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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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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急匆匆的又随着殷尚回了将军府, 心下总算明白了先前几人闲话李义可怜的意思. 一路上仔细观察殷尚的神色, 不难看出他的忧心, 却也是个体恤下属,有血有肉之人.
等到了府内, 殷尚遣散了先前一路尾随的将士, 只留范景一人. 其中倒是那常姓将士总想着齐笙, 临走了还不忘同殷尚进言, 恳切的为狱中兄弟求情, “将军, 萧齐笙实在罪不至死啊.”
殷尚微微一笑, 回答的意味深长, “若是要他活着被兄弟们看他不起, 还不如这会死了了事.”
几位将士明白其中深意, 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又朝范景抱了抱拳便退下去了.
临进房前, 殷尚又止住了步子, 不忘提醒范景, “你若是劝不下李义的命, 我赦不赦萧齐笙的死罪都是多余, 若是李义就这么死了, 我看他也断不肯独活.”
范景顶嘴, “听说李义是你的爱将, 怪不得你肯为他如此劳心劳力.”
殷尚自然听的出他言下讽刺, 无奈一笑, “救人要紧,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
范景不依不饶, “齐笙是我好友, 在你们军中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你不为他考虑, 只想着用他的命逼我救李义罢了.”
殷尚被他烦极, 又露军威, 声音低低的肃声问道, “你究竟要怎样?”
范景矫捷一笑, “事成之后将军如何谢我?”
殷尚不理会他言下之意, 搬出句老话, “李义齐笙自会好好谢你.”
“我是说将军你, 你如何替麾下爱将李义谢我救命之恩?”
殷尚听后也是一笑, 这一笑可好, 倒把范景给看得懵了, 他哪能想到这个一身正气的殷将军也能笑得如此邪气, 微微上扬的嘴角上挂着满满的诱惑, “你又如何替挚友齐笙谢我不杀之恩?”
范景痴痴傻傻, “将军要我如何谢, 替你做到便是.”
殷尚不容他反悔, “进房去, 救人命.”
范景知道自己撒泼不成反被擒, 只好听命进房, 临进还不忘气馁的同殷尚坦白, “我知道你自然不是只顾李义不管齐笙之人, 方才那样讲, 只为邀你共膳罢了.”
殷尚还是不苟言笑, 只肯微微点头以示自己是听见了.
见了李义, 范景却是再也恨不起他来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消瘦到如此地步, 面色惨白的仿佛只剩吐气的力气.
范景轻轻开口, “李义, 没有想到我们都一回见面却是在你病榻前.”
李义强打精神, 看了看站在范景身后的殷尚, 疑惑的问道, “敢问兄台是?”
“小弟范景, 他日在淮文你们走的太急, 我便没能替你饯行.”
李义自然听萧齐笙提起过范景, 这会便挣扎着起身, 却又猛的想到殷尚也在, 神情不免拘谨起来.
殷尚倒也问的急, “你还不肯用膳么?”
见李义沉默以对, 殷尚便也不再说话, 只等范景去劝.
不想范景却登时板起脸来, 声音冷淡至极, 却是与殷尚说道, “将军, 这李义自己不想活便实在是活不成了,我等何必与他再费唇舌, 随他去罢.”
见李义还不说话, 范景便拉了殷尚径自往门口走, 临出门不忘阴险的留步转身, 优雅的重复殷尚刚刚的妙语, “李义若是就这么死了,将军赦不赦萧齐笙的死罪自是多余,世上没了你李义,萧齐笙哪肯独活?”
李义想到自己与萧齐笙的事已被殷尚知晓, 又听殷尚明察秋毫免了萧齐笙的死罪, 一时间理不清自己心头滋味, 喜的是齐笙平安, 悲的是真相大白, 自己成了谎话连篇的无耻之徒, 最怕的却是殷尚看自己不起, 军中再无他容身之处.
这会却又听到范景最后留了幽幽淡淡的话, “萧齐笙的身世, 我听由怜, 更何况是李义你呢?”
只这一句, 直教李义惭愧的抬不起头来, 萧齐笙为他付出过多少他最清楚, 此时此刻齐笙有幸大难不死, 他又怎能为着心头意气, 为着害怕旁人目光便撇下齐笙死去, 若是这样, 齐笙必然会同范景说的一般, 自他手上再死过一次.
范景最终算的不错, 他同殷尚走不一会, 李义便想的通了, 把殷尚差人送去的补品药膳给吃了个精光之余还不忘给范景带话, 言辞之中虽是平常, 却也表了护住齐笙的决心. 范景见此事将过, 便想同殷尚商量如何善后
谁道殷尚心思细密, 早已替他二人筹划妥当, “李义既是志在军中, 又是个善战之才, 我想他也不愿离开淮武.” 他又知道范景担心, 接着道, “方才那几位将士都是忠义之人, 决不会把今日听过之事随处乱说, 你且放心罢.”
范景虽是相信,却还是对齐笙放心不下, 怎么说他也是犯下过死罪, 若是叫他重回军中,只怕他敌不住众人滔滔之口.
“至于萧齐笙, 我看他不善习武, 却有几分书痴的性子, 如若他与李义答应, 大可留在我府上长住, 只当随我做个书童.”
范景听他这样说可是高兴, 连忙替齐笙谢道, “他们一定是愿意的, 范景代齐笙谢将军成全.”
