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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殷尚与峻亲王数面之缘,相知不深, 本又是个清高至极的武将, 每每到了往来应酬的时候,便躲得极远了. 可殷尚却也知道这峻王行事狠毒,手下无情. 太子太傅在皇帝面前苦心进言, 只求圣上保全宗室, 惩治不轨小人,稳太子之位. 无奈峻王爷恩宠极盛, 只消微微几句解释, 太傅全家十几口便都给判了连坐死罪, 几十年在朝为官的苦劳, 敌不过帝王翻手阴晴,心思难测. 今夜的信寥寥数句, 读过便烧, 剩下的便是满心的犹疑. 殷尚的仕途好似注定一般一帆风顺, 自圣上钦点成了武状元不过二载便又封了将, 几般战事下来, 他便自淮武名满天下, 无论在朝在野, 总会知道殷尚乃天朝英气无双的大将, 凡是扬起他殷字旗的地界便如一座坚城, 足以叫敌军闻风丧胆.又因着他出身平民, 年纪尚轻, 朝中重臣只当他是个才略超群却又稀疏人情世故的后生罢了, 相处下来从来不过只是相敬如宾的萍水交情, 除去几个军中旧识, 哪会有谁搭了面子来向他求事. 可这回, 峻王却不讲回旋的向他要了条人命, 殷尚自是不屑此等勾当, 可他又牵挂身在洛安的爹娘为着他无辜受了牵连.

      隔了两三日, 殷尚便造访了别玉慕一行下榻的客栈. 他远远的瞧见了别玉慕身侧那抹熟悉的影子, 还不待走近便听着一旁跟着的箫齐笙忙着招呼, 开心得紧. 殷尚不禁苦笑, 自己怎地选了个如此不留心计的书童近身, 没交代给他正经的事, 他便也懒得去仔细思量考虑了, 乐得混沌轻松.

      范景却被萧齐笙给吓了一惊, 又见到殷尚竟朝了自己这面直走过来, 倒是窘的左顾右盼起来, 只觉着片刻之间,满眼满心都是那翩翩白衣, 再想不出其他了.别玉慕觉察出范景的反常, 又见了迎面而来的主仆二人, 满心以为来人定是为着范景, 还不等殷尚开口, 便和气的起身相迎, 又吩咐了万青替他们让了坐位, 上了新茶.范景想到殷尚先前的冷淡, 只堵着傲气不肯主动与他招呼, 有见齐笙已成了人家的随从, 便好笑的连李义都不肯一问, 只朝齐笙点了点头便算招呼了.

      殷尚明白范景的任性,便由得他去, 只朝别玉慕淡然一笑, “我不予你知道便径自找了过来, 怕是打扰了别掌柜的清净.”

      别玉慕一听来人竟是为了自己, 心下稀奇, 默默扫了眼范景, 便有礼回道, “公子既是范景的朋友, 叫我玉慕便是.”

      范景忽的开口,声音幽怨至极, “他哪里肯做我的朋友, 他是叱咤疆场的殷尚殷大将军, 怎会瞧的起我们这等平民百姓.”

      殷尚无心与他纠缠, 只当无视范景的讽刺, 声音竟又极为温和, “我本便是出身贫民, 此生有幸效力军中罢了.”

      别玉慕自然是知晓殷尚的名字, 早早听过他的传闻,知道百姓奉他为心中神明一般, 都说朝廷有幸, 出了个百年难遇的青年统帅,行军布阵如有神助.今日一见,心下了然, 来人一袭白衣, 仿若无尘无垢一般干净无杂, 与谁都不争一般, 但仔细瞧他的眼睛方知, 与人无争也好, 与世无争也罢, 全是因着这世上无人无物值得他争, 仿佛与谁争, 他都不屑. 这眼睛倒像极了那个人, 虽是清澈, 却又最深邃, 除了干净便再看不清其他了.

      范景再受不得殷尚对自己不理不睬, 怒极反笑, “妙极妙极, 既然大家平起平坐, 今日看你又是有心结交别掌柜, 那咱们便不说其他.” 说罢便吆喝小二端了好酒, 整壶的推到殷尚跟前, “你喝下这酒便算数.”

      萧齐笙看不下去, 打起圆场阻拦道, “你这性子几百年不变, 总拿他人开心.”

      范景望向殷尚, 百般滋味全上心头, 一时间痴痴一笑, 径自的给自己斟好了酒, 也不再言语便一饮而尽, 只留下嘴角笑的万种风情. 别玉慕见他几日前痴态又现, 心下已是明白了几分.不想殷尚竟不愿多留, 更是不肯理会范景的脾气, 开门见山的与别玉慕说明来意, “别掌柜北上淮武,想必是为着不日举行的武林大会罢.”

      别玉慕一时间便也无暇理会范景, 只微微点头便耐心静候对方下文.

      殷尚直视他的眼睛, “我本以为别掌柜只为生意而来.”

      别玉慕还是点头, “天斗钱庄这笔生意不过便是保人性命,与朝廷王法并无瓜葛, 将军大可放心”

      殷尚不置可否, “你既是插手了这生意, 今次便是与峻王的瓜葛了.”

      别玉慕自然明白个中原由, 这会便起身相送, “多谢将军提醒.”

      殷尚也跟着起身, “我本不是谁的差使, 今日一见,大多是耐不住好奇罢了.” 说罢便带了萧齐笙去了. 别玉慕仔细思量殷尚的意思, 明白他的立场再公平不过, 殷尚先礼后兵, 如若相安无事便算举手之劳知会了他峻王的心思. 但若是峻王使了什么手段, 出了什么变故, 便只能靠他自己脱身求生了, 哪怕是官府强加的罪名, 他殷尚也不会出手相救.

