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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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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的笑
江岚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的苍白,她的憔悴,让他觉得心在痛,她是那样的脆弱,伤得那样重,她一直昏迷着,让他不敢离她片刻,怕自己一离开,她便会永远离去,那样的恐惧啊!但是今天,她醒了,她在流泪,她醒了,在昏迷了近一个月后她终于醒了,她醒了,她会活下来,在伤痛和死神面前挣扎了这么久啊,她终于醒了,她不会再有危险了,她会活下去。看着她睁开的眼,江岚不禁轻声告诉她,我叫江岚。他要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第一个记住的,是自己。
她笑了,那样清浅的笑,那样轻柔的一笑,像春风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房间,好美,江岚眼中有霎那的晕眩。他凝视着她的笑,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庞,她含着笑,眼中满含着温馨,目光空灵地落在远方不知名的地方,她在想什么呢?
但是她的神情,她的目光却渐渐变了,变得绝望,凄厉和彻骨的悲伤,她在痛,她的泪成串地滑落,击痛了江岚的心底。江岚轻轻地,轻轻地拭着她眼角滑落的泪,看着她又迷蒙了双眼,渐渐闭上眼睛,流着泪睡着了,她累了吧!
江岚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直到她不再流泪,静静地睡了。他依然凝视着她,似乎没有觉察到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子。
“少爷!”女子静静得开口,她端来了刚熬好的药。
江岚回头,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欣喜和怜惜:“梅姨,她醒了。”他站起身,那女子微笑,走到床前,给床上的女子喂药。
喂完了药,梅姨起身走出房间,临出门时回头,看见江岚仍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
“少爷,她醒了,你也回去歇歇吧!这些日子来,少爷也辛苦了!”梅姨轻轻地说,掩不住的关心,说完,她轻轻地走了。
江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梅姨是家中的老仆,从小看着他长大,待他如己出,爹娘不在了,江岚将梅姨视为长辈。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她醒了,自己也可以放心了,江岚轻叹一声,也轻轻地走出了那间小房。
门外廊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江岚看着他,轻轻地说,她醒了。黑衣男子却不置可否,也未回应。
“她醒了,你也去休息吧!”江岚看着好友,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他一直都无法看透莫宇轩,他的脸,永远是那样一副如冰的表情,眼中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深邃,虽然江岚曾救过他的命,也在多年相知中成为生死之交,两人有时甚至不用言语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江岚却无法捉摸莫宇轩,或许,是因为,他太深,他的心太深,他从不说多余的话,从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在想些什么,即使是江岚。
在大约一个月前,莫宇轩抱着这个白衣女子满身风尘地闯入江岚的临江小筑,在那一霎那,江岚以为自己看到了莫宇轩眼中有一抹焦急,但却转瞬即逝,让江岚怀疑自己的眼睛,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莫宇轩永远毫无温度的眼中是否有过不一样的神色,那白衣女子衣裙上的血迹红得触目惊心,她白如纸的脸庞让江岚心底莫名的疼。
即使是江岚精湛的医术,也花了一天一夜才让她的伤势趋于稳定下来,从伤口可以看出是莫宇轩的剑所伤,虽说剑未伤及心脏,但剑气却已侵入,即使活过来,恐怕也会从此羸弱,需经年调理才能恢复无恙。伤势稳定下来,她却一直昏迷,一直不愿醒来。虽说梅姨悉心照料,但江岚却不忍离开她的榻前,惟恐她的伤势恶化。
还好,她醒了,伤口愈合情况也令人欣慰,江岚亦可以放心了,而莫宇轩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她房外,从不言语,也一如往日的波澜不惊,谁也无法从他沉静的脸,深邃的眼中猜出他在想些什么。从那日将女子送来,莫宇轩就一直一言不发,江岚亦一直忙于救活那个女子。他们之间,甚至还未说过一句话。
看着莫宇轩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江岚心里轻叹一声,道“她到底是谁?为何会被你的剑所伤?”莫宇轩亦不语,江岚也不再多问,便缓步离开,在有,莫宇轩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见莫低低地说“舒沧云的女儿。”一如他往日深沉的声音,江岚心中一怔,随即感到一阵沉重,前所未有的沉重,为莫宇轩,也为那躺在病榻之上的女子。
第六章 夏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已近夏日,院中的草木也郁郁葱葱了起来,池中的荷叶似乎也热闹了起来,风中也轻轻地飘着夏日清新的味道。
我的伤势已渐渐康复,只是胸口伤处有时会传来隐隐的痛,让我永难忘记那个春日午后,那个让人彻骨心寒的午后。
自从于昏迷中醒来,梅姨日日精心照料,让我很快自重伤中痊愈,但身心俱创,让我长时间无力从病榻中起身。自醒来,江岚便日日前来,我的伤势日日好转,他亦日日微笑着,为我把脉。江岚总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我,他的眼中有一种柔柔的温暖。在我醒着的时候,梅姨会经常地陪伴着我,怕我寂寞吧!看着梅姨,就会想起奶娘,温柔和蔼,我的心被悲痛攫住,无力思考其他,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他们,我只有无言的感激,我却无力回报,爹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呢?甚至我的生命已多余,又谈什么报答呢?我亦无力报答。我只想着早日可以回到我美丽的庭院,我美丽的家,但是,爹不在了,家,还是家吗?