说到如此, 范景却见殷尚神色略变, 只听他又正色道, “既然此事了结, 我也不多留你, 萧齐笙还需自淮武衙门走些过场, 待他出狱想必自会去见你.”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在对范景下逐客之令.
范景不肯遂他的意, 死赖着不走, “李义的病看来非同小可,我一旁陪着万一有个差错也算半个帮手. 再说我在这淮武本就无朋无友, 孤身一人回那冷清客栈也是无趣.”
殷尚字字句句说的清楚非常, “既是如此, 你何必不回淮文鹤楼, 那里想必要比我这将军府热闹许多.”
范景满心热诚被他这一番话给浇了干净, 他难得遇上钟情之人, 更难得遇上对他如此不屑, 避之如蝇的人.他心下伤感, 难免也会缅怀身世, “是淮文鹤楼的老鸨救我一命, 在那抚养我成人.”
对面的人眼睛清冷无际, “这与我无关.”
范景不免一笑, “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 又何必勉强收留齐笙?”
只听殷尚回答, “我并没看你不起, 收留萧齐笙自然也不是勉强成事. 他本是我多年部下, 为人如何我看的清楚. 至于你…” 殷尚不经意间看过范景的眼睛, 回过神后如实道, “我与你今日初见, 相识不深, 你玩心未泯才会误以为我是有趣之人.”
范景急忙道, “我没有以为你是有趣之人.”
殷尚面孔不变, 坚持赶人, “无论你如何以为我都与我无干, 天色不早, 你请回罢.”
出了将军府范景才算头一次领教了失魂落魄的滋味, 原来曾经那些口口声声着迷自己的人会是如此折磨, 他只与殷尚相识不过一日, 一颗心便仿佛经不起纠结, 人家摆起了连朋友都做不得的架势, 只他一人胡乱的跟着难过却又何必? 一切恐怕应了因果循环, 皆是报应.
一路上思绪纷杂, 随意的进了家看似精致的饭庄小息, 还是挑着窗坐, 不成想原本的自饮小酌变成了千杯不醉, 只见酒一壶壶的空, 待他喝到天色黑透却也丝毫不见醉意, 清醒方知心下凄凉, 呆呆的看着窗外热闹, 无奈自己痴狂.
范景哪有心思注意的到, 街下的马车正步下一人, 正是天斗钱庄大掌柜别玉慕.
别玉慕一行几人北上淮武, 其中便带着万青, 他们也都没有想到, 会在落脚用膳的饭庄重遇范景.别玉慕见范景神色飘忽, 独自一人酒不离手, 只拦住了要赶上去质问的万青, 独自过去问候.
谁知道范景一见到他, 竟似大醉了一般, 噌的起身紧紧抱住他大笑起来, 万青害怕他又有花招, 忍不住上前斥责道, “你又敢骗我! 你骗了钱跑来淮武做什么? 十万两银子还剩多少? 你快别笑了, 还剩多少? 大不了我替你私下补上, 你随我回去同庄主请罪要紧.”
范景烦他喋喋不休, 大笑着骂道, “你个木头万青, 他玄不情哪会在乎我这点银子? 我才不要同你回去, 你们都把我看成见利忘义的小人, 还说我是家贼, 我再不要回去了.”
万青被他说得迷糊, 连忙道, “别掌柜已查出了那可恨家贼, 却是玄府新来的下人, 你这会又跟着胡说些什么.”
范景不肯理他, 抱着别玉慕大笑不止, 大声问道, “别玉慕你果真来了, 是不是为了武林大会, 是不是为了替那诺阳教主做笔生意?”
诺阳教主的名字万青听都没听说过, 却见别玉慕警惕四周, 温声劝阻道, “你喝醉了, 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范景不肯罢休, 指着他问, “你真小气, 说拿我当兄弟却连这等小事都要瞒我? 我从今日起要日日夜夜跟随你左右, 你休想甩掉我……我一定要见到那个教主, 然后让他替我去掌那个殷尚的嘴……不…这也不能…解气…我要先见教主…学他个一招半式,再…..亲自去..不迟…….” 范景喝了许多酒, 喝得太急, 酒量虽好却也耐不住见到别玉慕他们后冷不丁起身吹风, 不过说了几句便酒力攻心, 醉的不轻了.
别玉慕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哪还有心思吃饭, 连忙吩咐了下人把大醉不醒的范景给抬回了他们一行人下榻的客栈, 又差万青给他灌了醒酒汤这才算放心让他睡下了. 虽是想到他无故知晓诺阳教主一事也难免有些顾虑, 但心底下却还是乐意见到范景, 既是有缘重逢便是好了, 待玄不情找出了峻王指派的奸细方知中毒一事错怪了范景, 无奈苦于寻他不到, 虽是自万青那听说他大难不死, 却总是惦记着, 这会被别玉慕撞见了, 想必他也是欣喜的.
武林大会将至, 淮武城内整日的涌入四方江湖异士, 各个摩拳擦掌预备着背水一战, 城中氛围涌动着多方势力, 更显得诡异不安. 这夜的将军府却难得安静, 京中急件,却是峻王秘密下旨殷尚, 吩咐他拿着莫须有的罪名, 对天斗钱庄掌柜别玉慕杀无赦.