一张图纸，上面涂鸦了一些奇怪的图形。她让他用匕首依据这些图形，在地上画出来。
　　沙加面色凝重地从房梁上跳下地，走到他身侧。
　　“上官非，你觉得卡卡芬尼怎么样？”
　　上官非皱眉，每每沙加同学问起这样的话语，80%以上是想把妹。
　　沙加见他一脸鄙夷之色，立即澄清道：“你别想歪了！我是正经地问你呢，这小妮子我总觉得不对劲。”
　　上官非低头，继续作画。
　　“她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很少和人相处，表达方式欠妥。”
　　沙加挑眉：“看起来，你挺了解她的嘛。”
　　上官非不语，继续投入地画。
　　沙加叹息：“不是我说，让这样一个丫头缠上，你的后半生会很惨。我认为她强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不在乎。”
　　沙加轻笑：“总有在乎的人，到时自然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争端。她之前隐藏了那么多的实力，无非就是恐惧这些一旦暴露，会立即惹来杀人之祸。你想想，她亲生父亲就是这样死去的，她能不警觉吗？”
　　上官非手下一顿：“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他，卡卡芬尼无须这样做。
　　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哪怕只是在恶魔森林。
　　一个弱者永远都比强者活得幸福，这是至理明言。

　　卡卡芬尼做完了埋种子的工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屋，“上官非，我比白夕快哦！”
　　沙加笑：“白夕数学不好，带少了种子，刚回来又拿了一次。”
　　卡卡芬尼眨眨眼，跑到他们中间，把上官非扯了出来。
　　上官非被她拉到屋外。
　　“上官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只要把过去的景象还原，这里的国民就会觉醒？”
　　上官非点头：“我想应该是。这个计划有点偷换时空的概念，但是凭心而论，是没有人乐意朝夕之间失去所有的。更何况，那时尤雅还未出现，他们还没丢失自尊心。”
　　卡卡芬尼疑惑地：“那么，当当能复活吗？”
　　“这只是幻术，卡卡芬尼。”
　　这话问得多此一举。只是，上官非望着她难掩哀伤的眼神时，忍不住伸过手，将她牵到了怀里。
　　“我好恨我自己……”卡卡芬尼轻声哭泣。
　　“如果我早一点认真地工作，早一点站出来和你们同魔族战斗，也许，就不会死去那么多人……”
　　“你有你的顾虑。”上官非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不，我只是怕死。”卡卡芬尼苦笑，“祖母说，有些事，必须遗忘，而有些天赋，必须舍弃。可是过了不多时，她又来告诉我，她错了，正确的生活方式是，有些噩梦，必须正视。”

　　白夕回来了。
　　同时，她的身后跟来了紫烟与黑羽。
　　紫烟心情甚好，手里的沙漏快要泄完，紫色的沙砾在日光下闪烁异样的光彩。
　　沙加说：“看来想偷懒一下都那么困难……唔，黑羽，你这次站哪边？”
　　黑羽双手抱胸，目光直直地定格在白夕身上。
　　“我观战。”
　　紫烟笑，妩媚之极：“你们也想玩幻术吗？只可惜，找错了对手了。”
　　白夕直勾勾地望着他手里环抱着的青藤玉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还给我。”
　　紫烟摇头，轻佻地：“有本事你来抢啊，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成事了，男人看不住，传家宝也会弄丢……嗨，你还活着做什么？”
　　白夕的脸色益发难看。她推了推身边的上官非，低声：“你去挡下，我和卡卡芬尼要布界。”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卡卡芬尼突然道。
　　白夕迟疑地望着她。
　　卡卡芬尼一笑：“相信我，我以我父亲的名义保证。”

　　不须紫烟动手，宽大的皇宫庭院里已围满了士兵。
　　沙加与白夕握着剑冲入战场，而上官非则隐隐有些不安地看着卡卡芬尼。
　　卡卡芬尼自负地：“你也去吧，我真的能行。”
　　上官非说：“让我看着。”
　　卡卡芬尼勾起笑：“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分心。”
　　上官非只得转身，脚方迈开几步，又听得身后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官非，怎样才能让你放弃白夕而选择我？”
　　上官非没有回答，他选择了大步离去。
　　卡卡芬尼惨笑，以匕首割破右手手腕，碗大的刀口里淌出鲜红的血液，瞬时染艳了她一身白色的素装。
　　祖母说，这个世间比仇恨更可怕的就是爱情。因为你一旦陷入，即便明知是痛苦，也会甘之如饴。

　　紫烟与白夕的战斗还没拉开帷幕，身边的景物突然间纷纷变了色，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仿佛时间的齿轮被人硬性地扭转了一般，所有人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中。
　　而上官非看着脚底下血流成河的卡卡芬尼，心脏瞬间失重，顾不得周遭攻击而来的士兵，他第一次大开杀戒，迫不及待地要朝她冲过去。
　　铿一声，一把小刀抵在了他的光剑上。
　　沙加冷静地截下他：“她在布界，你别过去，分了她的心，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告罄。”
　　上官非怒喝：“她这是布界吗？谁告诉她必须采取这样的方式施法？”
　　“不然你以为呢？”沙加冷道，“你以为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小妮子可以突然间变作冥界最厉害的法师吗？她最多只有死神的程度，不像你我身经百战！血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在以她的血为誓，以灵魂为媒介借用她祖母的能力施法！”
　　“祖母？”上官非一怔。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什么都想通了。
　　“难怪大长老要重用她，甚至考虑用她替换掉冥王卡洛……沙加，你早就猜到了？”
　　沙加沉重地点点头：“我想应该是。”
　　上官非眼神复杂地望向卡卡芬尼：“我也终于明白了，魔族为什么突然攻击冥界，又夺走青藤玉树。”

　　容不得再多的思虑与犹豫，他们不约而同地跳出了战场。而白夕也在同时被黑羽冷不丁拎出了幻境。
　　紫烟站在原地，掌心里的沙漏就快要滴完。
　　卡卡芬尼开口道：“紫烟，如果你放弃，我放你一马。”
　　紫烟摇头，骄傲地：“就算我输了，我也只是输给你，而不是冥界的这群无耻之徒。”
　　卡卡芬尼无奈一笑，抬起手，眨眼间天地变色，所有人不由跟着感到天旋地转，待到一切平复时，眼前出现了当初平和安逸的A国。

作者有话说

　　事实证明，我是个热爱工作的好青年·自打上班以后，更新就变成乌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