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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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光与暗
在晨曦和鸟语中醒来，从梦中醒来，这些日子以来，我似乎是第一次觉得晨曦是那样的温柔而美丽，而鸟语是那样婉转清扬。不知沉睡了多久，梦中似乎萦绕着箫声，缠绵清冷，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忧伤，如那晚的月，而那晚，似乎也如一场梦，只有那空空的匕首鞘告诉我那夜的萧瑟。
娘留下的匕首，就那样留在我的心之伤痕处，想寻回，却不敢面对无穷无尽的萧索凄凉。
一抬眼，却见一抹淡紫色的光在晨曦中，在房中的桌上闪着淡淡的光的，是那柄匕首啊，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却转瞬既逝，被浓浓的伤所代替。
起身，将匕首小心插入鞘中，藏入腰间，从此，再不分离。
不经意看到，一具琴静静地躺在桌上，琴身流动着柔和古朴的木的光泽，弦清泠，随手拨动弦，飞扬起一串流水般的乐音，清冷，幽远，空灵，轻乐飞扬，我几乎要醉了。
敲门声轻轻响起，开门，江岚的笑如春风般温暖了整个天地，他眼中，含着探询和关切。
“舒舞影。”我轻声说，我的名字。而我不明白为何如此自然地说出。
他笑着，如云开后阳光渐渐照耀，我亦对他清浅地笑。
他走到桌前，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飘出如天籁的乐音，说：
“舞影，你可喜欢？”
我点头，他的目光温柔，似可包容我所有的悲恸和忧愁。
窗外，阳光正好。
我的心渐渐空灵，在桌前坐下，苍白纤细的手在琴弦上舞动，舞出一段悠怨清冷的弦乐。
我的浅笑很好得掩饰了我心中的恸，但琴乐却让一切飞扬在阳光下，如此清晰地展现，舞动的双手让所有的伤悲飞扬，同时飞扬的还有我不经意溅落的泪。
江岚，用他纤长的手，拨动了琴弦，他站在我身后，用左手，拨动着琴弦，拨动着轻柔的乐音，融入我低泣的琴音里，与我合奏着一曲悠扬乐。
渐渐，乐音融在一起，溶如阳光里，乐声渐渐舒缓，宁静，淡泊而空灵，一如我渐渐静下来的心。
谢谢，我在心里说，江岚。
那日，阳光明媚，阳光下，院中郁郁葱葱。
门外廊中，莫宇轩静静地站着，听着房中飞出的一缕缕如泣如诉的乐音，清幽，空灵，在阳光下飞扬。
良久，他脸上，一如望日的波澜不惊，眼中，也没有一丝的温度。良久，他转身，走向廊的尽头。
在他转身的一霎那，阳光似乎在他眼中投下孤寂的伤。
他走了，背影孤独，桀骜。
轻风拂动着他黑色的衣，似乎，他属于黑暗，属于孤寂。
第九章 夜之箫
于梦中醒来，窗外月色清冷。
梦中一直萦绕的箫声此时亦幽幽地回旋。
箫声缠绵清泠，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忧伤，在盈盈的月光里更显出特别的孤寂。
日日伴我入眠的便是这箫声吗？只是今夜第一次用清醒的心聆听，那箫声中的落寂，竟让我的心隐隐作痛，我，又何尝不是孤寂地盘桓在人间呢？
窗外月色清冷，让人心中极为宁静，却已无睡意。披起衣裳，循着箫声，我踏月而行，而月光衣我以华裳。
静谧的夜，静谧的月光，都因那清泠的箫声而幽远。
夜色下静静的小湖，湖心亭中，一抹似曾相识的黑色身影，溶溶地在月色里，却又不会与夜色相融。
箫声便是从湖心飞扬的吗？循着湖上迤俪回转的廊我走近湖心的亭。
不想箫声嘎然而止，似乎受到惊扰。那抹黑色身影转过身来，手中，墨玉的箫在湖光月色中清冷。在他转身的一霎那，天地似乎都随之旋转，让我的心，我的呼吸凝固。
而让我凝固的并不是那深邃不见底却波澜不惊的眼睛，不是那坚挺的鼻梁，亦不上那张坚毅冷峻的脸庞，而是那徐徐风里，那飘扬的长发下，那左脸上一道细细的伤痕。
是他，那似曾相识的黑色身影呵！我久久地凝望着他那细细的伤痕，他亦久久未动，只是不知他不见温度的神情之下，是否也如我一般心中风起云涌，波涛起了又退，退了又起。
时间似乎也在那一刻凝固，只是月亮又退到了云层之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走上前，他却未动。我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手中抚摸着那柄匕首，从不离身的匕首。
拔出，我将匕首刺想他的胸口，却不知为何偏了方向，匕首刺入他的左臂，鲜血浸在黑色的衣袖上，说不出的凝重。
我握着匕首的右手在不停地颤抖，他自始至终都未动，眼睛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我 ，在刺向他的那一霎，在他眼中，似乎有一种转瞬即逝的痛，让我心中一悸，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
我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欠我一条命，终有一天我会取回。”
