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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好象一出电视剧,总是峰回路转地能在最难的时候发现光明,但他宁可不要这样的转折,因为自己只是普通人,不习惯那么大起大落。
      母亲拿出他当兵这些年往家里寄的钱,为数不小的一笔,就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在部队自己是最能折腾的人了,居然还能累计下这么多。
      但想想父母把自己寄回家的钱一分分都存起来,二老依旧每天萝卜白菜的过日子,他红着眼眶,眼里一阵阵酸痛。
      钱取出来了,父亲的手术也安排在两天之后,感觉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他又接到单位来的电话,同事嘱咐他不要担心工作,好好照顾好父亲,手术恢复完了再回来也没关系。最后那关系很好的同事半开玩笑的说,你后台那么硬不来上班都没事,有国家养你么。
      干笑几声,他挂上电话。
      其实自己一直知道同事们都会带着点色彩看他,在A大队时曾经看过几个带军工退伍的人,都被安排了很好的工作,有几个连个人问题都解决了。那时候他们总是开玩笑地说着人家多么多么好,一退伍就有工作,回家就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此说笑着就能把看到那些人的痛苦的感觉抹去。
      那时侯他是老A,永远是把命当盾牌冲在前面的人,学会给自己找乐没什么不好,学会不让自己痛苦才是最重要的。也有很多朦朦胧胧的东西在彼此之间发生,但他们都刻意地避免着,绝对不能让它生根发芽地用玩笑带过。
      比如吴哲和袁朗,比如三多和成才,再比如自己和……
      正想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只看见对方两个圆圆的小梨窝。
      “成才。”
      “听刘队长说了,所以来看看你。”
      成才笑起来云淡风清,但比过去多了些沧桑,成熟了很多。
      “就你一人?三多呢。”
      几乎是习惯地往身后看着,却没看到另外一个人,他见成才笑得有些尴尬,也就没再问下去。
      “本来他们都要来的,结果一有任务就都出去了,薛刚让我带话给你,叫你等他们任务回来大家聚聚。”
      “看起来你们都发达了。”
      成才低下头几秒,然后抬眼立刻笑了起来,说:“当兵的哪有什么发达不发达的,最主要的是大家都还在,就够了。”
      他听得成才的话,用和对方一样越来越沉重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说话真的越来越像队长了。”
      成才噗的一声呛了口水,然后故做冷静地咳了几下:“真是多谢夸奖。”
      “队长现在怎么样?其他人呢?”
      他看成才从一提到三多脸色就不对,所以避开那敏感的名字。
      “队长现在升官了,铁队那活现在归他,吴哲和他现在平级了,信息队大队长。薛刚是二中队队长了,刘队长前几天你也应该看到了,他调到中央警备那边去了。”
      成才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下:“我现在是三中队队长。”说完就又沉默了,脸上始终不变的是无奈的微笑。
      “前段时间我看到石头了。”他和成才的关系以前并不是特别要好,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对着他就能说出很多话来。
      成才略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快速的笑了:“石头还是去找你了。”
      “我们是巧遇到的,他和别人来C市办事。”
      “史今和伍六一吧。”
      他点点头,对方无奈地撑住额头,半晌才说:“你问我三多怎么没来……”
      “成才。”他拍拍对方的手:“不想说就别说了,别太为难自己。”
      “三多和我从军校毕业回到队里,他爹就来信让他回家订亲,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前几天他回来了,什么也没说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高兴劲,晚上大家给他庆祝都喝得有点高了……”成才垂下眼睛看不清表情,说:“早上起床他抓起衣服就跑了,之后我俩就都躲着对方,实在没办法的地方也尽量离远点。”
      “成才。”
