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之章》安晓罗

7、前奏

　　今天是我和千翔满18岁的前夜。

　　第二天便是继承仪式，这是每个家族的内部仪式，外人禁止观礼。但晴世想看千翔穿礼服的样子，一再的威逼利诱，我俩意志薄弱，终于被收买了，于是晴世被藏在我的住所。傍晚以后，大家开始为明天禁严准备，我们不许她再做游荡。

　　晴世穿着长长的白裙子，两只小脚晃啊晃的，笑得十分得意，甜蜜无比。
　　——放心吧，我不会被逮到的。恩……就算被发现了，也有你们帮忙的是不是？

　　然后，晴世的目光就像烟波一样轻盈柔软，如三月里照耀花田的阳光那般明媚，绕过我，停留在千翔身上。

　　千翔却看着我，我看着晴世。想起他们订下的婚礼，莫名奇妙的心痛，然而我英雄无敌的说
　　——没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千翔突然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我们都奇怪的看着他，他却只看着我。

　　千翔沉默了很久，说
　　——你不会有事的，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我心里害怕起来，命？！但是千翔没有迎上我焦急的目光，他起身走了，剩下我和晴世两个人呆呆的愣在那里。后来，晴世小声的告诉我
　　——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也可以保护你们的哦！

　　那时候，晴世的话让我无限温暖。

　　我和晴世分开后不久爹就出现了。他的面容疲惫，情绪焦躁不安，表情沉痛复杂
　　——来后山一趟，谈谈。

　　爹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就像在悠然的天空上徘徊的浮云。我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苍老、有力。

　　忽然间，我全身冰冷。

　　夜里的山林寂静详和，虫子在不安分的吵闹，有一种森然肃穆的美。爹坐在树下默默的喝酒。我走了过去。

　　——来了？
　　——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爹突然笑了，他坚毅的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并没有对着我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笑，他的笑朝着远方，眼里燃着思念的星火，穿透了这深深的暮色和密密的树林，一直投向遥远的那头。
　　——你知道……

　　爹看了我一眼，开始说起来
　　——我第一次看见你娘，她才17岁，我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像琥珀一样的……

　　爹笑得很苦涩，他喃喃的念着
　　——我时常都觉得是她回来了……

　　然后他沉默了一阵，自顾的引酒，疯狂的迷醉。

　　我忽然想起了镜子里的那个自己，那大概不是自己，我看到的……是娘么？

　　爹沧桑的声音里有着斜阳渐沉的温柔，温柔的似破灭撕裂的沉痛，就像童年竹剑下的阴影，紧压着我。
　　——你很聪明，剑术很强，就是力量太小……

　　他顿了一下，轻轻的说
　　——也许保护不了你身边的人。

　　年幼时情景如今又闪了出来，依然那么鲜活，那么黑白。千翔扑在我身上承受的那一杖杖重责，为了爹的道场，他拼命的练习，北斗家繁重的事务，每次他抱着我，摸我的头发，还有晴世，她甜甜的微笑……

　　我看着娘家乡的方向，思绪混乱，内心酸楚。

　　爹叹了口气
　　——就是为了北斗家，你这异常的双胞胎，困扰了我这么多年，折磨着我……！

　　爹的声音里夹杂着焦躁和不安，这使得他说话微微的激动。

　　我心里一凛。

　　爹终于要动手了，他必须杀了我，正如他所说，只为了北斗道场，我这异常的双胞胎，还有他年迈的爱情。

　　我不想死，但是这时，我想起了千翔。我希望可以永远的铭刻在他心里，而他前程似锦，受万人拥戴，再也不用被我这个异常的无用兄弟缚住手脚。

　　爹慢慢的向我靠近，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长头发，他哭了，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