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3、第二章 夜市钓鱼（上）

　　黄昏的时候，从列车往窗外看，被染黄了麦穗像一道道华丽的金线，在风中斑斓成齐整而流畅的图案。卡卡芬尼枕在胳膊上，几乎忘却了此行的目的。她看着，想着，睡着，迷蒙中，好像有梦到母亲的脸，是那么模糊，那么憔悴……
　　身边有人拍醒了她，她不耐地张开眼，看到是上官非，难掩意外地：“什么事？”
　　上官非一身简易装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出任务的。不过也好，平时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因为这一身休闲而稍有消减。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淡蓝色T恤配一件牛仔外套，若是不去关注他那双傲慢自持的黑眼睛，也不去看他那双昂贵的黑色皮靴，整个人倒也勉强像个邻家男生。卡卡芬尼想起来了，据说他爱上白夕的时候，还比白夕小了几岁。这样算来，上官非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偏偏就长了一副颐指气使的老头气势。呵呵，好玩。
　　上官非答道：“冥王让我送你回家乡。”
　　“我拒绝走火镜。”
　　“可以。”
　　卡卡芬尼侧过身，眨着眼睛打量他的神态：“他该不是以为，我需要一个保镖吧？”
　　上官非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卡卡芬尼觉得好笑：“你觉得有人会来偷袭死神吗？”
　　上官非扫了眼周围的乘客。他们此刻乘坐的是普通的列车，车上人群拥挤，有货商，也有远离家门的学子。他似乎好久没有真正融入正常的人类生活中了，不得不承认，卡卡芬尼确实更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位死神。
　　卡卡芬尼问道：“上官鬼司，哦，不，上官少爷，请问，出门有没有带银行卡？”
　　上官非点头。
　　卡卡芬尼笑道：“那就好，我不介意你陪我一起去了。不过呢，我可不是回家，我要先去一个地方玩一下。”
　　上官非拿出车票，看到车站的终点站，是以富有著称的钻石国度：白水之国。
　　根据民间的传闻，在白水国，哪怕是走路撞到了人，都要送上一千块白水币的赔偿。如果是车祸之类的意外伤害，保险公司的赔款，估计够一家人买上一座小镇。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巴掌大小的国家，居然那么富有，有人怀疑他们会点石成金，可跑去探险的人纷纷离奇地罹难而亡。从此以后，除了来往买卖的商人，再也没有其他人敢去白水国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还未抵达白水国，列车沿路停了几站，车上的乘客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位年迈的商人陪同卡卡芬尼他们。
　　好心的老人提醒卡卡芬尼：“小姐，没有乘过站啊？”
　　卡卡芬尼微笑着摇头。她关上了窗子，手里握着一把银质的小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她的长发：“我们去是白水国度蜜月的。”
　　上官非正要否认，卡卡芬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深情脉脉地望着他尴尬的脸：“对吧，亲爱的？”
　　“噢，原来是去白水国游玩的，那里确实是度蜜月的好地方啊，就是消费太厉害了……”几位老商人纷纷投以祝福的和蔼笑容，“不过呢，年轻人，没有一定的积蓄我建议你们还是别去那里旅游，实在太奢侈了，一般的皇族都难以承担白水国旅游的消费。”
　　卡卡芬尼自信满满，拍拍胸口：“放心，我们准备好了。”
　　上官非这才想通，前阵子关于冥界怨灵的勒索案怕是这位死神为了去旅游所作的资金储备。
　　只是，她去白水国仅仅只为了旅游吗？
　　正在想着，卡卡芬尼的大头不知何时靠到了他的肩头，故作亲昵地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亲爱的，他们说我们很般配哎！”
　　上官非气红了脸，一把将她推开：“不要碰我！”
　　卡卡芬尼不以为意，抓起他的手，忙对着大家解释：“不好意思，我家这位很害羞的。”在上官非意欲反驳前，她凑近他的耳畔，低语道：“上官少爷，两个人过去玩是要收4倍的门票的，如果是夫妻，则可以打对折。你要跟我一起去，就给我闭嘴，乖乖当我的老公。”
　　上官非敢怒不敢言，拨开了卡卡芬尼的爪子，干脆闭上眼装睡。
　　“你要敢骗我，我就扒光你的头发。”
　　卡卡芬尼笑弯了眼：“我的头发可是很贵的……”

