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沈碧河

9、第 9 章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也好起来。我跳起来：“冬阳谢谢你。我要走了。”
　　“你去哪？”
　　“去找章犀。”我微笑。
　　他笑了。
　　我在南区的泰安空手道馆找到了章犀。他平常有空的时候会来这里练空手道。
　　我在角落里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章犀。他没有看见我，正和教练在对练。
　　章犀无论工作还是做其他任何事，都是十二分的专心致志。像现在打空手道，他的眼神看上去凶狠极了，仿佛在正式比赛一般。
　　终于打完一段，章犀刚站定，一个年轻女子便迎上去递给他毛巾。看她装束，应该是道馆的职员。
　　我微笑着走过去：“章犀。”
　　章犀闻声回头。看见是我，他愣住。
　　但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欣喜的光。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心。
　　我走到他面前，笑意盎然：“可以走了吗？我买好票了，《咒怨2》。你上次看了第一部不是一直想看第二部么。”
　　教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那个女职员也识相地转身离去。
　　从电影院出来，章犀要带我去吃日本料理。我不肯，提议买两个汉堡包去山顶看风景。
　　他微笑：“好啊。”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今天特别温顺。
　　我们在山顶找了块草坪席地而坐。
　　已经是下午，但天气还很晴朗，蓝天白云的，很适合谈心。连老天也帮我。
　　“刚才那片子真吓人。你怎么那么喜欢看恐怖片？”我说。
　　“生活太平淡了，找点佐料。”他笑，将一个汉堡包的纸袋打开，递到我手里。
　　“忘记买水了。”我想起来。
　　“不要紧，我车里还有两瓶矿泉水。”他起身去拿水。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特别好。
　　“章犀，我们找一天去马尔代夫旅行好不好？”我咬一口汉堡包。
　　他拿着水过来坐下：“我下个月可能会有一个星期假。”他把矿泉水盖子扭开，递给我一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去。”
　　我反倒愣了一下。工作狂如他，竟会舍得抽一个星期出来跟我去旅行。
　　章犀躺下来，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
　　我继续吃汉堡包。
　　过了一会儿，章犀忽然开口：“陈于。”
　　“嗯？”
　　“你不生我的气？”
　　我喝一口水：“我想明白了。感情不可以勉强，但是只要有根，就一定可以开花结果。”
　　他笑起来：“你可以去当诗人了。”
　　我也躺下来，看着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匹马？”
　　“像吗？”他看了一会儿，“不像啊。”
　　“你不要用肉眼看，要用你的心眼去看。”
　　他笑出了声：“什么肉眼心眼？不像就是不像。”
　　我翻过身，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发挥你的想像力，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
　　他没有声音。我回过头来看他。他定定地看着我。
　　忽然，他坐起来去拿水喝，一边笑道：“只是一朵云，什么不能只看表面，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可是刚才那一瞬，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泪光。
　　从山上下来，我们又去了森林公园玩了一个下午，后来又去美食街从街头吃到街尾，接着又去游乐场玩晚晚场。
　　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玩一整天，难得的是有电话找他，他竟不接，后来干脆关机。
　　他关机的时候，我说：“万一公司有急事找你怎么办？”他一笑：“管他们去死。”我简直大吃一惊，要在以前，章犀无论如何决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们玩到很晚，章犀才送我回家。
　　车停了，我正要下车，章犀拉住我：“你忘记做一件事情。”
　　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接着竟说：“你忘了亲我一下。”我呆了一呆。
　　“谈恋爱的人不是都这样吗？”他调皮地笑：“我不管，你不亲我我就不让你走。”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竟然对着我撒娇。但是倒真的挺可爱。我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他满意极了：“拜拜。明天见。”
　　我走了十几米远，忽然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紧紧地抱住我。我闻到再熟悉不过的肥皂香味。
　　“你怎么了？”我轻轻地问。
　　他不说话，只一动不动地抱着我。月光静静地洒下来，照在我们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陈于。”
　　“嗯。”
　　“陈于。”
　　“嗯？”
　　“陈于。”
　　“干嘛？”我微笑。
　　“没有。我只是想叫你的名字。”他说。
　　我握住他的手。这个男人，有时候会像孩子一样惹人疼爱。
　　“你是不是因为小时侯我曾经救过你一次……”他忽然问，“所以才喜欢我。”
　　我笑：“拜托，我还不至于那么老土。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是上个世纪的桥段了。”我回转身，认真地看着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会做些骗人骗己的事情。”
　　他笑了：“那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我想了一下，笑道：“不知道……可能，上辈子我欠你的吧。”
　　他不说话，抱紧我。
　　我以为幸福终于水到渠成。可是原来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第二天，章犀再一次从我的生命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