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39、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魔王（中）

　　尤雅不会逃到很远。
　　卡卡芬尼知道，他的身体已经被鬼火灼伤，而蓝色火焰留下的痕迹会痛上他一生一世，这将意味着他很快就会前来报仇。
　　清晨负责发放早点的老婆婆经过了她的营帐。
　　一张满是岁月褶皱的脸庞缓缓靠近她，轻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卡卡芬尼摇摇头，揉了揉坐了一夜发僵了的四肢，顶着两个黑眼圈，淡淡笑道：“做恶梦了。”
　　老婆婆没去问她做了什么梦。她将牛奶和面包递到了她的掌心。
　　“有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在生活，而是在生存。”
　　老人意有所指地说完，低头退了出去。
　　卡卡芬尼嚼着面包，索然无味，这时白夕微笑着走入，她见了，立马翻了脸。
　　“滚。”
　　白夕赔笑：“美女不要动气了，我知道是我的错。”
　　卡卡芬尼放下面包：“骗子！”
　　白夕吐吐舌头，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张出离愤怒的小脸。
　　真漂亮啊，眼睛像翡翠，挂着奶渍小嘴红得娇艳欲滴，不愧是那个男人的血脉。只是，白夕露出困惑的表情：“卡卡芬尼，你出来看看。”
　　卡卡芬尼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去。
　　帐外乌云蔽日，大把的贫民簇拥在一起，交头接耳，见她走出来，纷纷投以异样的注目。
　　白夕跟了出来，走到她身侧。
　　“看到没有？大家在惶恐。”
　　卡卡芬尼想起上官非之前的指责，不免沮丧：“我也是好意。”
　　“你真对他们好，就该把尤雅杀掉，而不是放走他。”
　　“也许你以为带来巨额的财富能够丰富他们的物质生活，但是卡卡芬尼你想过没有，他们缺乏的也许不仅仅是钱，这么长久的压迫与排挤，他们已然忘记了生命中还有其他的美好需要追求。而夺走这些的，正是尤雅。”
　　卡卡芬尼侧过身，冷冷看着她：“当时你也没有追上去，不是吗？”
　　白夕解释道：“我被上官非吓坏了。你当时闭着眼，压根没看到他的脸色。好啦，你不要耿耿于怀了，上官非没你想的那么有城府，他不会故意去骗你伤害你，你难过他说不定比你更难受。”
　　这话说的，卡卡芬尼的心情稍霁……转眼想到了现下的处境，不由气恼：“没功夫讨论这些了，白夕，我们真的要和武装部队打架吗？”
　　白夕笑：“你看我脸上写了个‘蠢’字没？”

　　“我看你脸上写了‘欠揍’两字。”上官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的身后，“赶紧把早饭吃了，我们出发。”
　　卡卡芬尼问：“去做什么？”
　　“去做昨晚没做完的事。”
　　白夕诡笑：“你们做了什么啊昨天？”
　　卡卡芬尼一愣，随即，眨眨眼，纯洁无比地：“白夕，你的短裙开叉了。”
　　她笑着跑回帐里继续早餐，压根不理会白夕的怒吼。
　　上官非的衬衫被蛮力扯了下来，白夕气呼呼地将衬衫缠到腰间，指着帐里十分happy的某人：“上官非，好好管管你的人！这种低级的恶作剧下次不要再出现了，不然——哼！”
　　上官非挑眉，沉吟：“她的法术好像又精进了……”
　　白夕忍不住翻白眼了：“我靠，你傻还是愣啊，我看她当初根本就是有意欺瞒，说得好听就是韬光养晦，说得难听……”
　　“够了，”上官非打断，“她也是不得已。”
　　白夕讥诮一笑：“呦，那么快就护短了啊？”
　　上官非没有回答，转过头，静静地望着里面吃得正香的小女人。
　　虽然剪了短发，脸庞依旧俏丽迷人，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不过，应该是在偷笑吧……
　　“别说我没提醒你，除非冥王脑袋进了三聚氰胺，不然，你别想他会同意。”
　　“我又不需要他的同意。”