　　一路颠簸着，在经历了7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白水国。
　　国门紧闭。他们跟着商人们找到了入口的售票处。与其说白水国是一座富饶的城市，不如说，是一座巨型的游乐园。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看到那巨额的数不清几个0的门票价格，卡卡芬尼和上官非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卡卡芬尼问商人们：“这里进一次那么贵，你们还觉得有利可图？”
　　老人们露出智慧的笑容：“白水国的钻石是最珍贵和罕有的。”
　　上官非刷爆了身上所有的信用卡，这才买来了夫妻对折的双人票。他走到卡卡芬尼身边：“走吧。”
　　卡卡芬尼很贤惠地挽上了他的手，惊得上官非满胳膊的疙瘩。
　　边走，上官非边抱怨：“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碰我？”
　　卡卡芬尼笑不可支：“喂，你做戏太不认真了吧？如果给发觉我们是假的夫妻，罚款可是比你遇到的最可怕的怨灵都恐怖的哦！”
　　“不说了，快进城，我饿死了！”
　　城门徐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白水国最漂亮的建筑，玫瑰喷泉。
　　满天花雨。
　　眼里见的明明是一片片玫红的花瓣如雨幕而下，可跌落掌心的，却只是粉红色的带着特殊香味的水珠。
　　在玫瑰喷泉的中央，是一座钓鱼人的塑像，是白水国的国主，杰森。
　　卡卡芬尼不禁赞叹：“真漂亮！”
　　上官非也不住地为眼前的景色所折服，霎时间，停顿了呼吸。
　　“今天有钓鱼比赛，欢迎大家参加！”
　　送小报的孩子把请柬塞到了卡卡芬尼的手中，卡卡芬尼嘴角抽搐了一下，摸出了一块金币给他当了小费。小孩握着金币，道了声谢，然后将目光转向上官非。
　　不管他怎么塞，奇怪的是，请柬就是送不到上官非的手里。
　　卡卡芬尼躲在边上偷笑，免得得意忘形了，撞上市民。
　　一番折腾之后，上官非阔气地丢出一张纸币，甩开小孩，走到了卡卡芬尼的身侧。
　　“我也饿了。去吃吧。”
　　卡卡芬尼欢快地点点头，抬手指向街道尽头貌似最寒碜的一家小酒店。
　　“委屈阁下了。”
　　上官非推开她的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不用和我客气，我在哪里都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卡卡芬尼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跟了上去。

　　随后的事让卡卡芬尼大跌眼镜。
　　在进入酒店后，吃饭后，买单后，她看到上官非同酒店经理交谈了几句，随后，跟着酒店经理走入了他们的电梯。之后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只见上官非捧着一碟灿烂夺目的水晶，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走吧，我订了最好的客房。顺便，帮我们的关系澄清了一下，国王说愿意原谅我们，给我们补票。”
　　卡卡芬尼傻站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啊？什么……”
　　上官非得意一笑：“你不懂吗？不管是在哪里，一个好的鬼司都能发挥他的才能。”
　　卡卡芬尼不解：“你是说？你跑这里来打工赚钱？”
　　上官非点头，指着酒店后门，那滩被鬼火燎烧过后的黑色印记：“可能是门票太昂贵的关系，白水国的怨灵已经积压了许多个世纪了。”
　　卡卡芬尼了然，扬起嘴角：“这么个天堂似的地方，也会有怨灵吗？”
　　上官非说：“有钱不一定能带来幸福。”
　　卡卡芬尼赞同，可，“没钱很难获得幸福。”
　　上官非把水晶统统倒入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看着卡卡芬尼对着沉重的口袋微微发怔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爱的错觉，他晃了晃脑袋，清清嗓子道：“现在你有钱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卡卡芬尼第一次洗了那么舒服的泡沫浴。她躺在半个游泳池那么大的浴池里，招来了自己的灵兽，孔雀妮妮。半人高的母孔雀出现在了浴室中央，硕大的尾翼挡住了所有的灯光，卡卡芬尼皱了皱眉，拍拍她：“你不能每次出场都那么夸张吗？”
　　妮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波的一声，变作一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身着华贵的丝绸，装扮宛若古巴比伦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一般，典雅而美丽。她赤着脚，走到卡卡芬尼的身侧，将一条毛巾披上她裸露在外的身体。