我无语,总是静静地看着梅姨和蔼的面容,或是江岚如春风般的微笑,我想回报他们一个浅浅的笑,但是我做不到啊,恐怕我已忘了如何去笑,或者只有在梦中我才会笑吧!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点点暗下来,外面的景致渐渐模糊,天快黑了,我又将度过一个夜晚,我闭上眼睛,不去想所有的一切,让头脑空白,希望能早点入梦,不要被无眠的黑暗吞噬。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是江岚,他轻轻走近来,在我床前站了良久,我甚至感觉到他的目光温柔的落在我脸上,一如月光般轻柔。不止一次感觉到他目光中异样的光,但我已无力去想也无力去回应。
良久,他又轻轻地走出去,我似乎听见自己心中的一声轻叹,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朦胧听到他在门外走廊上轻轻的问着谁“为什么不进去呢!?”是问,是叹,我无从知道,我又恍惚地如飘于空中,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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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看着莫宇轩,每日入夜,他都会默默站在她门外,却从不入内,江岚无法捉摸他的心思,莫宇轩似乎比之前更沉默,江岚知道,莫宇轩心中必是对她有愧,虽然莫未说,但江岚已隐约猜到,他误伤了她,而他的目标是舒沧云。但莫宇轩一如往日的沉寂,让人无法捉摸。尽管江湖传言莫宇轩为冥之使者,在他手中丧命的人不计其数,但江岚知道,他从不会无缘由地杀人,尽管他是江湖百年来最负盛名的杀手,谁都可以请他杀人,但愿不愿杀,却要随莫宇轩。
而今,这个令江湖人闻之色变的人就站在江岚面前,站在那个白衣女子门外,莫宇轩不语,江岚亦不语。良久,江岚回到自己的房间,晚风起,拂起莫宇轩黑色的衣衫,他亦离开,淡淡的风穿窗而过,拂动着房中女子的黑发。
她一日日痊愈,脸色却又日日苍白,江岚无法入睡,想着她的憔悴。他的目光一日日空灵。她从不说话,只用清澈却空灵的眼睛看着他,梅姨,那眼中,有感激,更多的,是深深的悲,沉沉的痛,那样的目光,让江岚无法面对。
她是舒沧云的女儿,但,她承受的似乎太多了。
静静的夜,很快就过去了,晨曦已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江岚去为她开始每天的例行把脉,还未走到她门口,就见梅姨匆匆从里面出来,满脸焦急:“小姐不见了!”