我拔出匕首，不顾上面的血迹，月光下狼狈地逃走了。他欠我一条命，爹的命，但他又何尝只欠我一条命啊，他扼杀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家，我的亲人，他扼杀了我年轻的希望和梦想，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却无法下手，心中的悸动让我无法杀他，是因为他眼中转瞬即逝近乎无痕的痛，还是因为他全身透出的孤寂与悲凉触动了我，亦或是太年轻不谙世故的我无法承载血的凝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逃，有流泪的冲动，但我眼中，却不再有泪，或许，我心中的泪也已干涸了吧！
一夜无眠，我缩在床脚，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直到晨曦照进窗内，我觉得自己也与昨夜之前的自己不同。
一如往日，梅姨在晨曦照近来的时候来为我梳洗，为我精致地梳妆，她的亲切和蔼让我如在梦中。今日，我亦如往日一般无言，只是少了往日清浅的笑。
亦如往日，江岚来看我，却不似往日般温和的笑，他眼中掩不住的关切与焦虑，透着淡淡的忧伤。
良久，我们都无语。或者，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他是谁？”
“莫宇轩。”
“他，如今何在？”
“或许，浪迹天涯。”
我不再言语，他亦沉默。
良久，他用深深的眼光凝住我，欲语却止住，最后，他淡淡地说，“你不知道，他……”江岚没有再说下去，我亦未再探询。
我知道，他是江湖中人，莫宇轩亦是，即使不知武为何物的我，亦可看出他们的武功已臻化境，那么爹亦是江湖中人吗？我不知道，或许每个江湖中人，他们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但此时的我，无心也无意去了解谁心中的故事。
窗外，阳光灿烂，已是夏日，蝉鸣更添几分炎热。
不知何时，江岚离去了，而我的心，仍在虚无中飘渺，不知要往何处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日已西落，我似从梦中醒来。
我去向江岚辞别。
江岚很诧异，但并无惊奇，或许这正是他意料之中吧。然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我的离去。
他深深地看着我，语中全是挽留，我读懂他眼中的炽热和热切，但我已无心亦无力去回应。
在我的坚持下，他亦不再挽留，只叹然道，“舞影，你明白的，却为何如此坚持！”
我无语。
江岚眼中满是失落，他又道，“舞影，你欲往何处，或许，我可伴你。”他淡淡地说来，其实他亦明白，我离去后是不愿再与他有任何交集，或许相见不相识将是我们的将来吧！
我淡然，“舞影本是平凡女子，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本无意于人间，然救命之恩，永记于心，这些天多有叨扰，无以为报，愿永藏感激于心中。今后无论天涯，舞影即可以天下为家，这本是舞影一人之事，不敢偏劳江公子。舞影今日去后，愿相忘于江湖。”
江岚目光一颤，其中似乎有隐隐的伤让人不忍正视，他却依然用温和的笑对我，如春风般温暖。
“今后，请多珍重，临江小筑永远为你敞开。”
我却笑了，他眼中是掩不住的落寂与伤。
多年之后，每当我想起当日江岚孤寂的身影，白色衣衫在徐徐风里荡起，竟有无言的萧索。每当想起，我心中竟会隐隐的痛。
梅姨为我打点行装和盘缠，我无法拒绝，我知道，他们的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今生，我的生命只燃烧着一个悲剧，注定的悲剧。
次日临行，梅姨抱着我流泪，我感受得到她的疼惜，但我却无以为报，我唯有无尽的感激。
那日，离去很久，却似乎始终能感觉到江岚深情的目光萦绕，我心底是无言的感激和歉意。我心中明白，江岚和莫宇轩必是相识，在他们的江湖有太多太多无法想象的故事，而我，却被无情地陷入这个江湖，用我年轻的生命去承载太多太多的痛。从此，我亦是江湖人了吗？然而，天涯，天下，何处才是我的归所，何处才是我的魂之所归？
莫宇轩，我念着这个陌生而遥远的名字，想着那个黑色孤寂的身影，心中是恨，是怨，我已无力去想，只愿江湖吞噬我的生命以终结我在人世所有的悲和伤，于是，我在江湖中愈行愈远。
第十章 前路茫茫
其实，在离开的时候，我并未想过自己将去何处，只是想着离开，离开，逃离充满同的回忆，逃离那可触摸到回忆的地方，只因一触，就是彻骨的痛。
但是，却不能不去触摸啊，那让我彻骨的痛的，是我一生中最珍惜的人啊，是我最亲的人和最温馨的家啊！纵使千般万般的痛也由不得我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去怀念去触摸，痛也心甘情愿，只因不愿忘记，在我的人生里，也曾有过那样的单纯快乐温暖的岁月，在我的人生被颠覆之前。