　　临行前，卡卡芬尼看到贫民中带头的两个人正把抢来的财宝小心翼翼地装箱。卡卡芬尼问为什么，两人说，把东西送回去，不想引发战争了。
　　卡卡芬尼不明白，上官非带着她再度走入A国城镇富人区的时候，说道：
　　“骄傲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方的自卑感。起初他们的愤怒已经被耀眼的财富冲散了，而之后他们剩余的，也就只有习惯的顺从和示弱。”
　　卡卡芬尼想了想，似懂非懂地：“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他们的自卑感呢？”
　　上官非抬手指着边境站岗的士兵。
　　他们正粗鲁地用枪杆抵着前来自首的乱民，每个人下手都极其凶狠。而被粗暴对待的贫民们默默地低着头，咬牙忍受着一切。
　　“他们只会挨打，多大的愤怒都无法激发他们的自尊心。卡卡芬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沉默许久，卡卡芬尼沉重地道：“是尤雅？”
　　上官非点了点头。
　　魔族特有的能力。灵魂中被抽走了自尊自爱，所以只会被奴役和压迫，而不知反抗。
　　三人来到皇宫门口，相似的场景几日前也发生过，而此时，白夕采取了比较友好的态度。她微笑着冲守卫招呼道：“去和你们国王说声，我们来看他。”
　　“国王已经过世了，你们是谁？”守卫的长矛朝白夕的下颚伸了过来。
　　上官非上前，正欲拔剑，忽而耳边响起了尤雅的声音。
　　暗哑而破碎的呻吟声。
　　“卡卡芬尼，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卡卡芬尼猛然转身，单薄的空气里，嗅不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你把晶石交出来，我们放过你。”白夕毫无诚意地保证道。
　　卡卡芬尼很不给面子：“她说的不作数。你把晶石交出来，我还是会送你去死。”
　　白夕气得：“上官非！”
　　上官非干笑：“她不喜欢这样，就由她吧。”
　　“看你把她宠得什么样了！”白夕跳脚。
　　卡卡芬尼觉得他们说话的场景十分扎眼，仰头对着空气道：“尤雅，你出来。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可以直接报复到我身上。不要滥杀无辜，好吗？”

　　“我已堕入魔道了，呵呵，卡卡芬尼，我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我懂了，因为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说着，透过薄薄的玻璃，看到卡卡芬尼站在皇宫门外，双手紧紧握着匕首。只要他走出屏障，他毫不质疑她会立即向他捅出致命的一刀。
　　他的爱情多么可悲啊，呵呵。
　　“你输了。”他对身后的黑羽说道。
　　黑羽摇头：“不。”
　　尤雅冷笑：“这些自大的鬼司改变不了A国的处境，你输了，黑羽，不要否认。”
　　黑羽淡淡道：“你太小看白夕了。”
　　尤雅讽刺地：“哦，是吗？她能让那些窝囊废重新站起来，和我打仗，争取权益吗？我看她还差得很远呢，更何况，没有了你的辅助，她就是一个废人。”
　　黑羽平静地：“时间还没到，未见胜负。”
　　尤雅笑了，妖娆地笑，邪魅的嘴角勾出了满载的自信：“尤雅已经把灵魂输给了我，下一个，我相信很快就轮到你了。”
　　黑羽道：“紫烟，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用来做赌注的。”
　　“哦，是吗？灵魂都可以当作赌注，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尤雅是万念俱灰了才把灵魂给你的，他输的人不是你，是卡卡芬尼。”
　　尤雅，噢不，紫烟低头深思，手里把玩着晶莹剔透的青藤玉树。绯色的红色莲花绽出温润的光泽，暖意徐徐地融化在他冰凉的掌心，令他有种久违了的恍惚感。
　　“卡卡芬尼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倒不认为。”
　　“什么意思？”
　　“她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她该要的，什么是她不需要的。她从小与世隔绝，想法远比常人来得单一和直接。”
　　紫烟蓦然一笑：“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羽望向玻璃镜外的白夕，乍看上去她比谁都镇定自若，可他清楚明白，她与卡卡芬尼一样，都害怕鲜血与战争。不同的是，卡卡芬尼会歇斯底里地表达出来，而白夕不会，她只会咬牙咽回心底。
　　“基本上，我不需要人格。”
　　紫烟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我只为了一个人而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