江岚楞住了,一下子觉得晨曦太过刺眼,让他的心中一阵刺痛,什么也无法去想,一回身,正对上莫宇轩深深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他们似乎已形成了共识。
“枫梅镇!”江岚喃喃低语,她的家……
第七章 灰飞烟灭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家,已经不再是家了。庭院里,也不复有往日的旖旎,一切都没了,满目的疮痍,悲哀地显示着被火神吞噬之后的凄凉,一切都烧光了,看得出来那已是多日以前的事了,房子,爹的书房,爹的藏书,爹的帐册,我的房间,什么都没了。日日陪伴我的奶娘,爹,都已不在了,天涯海角,人事已非。庭院里,一片凄凉萧索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已付之一炬了,在一片残垣断壁中,我失去了自己,疯狂地从这里奔到那里,抚摩着曾经多么熟悉多么温馨的残墟,心,在剧烈地痛着,像被刀剜似的,泪,却已流不出来,或许,心已经枯萎了。
满目的疮痍,让人不忍再视,我终于无力地跌倒在原来应该是庭院的地上,一任泥土沾污我洁白的衣裙。那给我无穷无尽回忆的家啊,现在这般的光景,那些给我无限关爱的人啊,现在却不知身在何方。
我无力地跌坐在泥土里,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在恍恍惚惚中,回想起昔日在这土地之上的岁月,想着家的温暖,庭院的旖旎,想着爹的疼爱,想着奶娘的宠溺……而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是再也回不去了。昔日的快乐,于今恍如隔世。
不知何时夜已降临,在清冷的月色下这残垣断壁显得格外的凄凉,似在诉说一个亘古的悲,我的心里正如有一把残酷的火,一点点吞噬了我的心,我的心正慢慢地枯萎,慢慢死去,或许,这正是我所愿吧!
月,依然忧伤地凝望着一切。
风,不知何时,悠悠地来了一缕清风,在这片废墟上,被火噬碎的尘土便在风中飞扬。在我眼中似梦似幻,却让我蓦然感到从心底而生的凉意,从心底而生的无穷无尽的悲凉。
这世间,于我又有何意义,而我,在这尘世间又该何去何从,所有的亲人,都已随风逝,而我,留此残生亦有何用?
缓缓拔出那柄匕首,藏在腰间,从未离身,那是娘的遗物,自娘离世便一直伴我左右,月光下,匕首上那枚淡紫色的宝石闪着诡异而绚丽的光,恍惚中似乎见到娘的笑容,和爹慈祥的目光。
娘,我来了。
闭上眼睛,感受到胸口的伤痕在隐隐的痛,就在这里,锋利的匕首将让我与这片土地同眠。我举起手中的匕首,等待它破空而来的那一瞬,让我永无忧伤永无悲楚。
然而破空而来的却是一缕凌厉的指风,将匕首击落在地。
我睁开眼,回头,月光下,一人一骑毫无声息地在不远处。雪白的马,马上白衣的男子,俊美的面庞在月下流露出怜惜,他眼中的温柔和怜惜,在那一霎那凝固了我的心。他的手指纤长,还未来得及收回,在微微地颤动。眼神中的焦急一闪而过,是江岚呵!
马走近了,人也近了,就在我身边,他向我伸出手,眼中盈满了温柔与疼惜,在那一霎那,在月光下,有一种如梦的感觉。我枯萎的心,是渴望找到一处温柔的休憩啊,我的手,被那只纤长的手握住,在下一刻我已在马上,江岚的身后。
调转马头,江岚策马而去,离开这片让我魂系梦牵让我心碎的土地。
风飞扬着洁白的衣衫和黑发,江岚宽厚的肩就在我的面前,想着他眼中的温柔与怜惜,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湿了,伏在江岚的背上,我的眼中也渐渐温润,泪,无声地滑落。
马,在急驰,江岚就那样策马驰骋,耳边凌厉的风声,飞扬的尘土,急促的马蹄声,盖住了我肆意流泪的哭声,在那一夜,江岚纵马疾驰,而我,在他身后,平生第一次肆意地流泪,哭出这些日子来所有的悲楚,在月光下飘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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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梅镇,那片废墟,风萧萧。
同一个月夜,一个黑衣男子,默默地注视着已远去的雪白身影,消失在月光和尘土里,良久。
他弯腰拾起一柄匕首,一枚淡紫色的宝石在月光下诡异而绚丽。
他跃上一匹纯黑的骏马,策马,远去。
飞扬的风摆荡着黑色的衣衫和长发,背影孤独而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