      他抓着对方的手腕:“你和三多真的做过了?”小心斟酌着措辞,他不想伤了现在看起来无比脆弱的成才。
      “大概……”
      低下头的成才就连耳朵都是红的,他了然地微笑了起来。
      “在队里的时候,好多事都不能说破,因为谁都怕说出来就不能像目前一样维持现状了,可是你和三多并没有这样的顾虑,三多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像是说给成才,又像是给自己听:“不管什么事,不说出口的话,对方永远都不可能理解。”
      “刘波。”猛地听人喊自己的本名,他居然愣住了,僵硬地点点头看见成才带些迷惑的眼神。
      “我喜欢三多,没有那种心潮澎湃的激动和大起大落的感动,就像他说的,再努力一下,能在一起就好。”
      “成才。”
      “他在家订亲了,他订亲了,我没办法……”
      第一次见成才有如此表情,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的难受,牵引着那根旧伤口的刺明明已经和肉长到一起了,却要硬生生地被拔出来,撕心裂肺的疼。
      “……”张张口想说什么,觉得自己起码要说一句,我想我理解你,我想起谁谁来也会有这种感觉,他过的不好我会难受,他过的好我更难受云云,可是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一定会想居然和男人做过了,太恶心了,所以才会爬起来就跑。”
      “你问过他吗?”他眯起眼睛看着街道:“人的心思是最猜不透的,说出来的不见得是真心话,不说的也不见得就不是真心话。”
      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和成才的眼神碰到一起,他冲对方点点头:“相信你一直认识的那个三多,我一直都觉得谁都会变,就他许完毕不会变。”
      成才失笑地摇着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一直到天黑才分了手,他谢绝了成才送自己回去的好意。
      “你有更重要的事。”这话说完忽然觉得连带自己的心情都明朗许多,他冲成才摆摆手:“问队长他们好。”
      车开走了,但他还是一直清晰地记得成才那时候的眼神,像极了受伤的小动物,被丢下了,可怜兮兮地靠自己那点回忆支撑着。

      晚上居然做了奇怪的梦,他起身靠在床头静静地回神,梦境里的一切居然真实的要命,连想起来都觉得全身发麻。
      父亲的手术就是明天了,顺利的话再修养半个月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也就是再有半个月他就要离开B市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样想想竟然觉得不舍,沉淀了的东西逐渐成为岁月留过的痕迹,成熟了就懂得更珍惜一些东西。
      比如父母的责任、比如兄弟的感情又或者是一个未知家庭的顶梁柱,他不想把一切都想太远了,可是母亲越来越着急地催促他回家相亲,他知道有一天自己一定会走这一步的,只是早晚的问题了。
      这样想着,居然就靠着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顿了几秒,他掀开毯子冲了过去。
      曾经想过多少重逢的画面,狗血的火车相遇情节,老年后儿女亲家再相遇,恶俗的聚会重逢,一切几乎都想到了,想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竟然会那么在意那个人的一切。
      好的、不好的全都出现了。
      他惺忪睡眼连头发都竖起来地冲过去,门外的人尴尬地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又都立刻移开。
      “C3我来看你。”
      也许是很久没喊过的代号,齐桓的语气显得十分生疏:“过的…怎么样?”
      “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其间他觉得居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然后告诉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说一些什么话,可是就连嘴都张不开。
      有个服务员经过,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齐桓那一身军装实在是太惹眼了,即使这里是部队招待所,也很少看见两毛二的跑来找人,派警卫员就可以了。
      齐桓动了动嘴角:“吵醒你了?”