      这倒乐坏了范景, 满心的惆怅早早的抛开一旁, 兴冲冲的凑近别玉慕贼笑道, “看罢看罢, 你这单生意果然蹊跷.”

      别玉慕被他逗的一笑, “原本怎么看不出, 你竟是如此反复无常之人.”

      范景抿了口茶醒酒, 眼皮抬都不抬, “我先前是没有遇到教我头痛心烦之事.” 接着又问, “依你觉得, 殷尚这人如何?”

      别玉慕微微点头, “人中翘楚”

      范景不满意, “再有呢?”

      “我与他不过匆匆一面之缘, 看不出其他了.”

      范景故意啧啧有声, “别大掌柜阅人无数, 目光如炬, 这会却来敷衍我了.”

      别玉慕看向范景, 眼色却带了零星的肃穆, “他的心里装的起家国天下, 兴许再装不下其他了.”

      这一句又触范景伤心事, 眼前分明又见初见殷尚片刻的情景, 又看见那双眼, 惊天动地, 不可方物. 范景不肯再想, 急忙换上顽皮的脸色, 一心一意缠起别玉慕来. “你我既是朋友, 你便忍心见我成日借酒消愁? 既是有缘在淮武相遇, 你带我做单生意又何妨?”

      别玉慕不信, “你先前开口便问我诺阳教主一事, 分明是早早得知武林大会之际钱庄会接这单生意, 谁信你的有缘相遇, 分明是你一早等在这里了.”

      范景直认不讳, “既然你知道我等你等的辛苦便请公子成全了我罢.”

      “我同你自然可以开诚布公, 诺阳教主与钱庄却有往来.” 眼见范景露了欣喜之色, 别玉慕又道, “方才你也听到, 峻王既是吩咐了殷将军, 自然也会差遣他人来取我性命, 总不能为着纵容你的贪玩却连累了你.”

      “玄不情不把峻王放在眼里, 你也不, 我又岂会怕了他?” 看别玉慕仍不言语, 范景面露抑郁之色, “我在淮武苦心等你许多天, 要不是为了这事, 我又怎会遇上殷尚, 吃这求不得的苦头?”

      别玉慕无可奈何, “你这般纠缠, 又把殷将军一事胡乱怪到我头上.”

      范景点头, “当初为了见着玄不情, 我何尝不是差点丢了命. 此番为了那诺阳教主, 我自是也要豁出命去.”

      别玉慕稍稍松口道, “有江湖人士前来与我交代银两是真, 诺阳教主怕是见不着的, 他行事神秘的紧, 岂容我等说见便见.”

      范景见好便收, 满口答应道, “自然自然, 我只需跟随你左右陪你收银子便是, 能见些武功高手也好, 总听得江湖江湖, 我还不大知道江湖的样子.”

      这时却听到一股阴森至极的声音, “此言差矣, 公子已在江湖之中了.”

      范景转头, 便见到隔桌独坐一人, 手握羽扇, 面色苍白之下更显得双眼光亮非常. 别玉慕看过来人, 又只当不见, 也不说话, 只独自喝起茶来. 范景心下断定这人武功高深难测, 方才殷尚来时还不见他, 隔桌离着不过寸尺之遥, 自己却连他何时入座都无任何察觉, 哪还知道与别玉慕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这人见无人与自己答话, 自顾自道, “天斗钱庄插手武林之事, 凭的什么?”

      别玉慕微微笑答, “和气生财, 天斗不过是为个财字, 又何来干涉武林中事之说.”

      那人轻哼一声, “昨日你可是见了那玩笑一般的武林盟主?”他的声音实是阴冷, 仿佛透不出一丝半点的生气. 由是那武林盟主四个字被他咬的极细, 听着实在是别扭至极, 说不出的诡异.

      别玉慕面色如常, 只点了点头, “公子武功招式自成一家, 最厉害的莫过于用起毒来出神入化,这等绝技在身, 不把盟主放在眼里总算是情有可原.”

      那人见自己的满副身家被别玉慕知道个清楚却也不显得惧怕, 只微眯起眼睛笑道, “既然知道我善用毒, 便也应该知道, 我派独门至毒之物无色无味, 中毒之人无药可救, 必死无疑.”

      范景心下猜测, 听他的语气, 想必那凭借着买命的前盟主是凶多吉少了. 别玉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却也不急不恼, 只惋惜道, “公子想是知道昨夜他匆匆见我的原由, 不过是为了保全一条性命罢了, 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

      “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 武林又怎会闹出此等笑话, 我等到此刻动手, 不过是想看看, 你们又要如何自圆其说, 替他报仇.” 说罢起身去了, 却引得四周议论纷纷.

      别玉慕坐不下去, 叫了万青一桌便走. 不想没几步便被几个大汉挡住去路, 打头的不怀好意, “我们弟兄昨日也在你们钱庄交了银子, 原来给也是白给的, 快还钱来.”

      只听万青厉声回绝道, “钱庄银两流水自有帐房记得清清楚楚, 哪由得你们信口胡说?”

      “少跟老子废话, 我们足足给了五万两白银, 不拿钱来, 今个让你赔下双手.”

      范景眼见遇了滋事的诬赖, 便大声道, “天斗别掌柜乃是殷尚殷将军的入幕之宾, 我倒要看看, 你们哪个有胆子对他不敬.”

      果不其然, 一伙人听了殷尚的名字只得怏怏放行. 范景见这招奏效, 转念一想便吩咐随从收拾了行囊, 大摇大摆的带了别玉慕往将军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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