　　卡卡芬尼道：“那个讨人厌的鬼司一直跟着我，害我想办事都办不成。”
　　妮妮一笑：“也有小姐你拿不定的人物？”
　　卡卡芬尼走到沙发边，打开音乐，舒服地躺了下来。
　　“毕竟是个鬼司，又不是树上的苹果，想拿就拿的。再说了，冥王让他跟着我，肯定是有目的的。反正这次召唤你来，只有一个任务，帮我拖住他。我要去白水皇宫一次，我要拿回母亲的遗物。”
　　妮妮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拖住他的。”
　　卡卡芬尼朝她招招手，妮妮走了过来。她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地指点道：“那个木头鬼司喜欢白夕，你变作她的模样，一定能够拖住他。”
　　妮妮犹豫了：“这样好吗？如果让白鬼司知道……”当年可是十分恐怖的人物啊。
　　卡卡芬尼拍拍她的肩膀，自负地道：“安拉，上官非那么爱面子，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流传出去呢？”

　　孔雀妮妮去了上官非的房间。
　　卡卡芬尼握着请柬，来到了钓鱼大赛的现场，皇宫门前的鲤鱼池。
　　参赛费差不多是她毕生所有的积蓄，换来了一杆金子雕琢的鱼竿。她高举着鱼竿，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俯瞰这皇宫的门面。
　　坐在大殿中间观赏比赛的则是白水国的国王与皇后。坐在他们边上的，是国王的三十二位妃子。可谓百花齐鸣，各有千秋。卡卡芬尼的目光在国王身上停顿了几秒，露出阴恻恻的笑。快要死的老头，居然还弄了那么多美女作伴，啧，暴殄天物。
　　随着哨子一声想起，比赛拉开帷幕。
　　国王上台作演讲，台下涌起雷鸣般的掌声。
　　卡卡芬尼坐在鲤鱼池的一侧，看着池塘里金色的鱼欢快的游来游去，水面上，忽地倒映出自己的脸。她吓了一跳，自欺欺人地摸摸胸口，反复告诉自己，她不是来做坏事的，不用害怕。
　　国王演讲完了，众人各就各位，拉起鱼竿，开始钓鱼。
　　卡卡芬尼摆弄不来鱼钩的位置，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边的管理人员。
　　年轻的男人客气地走了过来：“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卡卡芬尼指了指鱼钩，无奈地摊开手：“我不会弄，你能帮我一下吗？不过，我可没有钱打小费了。”
　　男人闻言，立即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卡卡芬尼抱着鱼竿，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印象里，祖母说的，妈妈就是这么死的。一不当心，她掉入了玫瑰喷泉内，但是身上没有带钱，所以在场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溺死在漂亮的喷泉里。事后，保险公司不但没有给予补偿，甚至，国王以破坏公共建筑的名义，把他们一家驱逐出了白水国。
　　卡卡芬尼想，我不是来报仇的，不不，我不该回忆这些该死的画面。她用鱼竿敲击地面，叫来了当地的死神，莫妮卡。
　　卡卡芬尼对她说：“带我去国王的寝宫，谢谢。”
　　莫妮卡不认识她，也不乐意被人打扰，即便是远道而来的同事。她朝她摊出手：“你有多少钱？”
　　卡卡芬尼微笑，将上官非给她的水晶全部交予了莫妮卡。
　　死神莫尼克收了一包上好的水晶，自然办事利落，带着卡卡芬尼，从皇宫后门，绕进了皇宫内的水晶花圃。她指了个方向，道：“从这里往前笔直走，就是国王的寝宫。因为寝宫外有很多做法的巫师，我不能再靠近了。”
　　卡卡芬尼点点头，和她招手告别。
　　穿过层层的水晶花圃，她终于看到了国王的寝宫，一座建造在空中的华丽楼阁。
　　楼阁底下，是几十名为了保持楼阁腾空状态，而持续施法的巫师。
　　他们浑身挂满金贵的装饰品，远远望去，就像几十位精雕细琢的小金人。卡卡芬尼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拿出了她的梳子，往空中一掷，立即变作一把银质的竖琴。她拨动琴弦，弹奏出最动人的催眠曲，眨眼间，丁零当啷，小金人们纷纷倒地，而空中的小楼，也渐渐地坠落在地，惊起满地尘埃。
　　卡卡芬尼走入小楼，在珠帘垂幕下，看到了摆放在国王卧室中央的，她母亲的遗物，一只被雕刻成凤凰的白水晶。她走过去，正要抱起白水晶，耳后传来一道恼人的声音。
　　“你来白水国，就是来偷东西的？”
　　她转过身，见是上官非双手抱胸，悠哉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