愈行愈远，离临江小筑愈远了，离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江岚亦是愈远，不是看不清他眼中的温柔，不是听不懂他语中的炽热关切，却不能去想不能去回应，也不是不曾为他的笑几近沉醉，只是今日的我，已非昔时，或许，在哪个美丽的庭院里，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梦中，也曾出现过如江岚这般温柔淡定，让人的心可以完全地宁静的男子，或许，那个女子曾经脸上的绯红是因为梦见这样的男子，然而，今日的我已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快乐的女子，在美丽的庭院里怀着少女美丽的心事。
那迷恋蝴蝶的纯真，永远不再了；那只因一片无瑕的云便舒心微笑的心灵，永远不再了；那因一群鸟飞过蓝天便雀跃着想飞的女子，永远不再了；永远……
江岚，江岚，我在心中念着这个令人温暖的名字，或许，我们最好的选择，只能是相忘于江湖，只因，让我们相遇的契机，是我今生永远的痛的源头；只因，哪个用剑粉碎我曾经洁白无瑕的心，那个用血让我伤痕累累的黑衣男子，曾在那临江小筑，与我共享那月色，在多少个月夜，他孤寂的箫声曾怎样动我心弦，那个黑衣男子，又怎样地出现在我面前，用他的波澜不惊，拨乱了我渐臻淡静的心，夺走我在江岚的温柔里渐渐复苏的清浅的笑，甚至让我痛得无法呼吸；只因，我不知道，江岚和莫宇轩曾有过怎样的约定；只因，我不知如何在临江小筑容纳我无尽的感激和无言的怨恨，和痛；只因，临江小筑容不下我的所有，对江岚，对莫宇轩，我无法说清也理不明白自己心中的纠缠的愁绪，或许，只有天地才可容纳我的所有，就让我漂泊，在红尘，在世间，飘摇不定啊，直到那一日，上苍怜我，愿予我永远的无忧无伤，愿予我永生于飘渺虚无，愿予我与至亲重逢于另一天地。
而在这红尘，这世间，尚留有我曾说过的话，那个黑衣男子所欠我的，该怎样去要回？又该以怎样的形式去要回？或许，终我一生也无法遂愿，又不可知，宿命的绳索，又会将我带向何处？
有太多太多的事，是我所不知道的吧，或许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或许，我只是想走出一段自己的人生，又或许……但是我的人生，又是怎样的人生呢？
在恍惚中前行，世间一切在我眼中似乎也皆成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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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墓前，那依山傍水的地方，这是我离开后首先想到的地方，或许，在我将此生交付天涯，交付江湖之前，是应该与娘告别吧，今生，只怕是无缘见到娘了，哪怕是眼前的一方墓碑。
墓上已长满了青青的草，开着各式各样零零碎碎的野花，而在这一片生气盎然的土地之下，长眠着怎样的一个女子？我没有见过，或许，见过，但只是在梦里才能忆起吧！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带着怎样的故事长眠于此呢？爹说，他年过不惑才等到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娘，纵使世间有着这样的感情能经受岁月的侵蚀，却为何要让时光在等待中流逝，一任韶华如水逝去，对于往事，爹未曾多提，或许，只因娘已不在，爹不愿徒增伤悲吧！但心底的伤悲，又何曾停过，不知多少次我看到爹在静静的月夜，凝望着天上的月，眼中透着无尽的伤痛和怀恋，身影孤寂而冷漠；曾经年少不经事的我，以为从月中可以看到娘的笑容，多么简单的岁月啊，永远不再有了！
而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是怎样的一个故事，随着怎样的女子长眠于这一方石碑之后，长眠于大地。记忆中没有娘的面容，但在爹的话语中，那是怎样绝代的风华啊，却只能在坎坷的一生后飘然而去，留给我的不过上那柄匕首和想象中温婉亲切的笑。
跪在娘的墓前，心中宁静而安详，或许在天空的某一处，会有一双慈祥的眼睛含笑看在和我，温馨的感觉，在柔柔的清风里，让我觉得安宁。颤抖的手抚着碑上的字，深深凹入石碑的两个字，“幽月”，娘的名字，字的笔锋凌厉，让人感觉到一种极度的悲痛，似乎还蕴含着一种极大的怒。手指抚着，每一笔一划，心中是无波的海，暗潮翻涌，碑上的字不似刀工所凿，倒像是用手指在石上留下永恒的印，一日复一日的缅怀着永远沉睡的人。
今日起，舞影将浪迹天涯，独自一人在世上走今生的路，本已无意于人世，但上苍怜我，让我盘桓于人世，或许有着特别的意义吧，而爹的死，亦是因为我，我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未了之事，爹娘亦会希望我好好活着，而爹，也应在天上和久别的娘重逢了吧。
天，很蓝，云淡风清，这样美丽的一天，而我的心中自今日起，却应是一日复一日的阴郁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8-1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