      “差不多也该起了。”
      他侧过身:“进来再说。”
      “我马上得走,就说几句话。”
      齐桓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那天在医院的是你吧,我没认错。”
      “齐桓……”
      他用无力的右手抓着对方的手腕,在那双不大的眼睛里看到了闪闪的东西,于是快速地别过头,说:“我没去过医院,你认错了。”
      忍着极大情绪的手抓得自己胳膊几乎麻痹,他是被对方拎到屋里,然后一脚踢上门。
      “我做错了。”
      对方松开手无力地靠在墙上扬起头:“错了,真的做错了,做错了……”
      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错了是错在哪,像是在看一出戏,别人都深深地进入到了戏里,只有自己以事不关己的姿态看着,也不是清醒,只是曾经入戏太深,出来的时候又太突然。
      “齐桓。”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一个可以假装不知道真相还去理解对方的借口,可是他没找到,只得说:“错了就错了,以后别错就好了。”
      以后?连他自己都知道那样的生活一旦离开了,就永远都没有以后了,最珍贵的就是永远会怀念的,那段青葱岁月。
      “我总是想你会给我一脚,就连刚才上楼的时候都想着怎么躲开,就算你要杀我也都不需要理由,是我……是我的错。”
      齐桓见他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转身把手放到门把上:“你恨我是应该的,要是换了我也会恨死我自己的,多保重。”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呼吸一样,被开门带起的风吹没了。
      “齐桓。”
      他看到对方脚步停了下来,听到自己喊名字的时候肩膀震了震,侧过头。
      喊他做什么?他问着自己,嘴巴就像不听使唤一样,在大脑给出指令前就行动了。
      “齐桓。”
      意外地这个名字让自己再次控制不住地一次次喊出来,齐桓!齐桓!齐桓……
      “齐桓。”他喊着,只这样喊着名字就觉得无比难过。这次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再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对方了,天南海北能遇到一起就是缘分。
      可是曾经斩断过一次的缘分又怎么能连到一起呢?他不知道,但是却这样看着对方,喊着名字,胸口被堵得满满的东西立刻都消散了,畅快的感觉刺激着每一个神经细胞。
      “齐桓。”
      感冒一样地鼻音让对方回过头,他明白自己有多丢脸,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不这样的话自己的心就会疼。
      “……”
      他看到齐桓的嘴在动,却没听到他说什么。
      “齐桓!齐桓!齐桓,齐桓……”
      疯子一样地叫着那名字,到最后嗓子都觉得疼了:“齐桓。”
      过去的已经回不去了,现在的在眼前却什么也说不出,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恨?或者……
      或者是,也许是爱?
      “我想你。”
      这次他听清了对方的话,瞪大了眼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慢慢红了眼圈。
      “对不起,对不起。”
      齐桓把他抱在怀里,他听得到对方的呼吸,有什么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他尽量忍着声音。
      “对不起的是我才对,齐桓,是我不对。”
      他有些发抖地抓着对方背上的衣服,感觉搂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C3。我想你。”
      有什么断裂了。
      他终於知道自己抑制不住了,那种东西,情感是如此缓慢地成长又如此迅速地迸发。
      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来,只有现在是现在。
      他不知道在这个怀抱里他的现在可以维持多久,和这个男人的现在才要开始,却觉得好象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父亲的手术很顺利,老头身体也一向硬朗,一个礼拜就安排出院了,临走那天成才真的叫了大家来送行,薛刚像小孩子一样张罗着合影留念。
      远远地看到齐桓在站台上,他冲对方笑了笑。
      “C3!”
      许三多明晃晃的大牙依旧让人眼晕,他拍着对方紧抱自己的肩膀,然后听见那熟悉的嘿嘿嘿傻笑声。
      “什么时候再来可得先联系我们啊,咱可都是兄弟!”吴哲把大家买给老头的东西塞在他手里:“跟我们还见外就太不够意思了。”
      一群人唧唧喳喳地几乎盖过了站台的铃声,他从车窗探出头:“保重!”说完伸出右手努力地绷紧手指敬礼,下面几个人也同样保持着动作。
      “齐桓!”袁朗忽然喊了一声,几个人都震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轮到你了!上吧!”说完袁朗还推了齐桓一把,差点直接撞了火车。
      他看着齐桓,一时间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头,而时间也不够了。
      “我会去看你,有时间就去。”
      “恩!”车子开动的轰鸣声消失后,他被一种仿佛能将身体撕裂的寂寞侵袭着。从窗户探出头,站台尽头的人依旧笔挺英武地在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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